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想問他這句話,但因為深信着自己沒看錯人,深信着他絕對不會負她,所以不管旁人耳提面命的警告,她都聽不進去,心裏只相信自己總有一天會是他藺伯揚的妻。

「你想要我娶你嗎?」他笑嘆了聲,銳眸陡然一眯,「那倒是先說說,你到底為什麼要跟我在一起?因為翔龍堂的生意做得夠大,可以幫襯花家,讓你做起生意如虎添翼,所以你才想擇我為夫婿嗎?」

一瞬間,她的臉色慘白如雪:心頭彷彿被人重重一擊。

「為什麼不說話?我聽說你從小生意頭腦就很好,可是卻沒想到你連自己都可以拿來做生意,要嫁人當然要嫁對花慶堂幫助最大的男人,這不是拿你自己做生意,那又是什麼呢?」

「你這些話是從哪裏聽來的?」

「是你府里的人親口說的。」

「在你心裏,是這麼想我的?」她嬌嫩的嗓音在發顫,心裏有一塊地方彷彿在一瞬間被掏空了。

他不可以!每個人都可以指責她花曼荼是個見錢眼開的商人,是個精於算計的黑心鬼,但他不可以!

「你可以辯解,在下洗耳恭聽。」

「我再問一次,你真的要娶景尚書的千金嗎?」

「我還沒決定,就看你的答案了。」他直視着她的眸,不放過她任何一絲表情,沉肅的臉龐緊繃著。

他還沒決定,就代表除了她之外,他確實考慮過其他的妻子人選了?花曼荼抿住嫩唇,剋制住從心底深處泛起的冷顫,她怎會那麼笨?笨到以為他只有她,笨到以為倘若他要娶妻,她絕對是不二人選。

笨花曼荼,你忘了自己是全天底下最惡名昭彰的女人,尚書千金絕對比你好一萬倍啊!她在心裏苦笑,斥罵自己的傻氣。

但她真的笨到以為他們會永遠在一起,笨到把他的日漸冷淡當成是忙得不可開交,這些日子以來,他們見面總是在談生意,生意越是進展得如火如荼,他們之間的感情就越淡漠。

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麼了呢?以往就算是吵嘴都覺得甜蜜,現在卻連一句最普通的話,都像針一樣傷人。

「那你去娶她吧!」她忍住心口的痛,語氣平靜地對他說道。

聞言,藺伯揚彷彿被重重打擊,臉色瞬時變得陰霾無比,他站起身,大掌緊揪住她纖細的手腕,「你再說一次,你要我去娶誰?」

「尚書千金。」她掙扎着想從他的掌握之中抽回手腕,「你們男人要的很簡單,可我就是做不到,我不會相夫教子,更不知道什麼叫做以夫為天,我會的,你們統統都不想要。」

「荼兒……」她臉上痛苦的神情彷彿一記利鞭狠笞在他的心頭。

「你不是我的,我無法勉強你娶我,該是我的,別人爭不去。」說完,她用力地抽回手腕,轉身往外走去。

「花曼荼,你站住!」他沉聲喝住了她。

「敢問藺爺還有何賜教?」她身子一定,回首投給他一抹柔美卻冷淡至極的瞥視。

「你不把話問清楚,就打算這麼回去了?」他銳利的眸光直勾勾地盯視着她,胸口的緊繃已經分不清楚是心痛或是忿怒。

「我無話可問。」

「不把你的男人爭回去?難道,我就真的如此沒有價值,不值得讓你多花一點力氣去爭取嗎?」他以為自己總有最起碼的身價!

「我說過,該是我的,別人也要不去!」

「你不後侮?」

「我花曼荼從不為自己做的決定後悔過,以前不曾,往後也不會,生意上的合作若就此告吹,那也無妨,可是咱們雙方都已經投下為數不少的本銀,我想藺爺應該不會兒戲才對。」她如水般清澈的眸光冷靜地回望他,在她眸中蕩漾的水氣,是她強忍着不掉下來的淚。

她是花曼荼,是要扛起花慶堂上萬名兒郎生計的大東家,絕對不會為了要留住一個男人而假裝可憐兮兮的。

藺伯揚在心裏低咒,該死!直到現在,她心裏想的仍舊只有生意,她可以輕易地捨棄他,教他去娶別的女子,卻無論如何都捨棄不了花慶堂!

或許,他根本就不該與她攤牌,她想要彼此合作,他就乖乖配合,至少她仍舊需要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兩人之間彷彿長了一片荊棘海,若要強行度過,絕對會碰上一身傷痕。

花曼荼看着他鐵青的臉色,心裏苦笑,她還可以再笨一次嗎?笨到以為他其實是捨不得她的,笨到以為他是不想娶別的女人,是想要她的。

曾經,她以為他們懂得彼此的心,這時再想想,原來一切不過是她的自以為是,她以為自己不笨,卻沒想發現人要變笨很簡單,只要愛上了一個人,這世界的樣貌就全變了。

「不要走。」終於,他開口了,低嗄的嗓音近乎沙啞,無論如何,他都想要她留下來。

她搖搖頭,唇畔噙起一抹嫣然卻蒼白的微笑,「藺爺成親的時候,記得發喜帖給花曼荼,到時自當準備大禮給藺爺慶賀。」

說完,她轉身頭也不回地走掉,上了馬車,眼淚才掉下來,在一旁的初七不明究里,被她嚇得手忙腳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但她知道,她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法子!

就在京城裏盛傳著藺伯揚即將迎娶尚書千金的消息時,卻有人證實藺伯揚親口說了他不娶尚書千金,這場婚約不過是雙方之間的誤會。

為了替自己的女兒謀求幸福,景尚書不惜親自登門拜訪,想要采探藺伯揚的口風。

在他心裏其實是理虧的,因為當初他提起婚事的時候,藺伯揚就已經委婉卻堅決地回拒,只說心裏已經另有所屬,終身大事是無法勉強的。

那日,他是為了氣花曼荼,才故意說得曖昧,卻沒想到最後招致了慘痛的後果,直到今日,她仍舊不願意見他。

「藺公子,本宮不懂,花家的千金哪裏贏得了我家閨女,誰都知道她花曼荼是個愛錢又吝嗇的奸商,只要扯到做生意賺錢的事情,她的手段比誰都多,我家閨女不一樣,從小飽讀四書五經,熟讀女誡,進門之後絕對能夠替藺公子操持家務,當一個不讓藺家丟臉的好娘子。」景尚書努力替自己女兒推銷。

藺伯揚斯條慢理地品著茶,以杯蓋拭去泡開的茶葉,淺飲了一口,「我確實不敢想像花曼荼在家裏相夫教子的賢慧模樣。」

從來,他也就不想要她相夫教子。

「就是、就是!」景尚書用力點頭。

將茶杯擱回桌案上,他幽冽的眸光瞥向院子裏盛開的菊花,不知不覺竟然已是深秋,他嘆了口氣,又道:「她肚子裏的生意經絕對多過孔夫子的至理名言,說不定她根本就不知道女誡長得什麼樣子。」

「沒錯、沒錯!」繼續點頭。

「為了搶生意,她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是多了一點。」不過他能與她相識,也全拜她這一點所賜。

藺伯揚唇角勾起一抹淺薄的微笑,說到底他竟然欣賞起她的不擇手段,如果沒有她的自投羅網,他們只怕還要磋跎好長一段時間。

「藺公子……」怎麼不繼續數落下去了?

「但相夫教子的樣子不適合長袖善舞的花曼荼,而我恰巧也不喜歡孔夫子迂腐的至理名言,而她會用的手段,我也恰巧都會一點。」

他掀起薄唇,揚起一抹微笑,眸底閃過一絲精明的光芒,「尚書大人,你知道這代表了什麼意思嗎?」

「什麼意思?」無論如何,景尚書都覺得自己不會太喜歡那個意思。

「我和她才是天生的一對,藺府有能幹的螽斯,他能抵得過好幾個賢慧的妻子,花曼荼只需要當好花曼荼,凡是有關她的一切,我都可以接受,驚世駭俗也好,不擇手段也罷,只要她仍舊是花曼荼的一天,我就只要她這名女子!」他認命了,就算是被利用到最後一點渣兒都不剩,他也甘心為她所用。

「可是,花家的千金不見得要嫁給公子你呀!」景尚書搖頭嘆氣,「藺公子,本官聽說花家最近放出風聲,說要替他們東家招親,嫁妝是十萬兩白銀,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幾天花家門庭若市,都是前去求親的男人,只怕再過不久就會傳出好消息了。」

她要招親?!

聞言,藺伯揚拍案起身,沉霾的神色彷彿受到巨大的打擊,飛快地轉身離去,他要見她,就連片刻都不想再多耽擱了!

「如果藺爺是為了生意而來,那就請上座,花曼荼命人奉茶,若是為了私事,那就恕不奉陪。」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花慶堂京城總鋪的後院裏,去了花家,她一定不會見他,藺伯揚料定了她一定會到這裏處理公事,也料定了她為了不生事端,絕對不會在做生意的地方拒絕他,但從她臉上表現出來的冷淡,卻仍舊令他心頭螫痛。

先前他對她冷淡的時候,她心裏想必也是這種感覺吧!

他心頭彷佛被針螫著,難受極了。

鋪子裏到處都是人來人往,冬天的腳步近了,夥計們已經都在忙着準備年關的清點和鋪貨,只有他們所在的這一個角落特別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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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戲嬌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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