第20章第一天,最後的里程(上)

第20章第一天,最後的里程(上)

跳下車,駕駛員扶了一下王。王趔趄着,險些摔了一個跟斗。這是從未有過的現象,而且王不僅沒有推開駕駛員,反而順勢靠上去,又將駕駛員帶了一個趔趄。這一切,可真不是好兆頭。一個最不可能倒下的燈塔,不僅漸漸黯淡下去,而且可能已經開始從裏面崩潰了。

好在,王似乎早有安排,一切按部就班進行下去就行。比如,這個始終看不清臉面的駕駛員,總不會平白無故地出現在這個時候吧。也許,閉着眼睛就能將剩下的事情辦完,只是此刻他已需要一根拐杖而已。

此後的三天,拐杖——哦,就是這個駕駛員,果然一直寸步不離跟在王左右。那份定力和淡定,很是叫人咋舌。

有時我會走神,想就在身邊的這個拐杖,到底是什麼人。或許,他根本就是一個聾子。因為我不相信,這世上還有比王更堅強的人。我不想粉飾此刻的王,面如死水,步履蹣跚,恰恰就是王此刻最真實的寫照。當然,我將會比王更糟糕,。如果可以耍賴的話,我寧願找個角落躲起來,然後蒙起棉被。我想,三天後,當零點鐘聲開啟的一瞬間,聾子將是世上最幸福的人類。

王,顯然已經沒有多餘力氣敲他的手錶,他將他的手指彎曲起來,改成敲我的腦袋了。砰砰砰的幾聲,居然差點敲出了我的眼淚。因為我突然茫然四顧地想到,三天以後,還有誰會再來敲我的腦殼呢?

“開門。”王這樣告訴我。

我轉動着雙臂,打開了這道水密門。這個門我不僅記得最清楚,而且我還知道,再往前,已經沒有任何門可以阻攔或者保護我們了。當然,我們此刻也沒有退路。因為,開一扇門就必須有另一扇牢牢地關閉,這一點,我永遠不會忘記。小理

一股清新無比的風,忽然撲面而來。

這一定是外面吹過漫山遍野山林和荒草之後,一頭鑽進突然洞開的穴道里來的風了。這不禁讓我想起了曾經的時光,我和小黑,每天傍晚都要待在那裏的山崗上,不知看過多少回日落了。這股風,應該早就認識我了吧?

甩了甩頭,我就站到了門外。

再往外,完全就是一個天然的山洞和亂石林立的坑道了。由於我們的突然出現,一下子驚起了許多深居於此的山鼠、野鴿以及密密麻麻的昆蟲們。一道強烈的陽光斜射進來,映照出洞壁上的苔蘚,居然還有許多慌不擇路的小壁虎,紛紛逃散。這是王獨具匠心的一段設計,恰如其分的距離中,那種野性、渾然天成的原始狀態,不會讓任何一個偶爾闖入的人,有興趣一直走到水密門的位置。

不過即使有人走到門口,他看到也只會是與苔蘚、蜘蛛網以及在上面蠕動着的各色小蟲子連成一片的岩石和溝壑交錯的縫隙。一絲不苟地合上門后,連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遠遠守護在最外面的第一道門,偽裝得竟如此惟妙惟肖。

接下來,就是一條看上去幾乎是人跡罕至的一段崎嶇通道,由這裏一直延伸到洞外。我貪婪地注視着幾乎觸手可及的洞口,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敢說,用不了五分鐘,我就可以一步跨出去,重新享受到外面溫暖和熙的陽光,呼呼吹動的山風,以及放眼望去的熙熙攘攘的城市生活。還有白天漂浮的白雲和晴空萬里,夜晚星光閃閃蒼穹和朦朧月色。真幸福呀,能一抬頭就能看到天地相接、分分合合的妙處,還有在這天地間讓我魂牽夢繞的親人、朋友,讓我一直挂念的那個她。但我知道,此時此刻,這已是一道天塹。

王瞅着我,忽然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錶,彷彿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道,“給你六分鐘時間,你出去看看吧,快去快回。”

“不,”我猶豫了半秒,舉起顫抖不已的右手,重新握住了機關。

對不起親愛的媽媽,我的兄弟姐妹,我的至愛,還有我那個早已不知身在何處的老爸,也許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這一聲抱歉了。當那一天來臨,我所有的肝膽柔情都只能化作我默默的堅守。是的,守着這片唯一的殘存、希望和未來,就是我最大的回報。

然而,當門再一次被我打開,我還是忍不住雙腿一哆嗦,隨即撲通坐倒在碎石上。我想如果就我一個人的話,再爬起來之前我會衝著東方磕頭。因為我就從東方而來,那裏有我難以割捨的一切。

有兩分鐘王沒有說話了。這讓我看到了他內心柔軟的部分。我知道,他一聲不響,是在給我時間,讓我自己站起來。這也是他必須忍耐的一部分。

水密門打開的,一點也不比我第一次進來時順利,甚至還要糟糕。但不管如何,我還是打開了,然後兩眼緊盯着腳下,向王舉手示意。兩眼朝下,是因為我不想讓通向外面世界的洞口,再帶給我哪怕一絲一毫的困惑。這也是王說過的,既然結果不可更改,就不要再做任何徒勞的假設。如果可以假設,我能假設王現在所做的的一切,都是騙人的,我能假設我現在完全可以揚長而去,回到我所熱愛的那種生活中,每天喝酒打牌,散步逛街,看電視聽音樂嗎……

既然不能,我就必須做好眼下的事情,直到王心滿意足。小理

“下一個。”我知道,王正努力保持着姿勢,他才能將這三個字清晰無比地說出來。就像他一定會知道我的一雙手,是如此依依難捨的放在水密門上,久久不願鬆開一樣。這對我、不,是對我們每個人來說,都太殘酷了。此門一開一合之間,我們從此就在兩個世界。

第二道門,依然還是水密門。王說過,那個日子來臨,即使深處地下,那種毀滅一切的力量,仍將是不可想像的。所以,第三道門,依然還是兩頭都圓鼓鼓的水密門。

一連三道水密門,就像三個敢死隊員,以必死的勇氣屹立在那個日子來時的必經之路上。王說,這三道門必死無疑,而且很可能會粉身碎骨。但再往下,就像一部一直往下的滑梯,經過鋼筋鐵骨精心打造的三道鐵關抗擊,以及三道門之間長達千米的緩衝距離與阻滯,再兇惡的力量也會為此猛然一頓。而我們,順着滑梯的坡度,已經從水平線上緩緩下落到地下一百米處。

到了這裏,我們仍不能掉以輕心,我們仍需繼續往下。

而這一次,等待我們的,不僅是另外一種門,而且還有一部垂直電梯,以這裏為坐標,將我們再次送達垂直深度為30層樓高度的地下。

王說過,這一道門,將是外柔內剛,並且不再單純以金剛為體,就像一個柔美女子,內心充盈着的將是絲綿般的柔韌和陶器一樣的精緻。王說,這裏所要預防的,是一些看不見的危險。比如危險的粒子、輻射以及微波等。

電梯永遠處於待機狀態,並且電力瞬時可在兩種電力之間完成轉換,所以不用懷疑電梯的動力和安全係數。當然,這部電梯也是可以犧牲的。因為我們出了這部電梯,此後的路程都將以車代步,隨時都可以快速地趕往下一道門,下一個集結地。

拐杖的車,就停在這裏。

從這裏開始,我們將平行開上約一刻鐘的路程,直到看見一道塗有醒目黃色的合金拱門為止。換句話說,從最外面的第一道水密門開始,我們其實是一路都在往下,然後平行一段,然後再往下,然後繼續平行一段。整個過程就像是在圍繞着一個巨大的水庫,往下沉一沉,走一走,然後再沉一沉,走一走,直到最後的深處。

這道門,之所以是黃色,就是提醒人們快跑,快跑,這裏仍然不是完全的落腳點。所以,這裏將仍有一部垂直電梯等着我們,依然還是30層樓的垂直深度,將我們再往下輸送到另一個入口處。

好了,當我們走出第二部電梯,應該說可以稍稍喘口氣了。除了遠遠可以望見的一道綠色的大門,四周的洞壁也相應的都被塗上了一層連綿不絕的草原綠,令人看上去精神不禁為之一振。王說,人們放鬆后一般都會感到口渴、疲憊和瞌睡,因此這裏一定要預備一些小劑量的飲料、水和點心。可以說,到了這裏實際就是到了一個小補給站,一個前哨。

“還有什麼?”經過一路顛簸以及洞口的心理衝擊,這還是王第一次又對我發問。

我當然不會忘記還有什麼,這對我們可是一件性命攸關的大事。要知道,現在我們只是一路返回,說準確一點,其實就相當於學生考試,最後總要將卷子從頭到尾檢查一遍,也像一個工程,領導帶着一大幫工程師、項目經理和承建商,從工程始建點開始一直檢查到落成點。我們現在的工作,就是這種回溯式的檢查、實驗和複位。我們走走停停,敲敲打打,無非是想看看哪裏還有什麼漏洞,是否還有什麼缺失可以彌補。

當我來到一處毫不起眼的岩石旁,將手按在上面,並迅速地有節奏拍打起來,王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

這塊與整體環境和色調渾然一體的岩石,其實是一台分操縱系統。它悄然隱身於此的唯一目的,就是確保在這裏建立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道防禦線。如果把我們看做是入侵的敵人,並且已連續突破前面的三道水密門,兩部電梯和那個黃色大門,到了這裏,我們就將遭遇到第一次迎頭痛擊。

我們看到的武器,將是深嵌於洞壁上下左右四個方向的植入式攻擊系統,除了強悍的火力,水、火和沙石等被動式物理防禦系統也很完備。當所有系統無效時,它將自動開啟毀滅程序,重新將這裏夷為平地。

王說過,我們就像那些洞壁上的小壁虎們,當危險接踵而至,我們可以一次次退縮,一次次斷掉身上的手腕,腳趾,直到最後一個人。

看着我重新隱去這裏的分操縱系統,王忍不住又將目光來回巡視着這裏的每一個角落。我知道,只有到了這裏,才算有點像樣的東西。作為整個“家”的締造者和家長,王多一些留戀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如果將洞口的第一道水密門比作邊境的話,從邊境來到這裏,不說千山萬水,但也經過了三道水密門,一道多功能三防門,兩部電梯。雖然直線距離不過五百米,但上上下下,彎彎曲曲,也就到了這裏才算有了可以被稱之為“哨”的東西。

是的,有了哨,人們才算真正有了耳目,生活在裏面才會安心。相對於地面,這樣的哨似乎安插得不是位置。如果在地面,這樣的哨應該廣泛分佈在邊境上,並且有很多。但這裏不是地面,是距離地面已經深達160米的地下,所以第一個哨就安排在這裏,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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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遺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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