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變數

好在這些日子皇上一回都沒來，翠染曉得皇上若是來了，反倒是勾起了主子的傷心事。故而與日日盼着皇上能現身棲華閣的剪舒不同，翠染日日所求的是皇上千萬不要來棲華閣。

日子就這般悄無聲息地過去，皇后雖是人不來了，但卻日日派御醫來為雲悅請脈。明面上是皇后對她這個妹妹看重和關心，其實則不然。雲悅心裏十分清楚，皇后這是盼着她能儘快有身孕。

然一個月後，皇后的如意算盤卻落了空。雲悅並未懷上皇嗣，反倒是嘉福殿那邊傳出了喜訊。

嘉福殿的崔貴華竟是先她一步有喜了。

崔貴華位居三夫人之中，乃是如今後宮之中最得寵的后妃，亦是皇后最忌憚之人。崔貴華之父崔克千戰功赫赫，在南伐之時立下汗馬軍功，拜為正一品上大將軍，與姜太師同列八公之位，極受皇上器重。

只因崔貴華與皇后一樣，雖入宮多年帝寵濃重卻無子嗣。若非如此，以崔貴華之身份與盛寵，應是早已位居僅次於皇后的左右昭儀之位，再不濟也應是位居三夫人之首的貴嬪之位。

而今崔貴華有孕，着實是結結實實地隔空打了皇后的臉。畢竟整個宮中都曉得皇后費盡心思將自己的妹妹弄進了宮來，並將自己侍寢的機會都讓了出來，結果如今姐妹二人齊齊上陣，卻仍舊輸給了崔貴華。

聞崔貴華有孕，皇上大喜，立馬下旨晉了崔貴華為貴嬪，位居三夫人之首。如今後宮之中左右昭儀之位皆是空懸，皇后之下唯有崔貴嬪位份最高。想來崔貴嬪一旦順利誕下皇嗣，其在宮中的地位必定扶搖直上，躍居左右昭儀之位。

如今崔貴嬪之兄崔禮實天資聰穎，又承其父驍勇之勢機敏善戰，被皇上委以重任鎮守南疆，封為從二品鎮南將軍併兼任南部尚書，未來前途可謂不可限量。

而皇后之父姜逢熙雖為當朝太師，母親亦是先皇之妹長公主殿下，然自太皇太后仙逝之後，姜家畢竟有些失了根基，雖在朝中依舊存有勢力，然卻大不如前。加之姜家大公子姜善淳紈絝並不成器，而二公子姜善昕又年幼尚不知事，故而姜家與崔家相較，明顯有些後勁不足。

這前朝與後宮雖是兩個看似平行並不相交的世界，然實際上前朝與後宮卻是相互依存互為支撐。而今的情勢之下，但凡不是瞎子都能瞧出崔貴嬪以及她背後的崔家不僅得寵而且得勢。似乎連老天都在幫她，居然讓她在此時有了身孕。這對崔貴嬪而言乃是錦上添花，而對皇后卻猶如釜底抽薪。

皇后在宣光殿中暗自捶胸頓足氣惱不已，覺得這實在是太不公平！當然，後宮之中的其他嬪妃也多是這般認為。大家心中雖是抱怨上天不公，卻並不曾表露在外，面上倒是依舊一派和氣。

只是人往高處走水朝地處流，而這後宮之中，風向來是往熱鬧的地方吹。

在未得知崔貴嬪有孕和晉位之前，雲悅所居的這處偏遠的棲華閣倒是有些反常地熱鬧，每日總是有路經此處去往西林園涼風台登高遠眺的嬪妃來順路拜訪。然雲悅自己渾渾噩噩半死不活的，哪有閑心去理會那些人，於是翠染皆讓剪舒以姜承華病中不便見客為由而婉拒了。

剪舒也不知雲悅的心病，倒是當真以為雲悅病了。一個勁地感嘆自己這個體弱多病的主子如今這病來的實在是不逢時，方才被受封正值盛時，宮中之人都湧上來巴結討好之際，卻偏偏病倒了。

然剪舒雖是聰明，可心境卻並不澄明。她只以為那些來棲華閣的人乃是討好雲悅，卻不知那些人的真正目的是為了通過雲悅這條線而攀上皇后這株大樹。

後宮之中，無論大小妃嬪，皆是要為自己找個安身立命的依靠。有些靠自己身後顯赫的家世，有些靠着皇上的榮寵，有些靠着幸運誕下的子嗣，而即便有了這些依舊不夠，畢竟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而當這些分散的力量抱成了團，效果就大不相同。

這些來棲華閣的人，明面上是向新冊封的姜承華雲悅示好，然實際上卻是在向雲悅背後的皇后表露忠心。他們認為皇后雖是無子，可畢竟是後宮之主。而且一旦皇后之妹姜承華有孕，那麼皇后以及她身後的姜家在朝中的地位又必定不可同日而語。

人人都知皇上如今僅有一子。皇長子雖是早早被立為太子，然自幼喪母被太皇太后寵溺過及，慣出了一身的壞毛病。太皇太後過世之後，雖說皇上親自訓導，對太子嚴加管教，然太子卻總是屢教不改，讓皇上很是頭疼。

雖說之前皇后曾有意將太子收歸名下教養，但後來眼見皇上都管束不了太子，皇后也不敢再有這樣的念頭。於是這才動起了將姜梓煙弄進宮來為皇上綿延皇嗣的心思。一旦這宮中有新的皇嗣誕下，如太子仍舊這般形容，那麼太子便極有可能被新的皇子取而代之。

自古皇家皆是這般無情，權力更迭，眾人趨炎附勢，隨大潮而涌。於是在崔貴華有孕的消息傳出之後，這宮中去往涼風台登高遠望的人陡然就稀少了，反倒是靈芝池那邊變得熱鬧起來。

當崔貴華晉位貴嬪之後，日日去靈芝池散步賞景的人更是絡繹不絕。當然這些人最終都會順路去崔貴嬪的嘉福殿去探上一探，問問貴嬪夫人安好，並順便送上一些自己的小心意。

當然這些人皆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盤去的。雖說昔日崔貴嬪還是貴華之時，那些與她交好之人並未從她這裏撈着過什麼好處。她自己一直聖寵濃厚，卻並未想過要同旁人分享盛寵。

但如今她自己有了身孕不能侍寢，自然是要提攜與她相熟或者依附她那些嬪妃們侍寢用以攏住君心。斷然不會讓皇后一黨趁着這當口而鑽了空子。這些試圖討好或者依附崔貴嬪之人，正是希望自己能在此時得到崔貴嬪的提攜，從而獲得侍寢的機會來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