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絕命馬戲團（二）

“快打120！”我對着有些驚愕的唐振國吼了一句，就擠進慌亂的人群中，連續跨過看台上階梯狀的座椅，衝到了表演場內。

場內的馬戲團成員正手忙腳亂的將那位空中飛人從吊索上放下來，我看見她的臉已經變成了死灰色。

突如其來的事故，讓觀眾們驚恐，他們一窩蜂的向大棚唯一的出口涌去，哭喊聲，尖叫聲，此起彼伏。

“請保持鎮定，秩序離場，照顧好身邊的老弱病殘，防止踩踏......請保持鎮定，秩序離場......”擴音器里，這聲音的主人我再熟悉不過了，是唐振國。

空中飛人已經降了下來，這個年輕的女孩被馬戲團的成員平放在地上。這些成員圍成一團，除了那化了妝的小丑，我能看見所有人的表情都是驚恐和疑惑。

年輕的飛刀手跪地撲在女孩身上，一邊用紙巾擦拭她臉上的嘔吐物，一邊輕聲的呼喊：“詩若，詩若，你醒醒！醒醒啊！”

“小兄弟，我是醫生，讓我看看！”我擠開人群，說了一句善意的謊言。

“醫生，您一定要救救她啊！”飛刀手用哀求的聲音說道。

我俯下身子，發現女孩的脈搏極其微弱，雖然呼吸道並沒有被嘔吐物堵塞，但是呼吸也斷斷續續，瞳孔已經慢慢放大。死神，已經站在了她的身邊。

“詩若怎麼樣了？”唐振國扒開人群，急切的問道。

我搖頭的同時，看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唐振國的身上，那年輕的飛刀手用低沉的聲音說了一句：“師傅。”

中心醫院的救護車將女孩帶走了，隨行的還有那名飛刀手。後來我才知道，病危的女孩叫楊詩若，飛刀手叫唐智傑，兩人是情侶關係。而唐智傑，正是唐振國的關門弟子。

唐振國因為擔心楊詩若的安危，拉上我去了中心醫院。

車上，唐振國一臉焦慮的對我說：“詩若這孩子命苦，是老團長從孤兒院領養的棄嬰，姓啥名誰都不知道，所以就隨了老團長的姓，而這名字，還是老團長花了十元錢，去找天橋上的算命瞎子給取的。”

“那她以前有沒有什麼病患？”我問道。

唐振國搖了搖頭說：“這孩子身體素質特好，所以老團長才把空中飛人這個絕活傳授給她。”

“那就奇怪了，一個身體素質挺好的年輕女孩，在表演中休克嘔吐，其中必有文章。”

“什麼意思？”唐振國有些詫異的看着我。

“去了醫院就知道了。師傅，開快點，我們趕時間。”

萬州的出租車在幫你趕時間的時候，那還是挺六的。雖然在狹窄的車道上穿插擠位，仍會給許多私家車主造成壓力和恐慌，但也都是有驚無險，唯獨留下身後罵聲一片。

趕到醫院的時候，就收到了噩耗，楊詩若搶救無效，宣佈死亡。

這太快了，讓我和唐振國都有些措手不及，我能看見唐振國這個硬漢的眼圈慢慢變得有些猩紅。

從醫生那裏了解到，楊詩若死於極其嚴重的急性肝衰竭，在救護車上人都已經不行了。

馬戲團的成員陸陸續續的趕到了醫院，老團長知道楊詩若過世，當場就暈了過去。幾個中年婦女哭喊着，還指着唐振國大罵，說他是掃把星，先是害死了自己的媳婦，現在又害死了楊詩若。

唐振國無言以對，呆若木雞的站在一邊。

楊詩若的死，太快，太玄乎。我自詡為神探，所以我對於一切不符合常理的事情都持有懷疑態度，可以說我是一個陰謀論者，但是我從不去製造陰謀，而是善於破解陰謀。

剛才從唐振國口中得知，楊詩若是孤兒，那麼最親的人當然是收養他的老團長。如今老團長不省人事，要了解情況，那就得找到她另一個親密的人，她的男友，飛刀手唐智傑。

按照醫院的規定，死者已經被移放到太平間，我在太平間門外找到了唐智傑。

他仍然穿着奪目的演出服，可是臉上陰雲密佈，不過可以看出，他沒有哭過，多麼堅強的男孩。

我給他遞上一支煙，他擺了擺手。於是我自己將煙叼在嘴邊，一抬頭看見一個碩大的禁煙標誌，索性就這樣叼着了。

我說道：“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

他聽了這話，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後用力推了我一把，沒說一句話，氣沖沖的走了。

“好重的戾氣！”我心裏嘆道。

什麼也沒問，就碰了個大釘子。不過作為神探的我，必須擁有不折不撓，越挫越勇的精神，我思忖了一下，看來和死者一起參演的其餘兩位空中飛人，應該與死者的關係不錯。

馬戲團的成員都在醫院大廳的等候區，找到那兩位還沒卸妝，眼角早已哭花，裹着羽絨服的美貌姑娘，我柔聲問道：“楊詩若最近有沒有什麼身體不適？”

一個女孩用紙巾擦着鼻涕，帶着哭腔說道：“她身體一向都挺好的，可是就在前天，她卻生病了，又吐又拉的，我還勸她去醫院瞧瞧，她說就是吃壞了肚子，吃點胃藥就好了。昨天她看上去好了很多，沒想到今天就......嗚嗚嗚......”她一哭，旁邊的女孩也抱着她，跟着哭了起來。

我站在一旁，盯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大腦飛速運轉：“身體一向很好，卻因為吃壞了肚子而在三天後暴斃。正常情況下這合理嗎？顯然不合理。那在什麼情況下才合理呢？中毒。不錯，就是中毒。中了什麼毒呢？瞎猜不行，需要進行屍檢。可是現在看來，這不像是一起刑事案件，她中毒可能是自己誤食了什麼東西，當然也不排除別人下毒。這就不能瞎報警，就不能動用警方法醫的屍檢流程。看來就只能是家屬或者院方提出屍檢了。為了屍檢，我只有耍些小手段了，這醫院可別怪我，我這都是為了探求真理。”

於是我擠到還在悲傷中的馬戲團成員中，低聲說道：“楊詩若死得這麼快，你們不覺得奇怪嗎？以我這麼多年的從醫經驗，我感覺她死得蹊蹺啊，照理說是能夠搶救過來的。是不是搶救的過程中......”

我話還沒說完，有的人已經反應過來了，這些人頓時七嘴八舌的說開了。

“對呀，活生生的人一下就死了，怎麼搶救的？”

“什麼怎麼搶救的？我看根本就沒搶救。”

“話不能這麼說，興許就是搶救了沒救過來。”

“胡說八道。小楊身體一向很好，大家都知道，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我看就是醫院搶救的時候出了岔子。”

“對，肯定是醫療事故，走，找他們評理去。”

我聽到他們的言論，也是背心冷汗直冒。哎,為了真理，也只有對不住這些奮鬥在一線的醫療工作者了。

果然，經過馬戲團這麼一鬧，醫院架不住了，對楊詩若進行了屍檢。

三天後，醫院的屍檢結果出來了，我拖着唐振國，以熱心市民的身份幫助馬戲團看了這份屍檢報告。

屍檢報告中，表明死者為毒傘肽中毒，其肝、腎、血管內壁細胞及中樞神經系統受到嚴重損傷，其體內轉氨酶含量極高，最終因嚴重肝衰竭死亡。

我當即向成員們解釋，楊詩若的死與醫療事故沒有半點關係，她是中毒死的，應該是誤食了有毒的菌類。

“不是！她是被人害死的！”唐智傑大聲吼道。

“你有什麼證據？”我盯着眼前這個男人問道。

“她的鬼魂昨晚來找我了，她親口告訴我，她是被人毒死的。”唐智傑的聲音有些顫抖，不知道是激動還是驚悚造成的。

從他眼神的堅定，以及緊握雙拳的站立姿態，我相信他沒有說謊，但是這又是一個神鬼論，我能相信嗎？

“我......我也看見了詩若的鬼魂，我當時以為是我太過思念她而看花了眼。”說話的是其中一名空中飛人。

“劉曉曉，你別跟着智傑胡說八道。”說話的是另外一名空中飛人。

“真的，關幽姐，我真的看見了。”劉曉曉快哭出來的樣子。

我問道：“你在什麼地方看見的？”

劉曉曉說：“我、關幽姐、楊詩若和唐智傑我們四人，合租在四方院的一間老房子裏，昨晚我起夜，看見詩若的背影了，我敢肯定，那就是她。”

“什麼時候？”

“那時候應該過了晚上12點吧！”

我轉頭問向唐智傑：“你是什麼時候看見的？”

“差不多也是那個時間。”

一個人說看見了鬼，我可能一笑了之，兩個人同時看見了，蹊蹺了！不過現在這鬼的真假一時也無法定論，當然我肯定是偏向無神論的。

鬼這一事，我暫且不去考慮，但是這鬼所傳達的信息我不得不認真思量一下。毒殺！如果是真的，是什麼人要毒殺楊詩若？他使用的是什麼方法？最重要的是，有什麼理由去毒殺一個馬戲團的孤兒？

這些問題我一時無法想通，或許這根本就是些不存在的問題，因為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鐘樓殺人案以後沒有大案子了，所以故意給自己找茬。神探的思維，就是這麼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