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周佩妍有點無奈地笑了。每次都是這樣的，總是在她堅持不住，想要放棄他的時候，他就會做出一點什麼事情，讓她覺得暖心。她遲遲不能放手的，也許正是那一點從他身上吸取到的溫暖吧。
記憶回潮，林楚蘇下意識地抿着唇，不吭聲。
「當時你哪裏是家裏有事，根本就是因為聽到有人向佩妍告白，所以心慌了吧？所以才一下船就急急忙忙地搭最早的飛機航班回台灣。」
遲未晚優雅地將手肘撐在涼椅的扶手上，側頭看着林楚蘇，「這麼多年來，你難道從未想過對你而言，佩妍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嗎？十年耶，有幾個人能堅持十年？你若是從來一點希望都不曾給她，她不可能堅持這麼多年的。」
林楚蘇閉了眼睛，疲憊地嘆口氣。
「好了，我言盡於此。楚蘇，看在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你和佩妍都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不希望看到你後悔。」遲未晚拍拍林楚蘇的肩膀，「你好好想想，認真地問問自己，你到底是怎麼看待佩妍的。」
林楚蘇坐車回家，躺在床上，很認真地思考了遲未晚說的話。他喝得有點多，沒過一會就睡了過去，意外地夢到了過去的點滴。他和周佩妍遇到的場景、重逢的場景、她向他告白，他落荒而逃的場景。
林楚蘇一直以為那些過去的事情都已經模糊了。周佩妍一直跟在他身邊，他不需要回憶。可是現在才知道，原來他竟然都記得清清楚楚。最後一幕，是他站在原地，看着周佩妍一步步遠去的背影。
林楚蘇終於清醒，醒來時是夜深人靜，他有一瞬間的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他緩了緩神，再睜開眼睛，意識到這是自己的房間。手機就放在耳邊，很安靜，沒有電話，沒有簡訊。
他一直不承認自己這幾天是在等周佩妍，等她一通電話，甚至哪怕只是一則簡短的問好簡訊。可是自從那天她從他家裏離開之後，兩人就失去聯繫。
真蠹啊！林楚蘇捂臉自嘲，坐直了身子。
夜深人靜，適合想事情。他睡不着，乾脆起身下床，在床頭櫃翻出了多年前學生時代的照片。高中畢業和大學畢業都要拍畢業照，林楚蘇將那些照片一一翻出來。他不喜照相，有他入鏡的照片除了班級團體合照，其餘大多都是被偷拍的，林楚蘇一張一張地翻着，到最後，他終於承認，遲未晚說的話都是對的。
他為什麼會這麼遲鈍啊？照片是不能騙人的，在他那為數不多的照片里，每一張都有周佩妍的影子。每一張，他眼角的餘光都在看周佩妍，他從不正眼看她，卻也不肯讓她徹底地離開他的視線。
回想這些年來他種種的舉動，他嘴上說著周佩妍很煩、很討厭、很啰嗦，但是每次都若無其事地告訴她自己的工作行程的是他自己，默認她在自己身邊出現的是他自己，他怎麼能遲鈍到如此的地步……林楚蘇蹲下身子，終於忍不住哀號。
林楚蘇後半夜再無睡意，晨曦微涼，他站起身去沖澡，將自己里裡外外整理了一番。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管他這麼多呢。」林楚蘇看着鏡子裏衣冠楚楚的自己，冷哼一聲：「就憑那小白臉，怎麼也不可能比我更優秀的。我能讓周佩妍喜歡我一次，就能讓她喜歡我兩次！」
一大早，周佩妍剛到公司，就看到一輛車牌號特別熟悉的BMW停在公司的門口。她腳步一頓，有點疑惑，走近了才確定是林楚蘇其中一輛車的車牌號碼。因為林楚蘇本人就靠在車身上，雙手抱胸，一副等人的模樣。
「有事？」周佩妍上前，開口道。
林楚蘇轉頭，見周佩妍背着單肩包包看着他，立刻就站直了身子。喉嚨一動，隨即意識到自己居然有點緊張。
「有時間嗎？」林楚蘇問道。
周佩妍低頭看看時間，搖頭，「馬上要遲到了。」
「那就請假。」林楚蘇毫不遲疑，「請假一個小時，我有事要跟你說。」
周佩妍詫異地看着林楚蘇，沉默半晌，掏出手機打了電話給部門的主任，說自己要請假一小時，晚點來到公司。
「好了，有什麼事，說吧。」
她稍嫌冷淡的語氣讓林楚蘇有一點受傷，不過林楚蘇還是轉移了視線，「我還沒吃早餐，找早餐店坐一下吧，附近有什麼好的推薦嗎？」
周佩妍挑眉，打量了林楚蘇一眼，見他瞼上微微的不自在，心跳突然加速了一下，隨即點頭，「跟我來吧。」
林楚蘇確實已經好多天沒有好好吃過飯了。自從得知了周佩妍即將結婚的消息，他的脾氣就處在一種隨時都要爆發的狀態，酒倒是喝了不少，但是這食物嘛，確實沒有吃得太多，因為沒胃口嘛。
在一家早餐店裏，周佩妍看着菜單，也不問林楚蘇的意見，而是逕自點餐，都是一些好消化的清淡食物。
點餐完畢，周佩妍正眼看着林楚蘇，「說吧，有什麼事？」
林楚蘇張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口。他在來的路上想了很多，他應該要告訴周佩妍，他希望她不要結婚，希望她還是能繼續喜歡他，希望她能和他在一起。但是當他真的見到了周佩妍本人，林楚蘇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口，他沒有那麼厚的臉皮。
林楚蘇比誰都知道這些年周佩妍是怎麼過來的，正因為如此，他才更說不出口。他有什麼資格要求周佩妍再回心轉意？他很好，但是那個叫何遇的，一定是比他對她更好。這讓林楚蘇遲疑了。
「怎麼不說話？」周佩妍目不轉睛地看着林楚蘇，「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
林楚蘇的視線胡亂轉着，最後無意間落在周佩妍的手上，頓住，「這、這是……」
「哦，這個啊。」周佩妍抬抬指尖，道：「這是戒指啊。」
無名指上的，戒指意味着什麼，不用解釋也知道。林楚蘇只覺得，自己瞬間明白了什麼叫晴天霹靂。
「好看嗎？」周佩妍微笑地詢問道：「我一直很想要這樣款式的戒指，不華麗、低調，又很樸實。」
「你幸福嗎？」林楚蘇嚅囁着問。
周佩妍恍惚了一下，笑了，「比起當初跟在你身後，永遠得不到你的回眸的日子，大概是更加幸福吧。」
「那如果我說，如果……」
林楚蘇在這一瞬間就想說出自己心裏的話，可惜服務生上菜的動作打斷了他，「不好意思打擾了二位，這是你們點的餐。」
林楚蘇的勇氣也在一瞬間被打散，沒有注意到周佩研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
「林楚蘇，我還要上班。」吃過早餐，周佩妍像是有點不耐地開口道：「你要是沒有什麼正經事的話，我先走了。」
「你真的要結婚嗎？不再考慮一下嗎？」林楚蘇連忙問道。
「考慮什麼？飯店都已經訂好了，婚戒也買了，喜帖也發出去了。」周佩妍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林楚蘇，「你應該給我一個什麼樣的理由說服我，不讓我結婚？」
我喜歡你這個理由夠不夠？這句話林楚蘇一瞬間就想脫口而出，好在理智及時制止了他。他算哪根蔥，憑什麼一句話就能改變周佩妍的決定？
周佩妍看着林楚蘇垂頭喪氣的樣子，微微斂眸，「我先走了，再見。」
早餐店裏，只剩下林楚蘇一個人。
「啊……」林楚蘇抱頭呻吟。為什麼電視劇里那些浪子回頭就是金不換，女主角永遠在原地等男主角，到了他這裏，女主角馬上就要結婚了，而他根本沒有這麼厚的臉皮讓女主角拋棄一切跟他走？果然電視劇就是騙小孩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