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人生若只如初見
高仰止說這話時神情頗有些落寞，甚至還有抹傷感。海安還以為他這種人已經不懂得人世間的真摯情懷了。想當初他們初相識時，誰個不是晶瑩剔透雪白如玉，可是現在呢，社會把他們給錘鍊成打不死的小強了，走夜路都不怕鬼跟隨。
海安就想如果不是她當初有預見留了一手，不放棄高大集團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高仰止今天會跟她說這番話嗎？讓她手下留情，那他對她就手下留情了嗎？那些什麼安妮呀不是煙霧彈，是他高仰止內心深處始終不能割捨的對糜爛頹廢生活的執著。他自己都沒有給別人手下留情，何來談要求她對他手下留情。
海安放下筷子，端起茶杯，一邊慢慢地品茶，一邊說道：“你知道你這麼做會把高大集團帶向何處嗎？”
高仰止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顧左右而言他：“茶涼了，我叫人給你溫茶。”
海安伸手制止他：“你知道的，我不喝二遍茶，加了水后味道就變了。”
高仰止小聲道：“人家都是頭遍水，二遍茶，三遍四遍是精華，你就是與眾不同。”
海安微微笑着：“敢情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啊？我怎麼喝茶你不清楚？”
高仰止起身去拿茶壺，親自給海安重新泡茶。
海安接過高仰止送上來的熱茶，慢慢說道：“你今天表現得讓我很受寵若驚啊。如果不是有事求我，你高仰止會這麼低三下四的嗎？”
高仰止嘆着：“海安啊，你是知道的，我這輩子不欠任何人，但除了對你和高山高水。我虧欠你們很多，你再恨我也要容我一點點慢慢償還。”
海安冷笑：“你今天跟我說這句話不覺得很滑稽嗎？今天這頓飯是我們的散夥飯啊。你就不能在我們分手之際給我留點好的印象嗎？”
高仰止垂下頭，思考了一會兒道：“開門見山吧，你是知道的董事會的那幫老傢伙一直對高大集團虎視眈眈，若不是你手中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們早就聯合起來把我擠走了，侵吞掉高大集團。你現在跟我不再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你要是站在他們那一邊，我就完了。”
海安瞅着他：“我站哪一邊是我個人的事情，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無論婚前還是婚後，還是現在這個狀況都是我個人持有，與你無關的。高大集團是我和你一手創立的，無論何時我做什麼決定，肯定要以高大集團的利益為主，我不會因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恩恩怨怨，損壞集團利益。”
高仰止點點頭：“你要這麼想我就放心了。我欠你的我一定會償還，但是絕不能以犧牲高大集團為代價。”說話停了停，望着海安，“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海安淡淡道：“啥意思？”
高仰止欲言又止：“我是說——你還會再找嗎？”
海安不置可否道：“那與你何關？今後我們就是路人了。”
高仰止點點頭：“我希望你能幸福，即使我不能給你，我也希望你能幸福，還有高山高水，請你一定要照顧好他們。他們是我高仰止……”
海安不耐煩地打斷他：“別再跟我這麼多廢話了。你今天請我吃飯不就是想要我別跟董事會那幫人串通起來坑你嗎？好吧，我暫時答應你，不過以後我可不能保證，計劃沒有變化快，誰都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我只能給你保證眼前我能控制的，我不能掌控的恕我難從命。”
高仰止起身給海安泡新茶，恭恭敬敬地遞上去：“那就多謝孩子他媽手下留情！以後只要是能夠用得上我高仰止的，我隨叫隨到。還有，你們現在租住的公寓也不是長久可呆之地，不如你們搬回別墅，我另找住處。”
海安搖搖頭：“算了，我不想再回去了。我想換個新環境，透透氣。”
高仰止沉吟了一會兒：“也罷，隨你。回頭我會把你的副卡再開通……”
海安狠狠地瞪了高仰止一眼：“沒有必要了。我海安還能養得起兩個孩子。”
高仰止有些愧疚地垂下頭：“我知道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好……”
海安冷笑道：“高仰止，你身邊的女人你要看好，小心被人下了套，死得很難看。”
高仰止不敢直視海安的眼睛，別說，每次海安只要一掐到他的七寸，他立馬就蔫了，連直視對方的勇氣都沒有。海安身上的強大氣場來自於多年豪門貴婦的錘鍊，可不是普通女子所能具有的。當年海安跟着高仰止赤手空拳打天下時，什麼樣的惡人沒見識過。海安早就練就一身刀槍不入的真本事。這點連她自己有時都不敢相信，要不然怎麼還能夠心平氣和地跟高仰止坐下來吃散夥飯。換做一般女人早就提刀見血了。
高仰止沒敢再問海安手中的小金庫庫存多少，只是說他會給她一大筆兩個孩子的撫養費。海安沒說什麼，放下茶杯，拿起手機看看時間，說今天就到這裏吧，還得去幼兒園接高山高水。
高仰止起身走在海安的身後，二人走出包間。
高仰止說我送你去民政局取車。海安搖搖頭，說她想自己打車回去。
高仰止默默地看着她，眼底深處有抹深深的不舍。
海安走出會所，回頭看高仰止，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閉上嘴巴，甩甩頭，毅然離去。
高仰止一直目送着海安的背影消失才收回視線，一臉的悵然若失。
海安一直步行了很長一段時間才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鑽進去。坐進車裏后，海安就感覺眼睛有些潮濕，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種酸楚的感覺。應該不是這樣的啊，她不是一早就下定決心離開高仰止和他的浮華生活嗎，為什麼現在她自由了卻開心不起來，甚至還有傷感難過呢。人為什麼就是這麼複雜呢？有時連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要什麼。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海安用手指輕輕抹去眼角緩緩滑落的一粒淚珠。好了，就此打住吧，淚水只能流這一次，人只有往前看，才會看到更好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