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1 最後一次割草（二）
541最後一次割草（二）
等我一問明白，車上客人竟然都是警察，我的頭“嗡”的一下就蒙了，好傢夥，這回割草要割警察，這不是小偷偷到公安局，自投羅網嘛？這團還怎麼帶？這草還怎麼割？
若是平時，車裏有一個甚至幾個警察，倒也無所謂，警察脫下警服也是普通人，也一樣有七情六慾，遊山玩水也一樣陶冶情操，該吃也得吃，該喝也得喝，好玩的他們也和大家一樣，喜歡湊熱鬧。可這成幫結隊而來的警察，帶了這麼多年團，我就始終沒見過，這回硬要打警察的劫，我心裏一下就虛了。
此時我也顧不得與莊家兄弟之間的隔閡，忙趁客人沒到齊跑下了車。我先笑着向莊家兄弟致了問候，然後又問他們這警察團打算怎麼辦，萬一被警察們識破其中的奧妙，說不定全車要鬧事哦。
莊家兄弟忙笑着安慰我，庄祥說：“文哥，沒事的，咱們照規程，按考察路線跑唄，管它那麼多呢。”此時的庄祥已比之前成熟許多，心態更加沉穩，這時候的他從表面看，比我更像個刀手。
我受之前客人的打擊，本就對導遊這事業失去信心，今天又是一群警察，心裏就暗暗叫苦，哎，早知今日，何必非多此一舉非要出這團，不然此刻早已和夫人暖被窩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我也顧不得許多了，看着這十幾輛車陸續離開，我一咬牙也上了車。由於這個團人多車多，集體行動不方便，大家商量后一致決定，帳各車算各車的，不吃大鍋飯。好嘛，這回連救世主都沒了，自己的飯只能自己做了！
話說此時的形勢變化也快，填坑團已如春雨之後的枯草，迅速生長，成了海南各旅行社的主流。老文這裏倒是巋然不動，還逆勢漲價，但背後也有溜須之徒為他獻策。老文的會議團雖然不用填坑，但人頭費也大幅增加，這無形中也是個壓力，我得先把人頭費掙出來，剩下的才叫賺錢。
雖然增加了人頭，但實話實說，老文這裏對導遊還算仁義，團的質量不錯，而且此時的會議團行程上也增加了兩個自費景點，一個是野人谷，130元，一個是黎村苗寨，50元，尤其野人谷底價才38，所以只需加了這兩個點，不但人頭費賺出，還有了盈餘了。
說實話，自費景點，已從我一入行的只有黎村苗寨的20元，到如今幾百塊不止，新導遊感觸不深，我這老導遊卻心有餘悸，因為我知道，有些景點就是個虛殼，根本不值這個錢。。。。。。
此時的會議團行程也做了調整，與我最初為這個行業做的模本變化不小。今天的第一站就是野人谷，哇，一張門票130，第一個景點就要讓警察們掏這麼多錢，他們能幹嗎？不管了，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我心裏虛，所以借故要多留點時間講解讓司機跑在車隊隊尾，好跟隨別人見機行事。
所謂的“野人谷”就在澄邁的熊樂園，在距離海口才三十公里的高速路邊，既沒有山，也沒有谷，無非幾個老闆合夥向熊園租了塊空地，匆忙搭了幾間茅草房，請了幾位緬甸山民前來表演而已，簡單的不能再簡單，就這樣的景區，在當年那麼低工資的環境下竟敢開價130。只是我心裏這桿公平秤太公平，所以越發覺得這就是個騙局。可當年的旅遊者哪有幾個有這樣的覺悟，不少人花了天價看完還嘻嘻哈哈出來，只是我自己覺得不好意思罷了。
但就是這樣的“野人谷”，在高額回扣的誘惑下，竟然人滿為患，而遊客看的是熱鬧，一看人多，竟以為這就是個什麼著名景點，哪有幾個人能想到這只是個騙局？
由於車程時間短，才半個小時就抵達，且“野人谷”我來的又少，竟一時不知該如何系統介紹。
從海口一上車，我一看車裏人十分嚴肅，心裏就虛的發慌，警察們果然不怒自威。
這段時間深受那客人責罵的影響，意志消沉，工作提不起精神。本來心情就不太對，這會子又是面對一車嚴肅有餘、活潑不足的警察，心情可想而知有多沉悶。
心裏放不開，講解肯定受到制約，我的講解一下就像小學生寫作文，沒了文采，又如同喝開白水，沒啥味道。這樣的講解可想而知，警察們見多識廣，這根本引不起他們的興趣，很多人一上車便開始睡覺。
警察們紛紛合眼，我心裏更是七上八下，講解越來越磕磕絆絆。等講解完，唱了兩首歌，撈了點掌聲之後，我開始講小故事。
講故事不像唱歌，心情決定故事的質量，我講完第一個小段子后，發現沒有人笑，心就沉到谷底。這些位都是警察，而且前來開會的都不是普通幹警，是各局領導，要說黃段子我可不敢以身試法，於是這個故事結束后，我已沒啥心情再往下講。
三十公里路說到就到，第一站就要收錢，我還是有些心虛。我對“野人谷”的介紹不太在行，但也得閉着眼睛吹，說什麼海南幾千年來山裡變化不大，近幾年發現有些返祖的野人，為幫助他們政府就設了這麼一個景點，好讓我們領略刀耕火種時代的古人的風采云云。沒辦法，為了錢，也只好讓政府背點黑鍋了！
我這刀手也絕非浪得虛名，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老虎打盹時還有餘威，我這麼一通亂吹，客人倒挺有興趣，感情人人都愛聽大話，他們似乎也嚮往“野人谷”里的“野人”，都想看看我們先祖的模樣，好不負作為他們的子孫。
可當我掏出行程表，讓大家都看看，這是個自費景點，得自己掏130的門票時，車裏一下就沉寂了，緊接着車裏有人嚷了起來：“導遊，憑啥還要我們掏這門票錢，會務費收了我們那麼多錢，下來還要我們掏錢，我們不掏！你打電話跟會務組溝通，就說我們意見很大。”
好嘛，不愧是警察，直截了當。我一聽心裏害怕，就怕他們鬧事，這可不是華主任帶的公務員，可以停車要挾，這是警察！
說話間我們的車就到了“野人谷”門口，其它車的客人已交了錢，紛紛下車往景區走，好嘛，我們車才剛開始鬧！
我忙陪笑對客人說：“各位領導，非常抱歉，我只是一個小導遊，也是奉命行事而已，我也不敢跟會務組彙報，怕人說我工作能力不行，所以請大家理解。這景點在行程上有寫明的，自費，也不是我們車這樣，其它車的人都是這樣的，你看他們都沒說啥，都已經掏錢進去看了，幾千公里路咱們都來了，還在乎那白來塊錢？還是進去看看熱鬧唄，挺好玩的。”
車裏沒有人動，沒人掏錢！我當時都有點蒙了，怎麼辦？十幾輛車就我這部車沒動靜，真的要丟死人哪，還算什麼聞名於世的“刀手”？同樣都是面對警察，別人的車怎麼都掏錢了呢？
我孤注一擲對客人說：“各位領導，走吧，沒辦法，第一站就是這個景點，回來也不經過了，其它車全都去了，要去的就趕緊吧，今天景點還多呢，不能耽誤時間了，下來吧。要去的把錢準備好，我們集體買票，由景區導遊帶隊參觀。”說完我便先下了車。
在車下我心裏忐忑，這錢收也難，不收也難，收了怕得罪警察們，後面不知他們會怎樣收拾我；不收，連老文的人頭都交不起，更別說賺錢回北京了。我獃獃的站在車下，心臟“咚咚”跳的震山響，此刻我只能等待命運的裁決！
過了一會，車上開始有人下來，一邊下車一邊掏褲子的后兜拿錢。雖然車裏都是同一系統，但畢竟並非一個單位，各人觀念也不同，有些警察覺得好不容易有了這樣的放鬆機會，沒必要計較太多，我說的話也不無道理，他們已聽進心裏。
當最初的幾個人把錢遞給我時，我真有點受寵若驚，我如同接到皇帝聖旨般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到手裏，不敢多用一點勁，生怕把錢給揉碎了。
有人帶頭交了錢，漸漸的其他人也效仿，一個個都從車上下來。車外海南的空氣真好，且風景如畫——藍天白雲，沃野一片青翠欲滴，站在陽光里讓人如沐春風，誰還有心思坐在車裏？
畢竟是警察，交錢時也不忘帶點警告的語氣對我說：“導遊，錢交給你了，可別糊弄我們哦，不然我們要找你算賬的。”我知道這景點多帶矇騙，聽他們這麼說著實心虛，但此時也只能學那煮熟的鴨子——嘴硬。
我勉強笑着說：“領導放心吧，肯定物有所值。好，大家集中了，我去買票，然後大家跟着園區導遊，他負責這裏的遊覽和專業介紹。”
我這部大巴車有28人，陸陸續續已有22、3人交了錢，最後有幾個頑固分子，也許還在車上商量對策。我不敢硬拽他們，能有20出頭的人數參觀已屬萬幸，所以我讓大家集中好，自己趕快跑去窗口買票。
我買完票剛一轉身，身後竟然是車裏最頑固的那幾位。我大吃一驚，忙問他們：“喂，領導，有指示嗎？”為首的那位是位高大英俊的帥哥，相貌好，身材更棒，可他總是一臉凜然正氣，是車裏最讓我頭疼的人物，只見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板著臉對我說：“導遊，我們幾個也去，一起買了吧。”
接過他們的錢，我如同接過燙手的山芋，此刻我更希望這幾位最好別跟來，免得節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