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歲月靜好，掩埋在土裏的愛情
回到家以後，撞見了抱着妞妞剛從家裏出來的陳阿姨，在我的印象中陳阿姨是個寡言少語的女人，搬來這裏已經有三年多了，我也沒怎麼和她說話，只是知道我們家鄰居是一個女人，是一個養了一隻哈士奇的女人，我對於昨天無形中傷害了陳阿姨的事感到很抱歉，於是上去打了一個招呼。
“陳阿姨，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是夜雨啊，我帶妞妞去晒晒太陽，我看它這幾天沒以前精神了，晒晒太陽對它有好處。”
說不出是什麼心理，我很想跟陳阿姨聊聊天，很想了解她的過去，還有一些想法想說給她聽，無關於愛情，有關於迷茫。
“陳阿姨，反正我就一個人閑在家也沒什麼事兒，剛好我也想去嗮嗮太陽，我們一起吧？”
“好啊。”
陳阿姨笑了，原來她笑起來這麼好看，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迹在這一刻彷彿隨着笑容消失不見。
我們一起來到了樓下的小花園裏，那裏有一張木製的長凳。
我主動打開了話茬：“陳阿姨，時間過得好快，我記得上次坐在這裏的時候我還是小學生呢。”
“是啊，我來這裏三年多了，花園裏每年花謝花開一切都在慢慢改變，只有這條長凳還在這裏。”
我從陳阿姨的手中接過了妞妞，抱着靠妞妞在了木椅上，陽光，哈士奇，我，還有在旁邊不怎麼喜歡說話的陳阿姨，竟然會讓我心底滋生出一種異樣的情緒，突然，淡淡的哀愁湧上心頭我鼻子酸酸的。
“陳阿姨，你能跟我說說你的故事么？我感覺我現在很迷茫，對於未來迷茫，對於愛情迷茫，對於生活迷茫，每天在打發時間。”
陳阿姨望着我怔怔出神，這些話我從來都是獨自一人深埋在心底的悄悄話，只是在某些無法睡眠的夜晚講給自己聽，我為什麼會說對陳阿姨說出這些話，我不知道。
難道在我心底深處陳阿姨這個“陌生”的人更適合我去傾訴么？她會給我一個答案么？
“夜雨，生活和未來我也很迷茫，但是在愛情上我是過來人，有些想法可以講給你聽聽，你也聽聽就好不能當真，每個人的愛情都不一樣，你就當是陳阿姨給你講了一個故事，那你願意聽我嘮叨一下么？”
“謝謝，陳阿姨。”
陳阿姨莞爾一笑，攏了攏被微風吹亂的青絲，娓娓說出了她的故事。
陳阿姨名叫陳潔，陳，陳年往事的陳，潔，潔白無瑕的潔。
十二年前，剛從大學畢業的陳阿姨放棄了能在一線城市紮根的機會，毅然決然跑到了湖南安鄉縣裏面的一個小山村支教，她說這是緣分，這是上天安排的一個故事。
同樣陳阿姨的那個他也在小山村裏面支教，老天總是愛開玩笑，而且還老喜歡給年輕人開玩笑。
陳阿姨說到“他”的時候，嘴角微微上揚，像極了一頓牡丹花。
“也許就是緣分吧，我們在那個小山村相識，相知，相戀，相愛，我曾經以為我會和他在那裏一輩子，我們會一起將那群孩子教育成人，然後白頭偕老。”
陳阿姨說到這裏，用手摸了摸妞妞的頭，似乎要從妞妞身上找點勇氣還是一些其它什麼東西。
“我們在小山村的第一天相識，第一年相知相戀，第二年相愛，第三年他向我求婚，他當著全校的學生，當著小山村裏面的村民，捧着一束鴨兒花向我求婚，沒有請帖，沒有結婚證，沒有家人，什麼都沒有，我還是選擇了跟他在一起。”
我沒有打擾陳阿姨，她臉上那種表情是幸福的么？一個女人回憶悲傷的往事居然可以這麼“幸福”。
“可是那時候的我們還不明白，再美好的愛情在殘酷的現實面前還是會低下頭，“結婚”的第一年我就幸運的懷上了自己的孩子，每天晚上他都會給我講故事，他哄我睡覺，他說他給孩子娶了一個好聽的名字，他還說等孩子生下來以後就帶我回他北方的家。”
陳阿姨說到這裏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然後又好像下定了決心一般說出了其中的變故。
“我記得那是一個秋天，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有七個多月大，那天還下着濛濛細雨，他坐着拖拉機去省城給孩子們拉人們捐獻的生活物品，沒想到他這一去就再也能沒回來，留給我的只有妞妞。”
原來那天陳阿姨的丈夫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山體滑坡，拖拉機，他，都被掩埋在了泥土之中，在泥土之上只有一隻一歲多的妞妞幸運活了下來，當陳阿姨趕到現場的時候，她發現，在以後的日子裏再也沒有一個男人會送給她鴨兒花，會給她講故事，會給肚子裏的孩子取名字。
應為他的突然離去，悲傷過度的陳阿姨不幸流產，一兒一女是龍鳳胎。
“他說過，如果是女兒小名就叫妞妞，如果是男孩小名就叫牛牛，可能他是太愛這兩個孩子了吧，這樣也好至少路上有妞妞和牛牛陪着他，他在路上也不會孤單。”
陳阿姨之後帶着妞妞去了北方看望他的家人，隨之又一個人帶着妞妞又回到了成都，她說她期間去過了很多城市，直到現在，也沒有找到像他一樣的人。
“夜雨，陳阿姨給你講的只是一個故事，我並不後悔，如果上天註定他會在那一天消失，如果上天安排我回到過去，我想，在他送給我鴨兒花的那天，我還是會選擇義無反顧的嫁給他，如果上天只給我三秒鐘的時間，我會用一秒鐘找到他，兩秒鐘抱住他，三秒鐘告訴他我愛他。”
陳阿姨只是給我講了一個屬於她自己的愛情“故事”，這個“故事”一直很幸福，只是上天安排了一定要用悲劇收場，她仰頭微笑，這用悲劇收場的幸福對於陳阿姨來說也許最重要的不一定是結局，而是過程。
“夜雨，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對不起，陳阿姨。”
將妞妞還給陳阿姨之後，我失魂落魄的逃離了花園，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就是陳阿姨的旁觀者，可是怎麼她是清，而我卻入了迷。
我想到了我和李儀，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我和李儀身上，許多年以後李儀她會獨自一人給另一個“陌生人”講這個故事么？
陳阿姨還在等他或者只是為了留下來照顧妞妞，李儀會如同陳阿姨一樣么？我不敢想像，畢竟我們還太年輕，還太過於脆弱。
我很佩服陳阿姨，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和她一樣，為了一個沒有結果的執着而堅持。
今天是我和陳阿姨有史以來說過最多的一次話，臨走的時候我看見陳阿姨抱着妞妞在微笑，這個故事至始至終她都在微笑，那一瞬間我有些失神，歲月靜好，人生路長，我想有些路只要堅持走下去才能看到它最真實的美麗。
最深的孤獨不是長久的一個人，而且這人心裏已經沒有了希望，我的愛情才剛剛來臨我就杞人憂天的將希望寄托在幻想之中。
到底什麼是愛情呢？陳阿姨的愛情是完美的么？
聽完陳阿姨的故事，我感覺李儀只是把我當成她失落中一棵能讓她依靠且不會說話的樹，如果不是這樣那為什麼李儀她總把她最悲傷的一面展現在我的眼前而從來沒有跟我分享過她的快樂。
回到家以後翻看着無聊的電視節目來打發時間，王小雨他們都還沒有回來，我突然覺得有點冷。
“哥，快開門，我和奶奶回來了。”
剛想到王小雨，門外她的叫喊聲就傳入了我的耳中。
門口站着氣喘吁吁的奶奶和活蹦亂跳的王小雨，地上還放了奶奶從外婆家提回來的一小麻袋土豆，我將土豆提進了屋又給奶奶倒了一杯白開水。
“奶奶你也是，回來還拿她家什麼東西，東西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把自己給累壞了。”
“夜雨，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她畢竟是你外婆。”
“好好好，我知道她是我的外婆。”
外婆？恐怕我給她當成親外婆她從來沒把我當成過親外孫，要不是我家在成都買了房子，我也長大了，她哪裏又會好心的給我們家送土豆。
“哥，你知道么，剛才我在樓下遇到陳阿姨了，她還說等妞妞生了小妞妞以後還要送給我一隻呢。”
“你自己都養不活自己還要養狗？”
王小雨從口袋裏拿出了舅舅給她的二十塊錢一個勁的在我眼前亂晃說道：“我從現在開始就存錢，一定能把小妞妞養得胖胖的，我還要給它再取一個名字，就叫王夜雨。”
奶奶剛喝了一口水，聽見王小雨這麼說，就咳嗽着笑個不停，我連忙走過去拍了拍奶奶的後背。
“奶奶，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要是對你外婆也這樣，那就好了。”
“哥，你都不知道外婆她說好幾年沒看到你了，人老了都快要記不起你的樣子了呢。”
“記不起最好，我回房間睡覺去了。”
身後傳來一聲奶奶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