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
我怎麼知道?”葉欣陌跳下某人的大腿,下巴朝屏幕上一努。“自己看。”
說著,某女已經抱着杯子爬出去找睡去了。
陸水寒疑惑地皺眉看向屏幕,世界上,那個叫銀色妖精的隔一段時間就會蹦出來問騎驢找媳婦在不在。
[私聊]生活0322:你好,我是騎驢找媳婦,請問你是?
[私聊]銀色妖精:[驚訝]
[私聊]銀色妖精:啊!你是陸大哥呀!這個就是你女朋友的號吧?
[私聊]生活0322:我們認識嗎?
[私聊]銀色妖精:恩,陸大哥你忘啦?我們元旦見過呀!那天在你家。
陸水寒眨了眨眼,元旦?不就是帶葉欣陌回去的那天?這個銀色妖精,就是自家母親大人的學生,名叫姚銀的那位?
[私聊]生活0322:你是姚銀?
[私聊]銀色妖精:恩恩!陸大哥好厲害,還記得我的名字喔!
[私聊]生活0322:原來是你啊!找我又什麼事嗎?
[私聊]銀色妖精:恩,我是悄悄來網吧的,那天看到你跟你女朋友的照片后,才知道原來你就是陸大哥呢!我替小月的事向你道歉。
[私聊]生活0322:?
不知道什麼時候,葉欣陌已經抱着陶瓷杯進得門來,站在他的身後,將屏幕上的對話看了一遍后,不自覺地勾了勾嘴角,低下頭喝茶。陸水寒伸長猿臂,搭在她的腰上,把她攬近了些。
[私聊]銀色妖精:小月在遊戲的名字叫月色朦朧,陸大哥你應該知道吧?
[私聊]生活0322:知道。
兩人對望一眼,這月色朦朧,看樣子確實是有點故事呢!
[私聊]銀色妖精:其實事情很簡單,就是小月最近找了個男朋友,然後她的男朋友經常上她的號。一開始盜你的號,其實也是她男朋友做的。後來不知道怎麼的,那男的就一直很討厭你女朋友,然後老是上小月的號要殺人。兩人都因為這個吵了很多次了!
陸水寒癟着嘴,原來,人家是衝著自家老婆來的啊!
“女人!”
“恩?”
“老實交代,是不是你在外面的風流債?”
“……”葉欣陌銜着一口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狠狠翻白眼。拜託,她的風流債哪有他的多。
[私聊]生活0322:謝謝你,小銀。盜號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對我沒有什麼影響。
[私聊]銀色妖精:不客氣。我只是想讓你不要再怪小月,她其實人滿好的。但是小月不想讓人知道她在現實有了男朋友,所以每次她都假裝說是盜號。可是……那男的用她的號已經騙了好幾個人了。
真是奇怪的孩子,明明知道對方喜歡騙人,那為什麼還要跟對方在一起呢?難道愛情,可以讓人失去最基本的道德判斷力?
[私聊]生活0322:腳踏兩條船,遲早會翻船。
[私聊]銀色妖精:唉!陸大哥,你不知道,這事很複雜。小月遊戲裏的老公對她一直都挺好的,小月不想傷害他。那個男朋友,也是遊戲認識的,叫什麼來着……
[私聊]銀色妖精:對!淡漠封心。不過好像也不是那個號的本人。
見到有人提起某女在遊戲裏唯一的小弟,葉欣陌頓時盯着電腦,腦子裏迅速地搜索有關資料。
淡漠封心說過,他跟月色朦朧認識。
淡漠封心還說過,他的一個朋友跟月色朦朧很熟。
淡漠封心似乎還有隱晦地提到過,他的朋友一定知道月色朦朧的賬號密碼,但具體原因,他說他答應了月色朦朧要保密。
而保密的原因,是因為,月色朦朧腳踏兩條船?月色朦朧現實的男朋友,便是淡漠封心的朋友,所以淡漠封心因為他朋友的關係,才聽了月色朦朧的話?
這個月色朦朧,還真是……
[私聊]銀色妖精:陸大哥,你以後千萬不要把賬號密碼告訴小月啊!她一般是不會找別人要賬號密碼的,但是她那個男朋友就不一定了!
[私聊]生活0322:謝謝,我本來跟她就不怎麼熟。
[私聊]銀色妖精:那就好,我見過她賬號上被偷過來的東西,好多錢呢!你的裝備那麼好,那男的肯定會惦記的!不過暫時應該沒問題,那男的回台灣去了。
[私聊]生活0322:台灣?
[私聊]銀色妖精:恩,對呀!那男的是台灣人。唉,小月真是的,偏偏為了一個小孩子,鬧得自己吃不好睡不好。那男的說的話根本不能信啊!他說等他兩年,他就娶她回台灣,還說他家很有錢什麼什麼的。小月啊!真傻!
看到這裏,兩個人終於知道了一點內幕。那個年齡或許並不大的男孩,經常利用月色朦朧的賬號作一些偷雞摸狗的動作。大概是因為那次他被生活0322給打亂了盜號,所以一直懷恨在心,想着辦法要找她麻煩。
而月色朦朧為什麼一直忍耐她的現實男朋友在遊戲裏作亂?即使跟他吵架也不願意分手?
恐怕很大的原因,就在於,她聽信了他的話。
“唉!女人啊!就是這麼愛慕虛榮,這月色朦朧,不就是看上了那張身份證么?”陸水寒嘲諷地搖頭,在女頻工作,還真讓他碰到過這樣的女孩子,毫不掩飾地,想要離開大陸,去香港啊去澳門啊去台灣啊去英國美國德國啊!可是,她們能夠交換的,卻只有自己的一副軀體。
“當”地一聲,身後,傳來瓷器掉落的清脆響聲。
陸水寒轉頭一看,消瘦的女人蒼白着臉,眼神空洞地盯着屏幕。
“女人?”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他試探地喚了她一聲。
女人被喚回神,慌亂地蹲下身子,去撿那些已經碎掉的瓷片。
“別,女人!我來。”陸水寒忙扯住她的手,卻不小心將她手上的瓷片帶出,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鮮紅色的水珠,隨着瓷片飛出,在空中張揚起高高的拋物線。“女人,你沒事吧!”焦急地想要將她的手攥過來,女人卻蒼白着臉奮力後退。
掙脫他的手,狼狽地坐在地上,滿眼的空洞,帶着瘡痍和凄涼,深深地爬上他的心。
心臟似乎要停止跳動。
她,究竟怎麼了?
“出去。”清涼的女聲在卧室里流轉不止。
“女人!”不可置信的眸子,瞪着她忽然絕情的臉。
“出,去。”面無表情的面容一字一頓。
“女人,你到底怎麼了?”顧不得心底爬上來的恐懼,陸水寒慌忙湊近她,想要將她攫入懷裏,褪去這突然而來彷彿就要失去她的害怕。
“出去!!”一向冷情的聲音,忽然拔尖了音調。彷彿在深夜徘徊的無人走廊里,那一聲長長的嘶鳴。如詛咒。
大吼過後的女人大口大口地喘氣,跌落在床沿的陰影里,狠狠地抓住手上破碎的瓷片,一滴一滴的鮮血,從她的手指縫裏,溢出,滴落,濺起絕美的血花……
想要接近她的身體,僵硬。
大手在身側,死死地握緊。直到指甲將手心摳出深深的月牙印記,仍然毫無感覺。
“女人,有什麼事情,你就不能跟我說嗎?”
“女人,我真的就那麼不能讓你信任嗎?”
“女人,你說過不趕我走的,你要食言了嗎?”
“女人,哪怕我愛你愛得這樣小心翼翼,你還是沒法接受嗎?”
“女人……”
一句一句,帶着眼角洶湧而來的液體,似蒼空裏悠長的木魚聲。他掩藏着他所有的自尊與驕傲,只為搏她紅顏一笑。可終究,仍然空夢一場。
“出去。”清冷的聲音,似乎只會重複這兩個字。
空洞的眼神里,沒有半點情感的波動。彷彿他,只是她的陌生人。
終於,男人鎖住她的視線,輕輕地移開。垂下,勾了個嘲諷的笑容。瀟洒地起身,步子,卻如千斤般沉重。每一步,帶着沙沙的音響。
男人的心,一直提在胸口。只要她輕輕地“唉”一聲,他馬上回頭。不顧一切的回頭,只要她還有一絲一絲的,牽挂於他。
很可惜,一直到他出了門口,消失在她的視野。
男人還是沒有聽到夢裏的聲音。
女人,我走了。
鐵門哐地一聲被關上,只是一縷清風,在無人時的嬉笑而已。
跌落在床沿的女人怔怔地抬起滿手的鮮紅,直到,那晶瑩透亮的淚珠,滴落在一片紅色當中。慢慢地暈開,融了進去。
“哇……”女人終於忍不住,瑟瑟地抱着雙腿,大哭起來。
媽媽,你不是,你不是……
舅舅,你不要罵我媽……
外婆,我會很聽話……
“葉家的臉,都讓你丟光了!!你還回來幹什麼?”
“寡婦的命!走的時候怎麼不見你說過一句好話?”
“叫你不要去不要去,結果呢?”
“你脫離葉家的時候,這個孩子就跟我們沒了關係!!”
……
一聲一聲的抽泣,在寂靜的卧室里,久久不止。童年的片段,就像被剪切的舊影片一樣,殘缺而又破敗。當初不曉世事的她,瞪着眼睛看着世界。
全是一片冰涼。
淚眼朦朧中,她似乎看到爸爸的笑臉,還有媽媽幸福的依偎。
葉家,是書香門第,名門望族。
卻出了一個被認為是污點的女兒。
帶回了被認為是污點的她。
消瘦的身軀,在冰涼的夜裏,顫抖。
如冬風裏的一片樹葉,旋轉着,找不到可以落腳的方位。
如果,這些,只是過去,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