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代價
懷慈一陣令人發顫狂笑:“好啊,竟敢威脅我!”
“沒錯!我就是在威脅你!趕緊放他走!不然明天你就只有一具屍體交給姜家!你說到時候姜家的人會不會放過你!”雲悅將那簪子往前進了一寸,鋒利的尖頭立馬刺破了她頸上的皮膚,露出隱隱的血漬。
懷慈本以為雲悅只是嚇嚇她而已,沒想到竟會來真的,這一下當真把懷慈震住了。正如雲悅所言,如果明日姜家來接人進宮而姜梓煙卻只剩下一具屍體的話,不僅會斷了姜家這條財路不說,怕是將姜家人也不會輕易地放過她。
懷慈猶豫了一刻,覺得這個陸離禪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文弱書生,想來也翻起不了什麼大的風浪。只要保證明日將“姜梓煙”完好地交給姜家送入宮中,便了結了這樁麻煩事,她本也沒想一直關着陸離禪。於是便示意手下將陸離禪給放了。
陸離禪本不想走,雲悅同樣以死相逼,他這才三步一回頭地被迫離開。陸離禪走後,雲悅這才緩緩放下手中的發簪。懷慈見狀唯恐再生事端,急忙遣人上前奪了雲悅手中的簪子,一左一右將她控制了起來。
本以為這事情就這般了結了,可顯然雲悅並不了解這個惡尼懷慈。懷慈握着從雲悅手上奪下的發簪,緩緩走到面色煞白的春彩跟前,冷聲道:“我似乎交代過你,在她見到姜家人之前都不能給她任何利器。”
春彩聞聲腳一軟,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我……我不知……”
懷慈用那帶血的發簪輕輕滑過春彩的面頰,繼續說道:“不知?那她是怎麼跑出來的你也不知?”
“我……”春彩緊張得渾身發抖,嘴唇發白,不知如何答話。
雲悅掙扎着上前說道:“不關春彩的事!懷慈,你不要為難一個小丫頭!她原本就什麼也不知道!”
懷慈眼露凶光,盯着雲悅說道:“我說過,你若是再敢逃跑或者尋死,下一個倒下就是春彩!你既然敢放火燒了後院,還用死來威脅我,顯然你一點也不在乎這個丫頭!”
春彩嚇得渾身發軟,搖着頭乞求道:“懷慈師太,不要不要!求你大發慈悲饒奴婢一命吧!小姐,小姐只是想見公子最後一面,並沒有要逃啊!師太,求求你放過奴婢吧!師太……”
只是春彩話還沒說完,懷慈手中的那柄發簪卻已經沒入了春彩的心口。春彩身上的緇衣被湧出的鮮血濕透,卻看不出血色。但春彩卻猶如一朵被折落的花兒,瞬間失了生氣與顏色,緩緩地倒在了雪地之中。
寒夜裏,那積雪泛着微微的白光。春彩的血將身下的白雪染紅,那殷紅的顏色刺目且驚心。雲悅目瞪口呆地望着春彩倒在自己面前,這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一個活人被生生地刺死,她不敢相信,更是難以接受。
雖然春彩與她才不過一日的交情,但是眼見一個如此年輕美好的生命,因為自己而死,她的心中只覺無比的沉痛和悲切。
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噩夢!為何一切的痛楚都是這般洶湧和真切!為何想見的人見不到,想留的人也留不住!
她閉上眼睛,忽然想從這個夢境之中逃離,是的,此時此刻她好想從這個噩夢中醒過來。她覺得,明焯不會在這樣的噩夢裏,明焯應是美好的,他不會屬於這裏。沒有明焯的世界,和自己逃避面對的那個現實世界有何不同?
可是即便她這麼強烈地想要醒來,但在睜開眼睛的時候,她仍在原處,在這水月庵的柴房外頭。心中依舊沉痛,頸上的傷口依舊清晰,春彩的屍體在雪地之中依然觸目。自己並沒有醒來,也沒有離開。
這個噩夢,何時是個盡頭?
雲悅的表現讓惡尼懷慈肆意地大笑起來:“這便是你要為你的所為所付出的代價!哈哈哈……”那笑聲劃破夜空,讓這個夜變得越發的凄冷和驚悚。
代價,雲悅默默及記住了,在這個地方,所犯的一丁點過錯都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她期望見上明焯一面的代價竟是春彩丫頭的命。然可笑的是,她見到的人卻還不是明焯!
夜風刺骨,卻遠不如懷慈的笑聲更是傷人。雲悅的渾身上下變得冰涼,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當雲悅再次醒來時,她已經不在水月庵簡陋的禪房裏頭,當然更不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床上。屋內的炭火燒得很旺,顯得暖融融的。環顧四周房間佈置非常簡單精緻,床鋪也極是鬆軟。
她掙扎着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發現自己竟是全身綿軟無力。此時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換上了絲質的綢衣,連蓋的被子都是有着精美刺繡的絲綢所制。
只是方才動了一動,身後便有個陌生的丫頭上前將她扶住。只聞那丫頭驚喜地說道:“二小姐醒啦!你這風寒高燒了好幾日,如今總算是熬過來了!真是謝天謝地!”
雲悅側頭望着那丫頭問道:“你是誰?我現在這是在哪兒?”雲悅只覺得自己迷糊得很,故而並未刻意地文縐縐地說話。
“二小姐這是燒迷糊了吧,這是你從前在府裏頭的屋子啊!這些年二小姐雖是不在府中,但二小姐這屋子老爺也並沒有讓人動過。”丫頭笑着繼續說道,“奴婢名喚剪舒,是老爺新派來伺候小姐的。”
剪舒說著,忽然笑容收起眼瞼垂下,面上攏了幾分悲切的神色:“聽說從前伺候二小姐的那兩位宮裏頭出來的姐姐,為護主不幸葬身於火海,當真是令人欽佩和惋惜。二小姐儘管放心,日後剪舒也定會以那二位姐姐為榜樣,竭盡全力地在二小姐身邊服侍的。”
說完這些,剪舒面上的悲色竟是又散去,明媚的笑容猶驅散烏雲的陽光那般綻放在面上:“二小姐回府的這些天,宮裏頭派人來府中問過好幾回了,想來是皇后思念二小姐得緊,盼着二小姐能儘快回宮去姐妹團聚。奴婢聽聞二小姐這些年吃了不少的苦,如今菩薩保佑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二小姐的苦日子也終是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