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聽到他如此決斷的語氣,紀優曇覺得自己就像被他打了個巴掌,她深吸了口氣,「請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說完,她立刻跑了出去,纖細的背影顯得怒氣沖沖
「關先生,請你簽字。」當她再度回到書房,手裏多了一張紙,她攤開紙張,交到他的面前。
關先生?她這是對丈夫應該有的稱呼嗎?關紹覺得這三個字從她的嘴裏吐出,是他聽過最刺耳的音節。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看着那張紙上的字眼,心裏大吃了一驚。
她交給他的,是一張簽好她名字的離婚協議書。
「你看不懂嗎?離婚兩個字你看不懂嗎?我要跟你離婚!」
「為什麼?」他的表情立刻恢復冷靜。
「你還好意思問我為什麼?你自己做了什麼事情,心裏應該很清楚明白才對。」
「我沒做錯。」
「那難道是我耀叔活該被開除嗎?你不守信用,明明答應過我的事情,你竟然出爾反爾。」
「商場上的事情不是用你那顆甜美的小腦袋可以理解,我再跟你重複一次,對於開除阮耀這件事情,我沒有不錯判斷。」
他必須保護她,這是他對於這件事情唯一的判斷根據。
「所以我們離婚,請你簽字,我不要跟一個會說謊的人在一起,我現在真的不覺得我們的婚姻還有必要繼續下去。」
「請你不要無理取鬧,以後你就會明白事情的真相。」
「我很理智,請你簽字,我不想再在你的身邊多待一分一秒。」
他聳肩一笑,裝作沒把她這些話聽進去,「你總是在身邊隨便準備一張離婚協議書嗎?這習慣真要不得。」
「那當然是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想離開你身邊。」她直視着他,話才出口,就看見他高大的身軀明顯地一震,有片刻地僵硬。
在那片刻問,他們之間也是沉默的。
「從一開始就是嗎?」
「是的!」
關紹漾起一抹苦笑,伸手提起筆,以蒼勁的筆法在配偶欄簽下自己的名字,他拿出了印章,在紙上蓋下了紅印。
他的每一個舉動,都看在紀優曇的眼底,她理應鬆口氣,但卻覺得好像被人迎頭痛擊,一時間有點暈眩。
「是由你拿去登記,還是把它交給我呢?」他低沉的嗓音在寂靜的空間裏輕震着,讓她瞬間回過神。
看着他如此冷靜,紀優曇的心裏想大叫。
她想大聲吼他,為什麼如此輕易就簽下了字?為什麼不多說些話,替自己做過的事情辯解呢?
「給你處理。」氣好虛,她快要沒力氣說話了。
「那你打算跟我要多少贍養費?」他又開口問道。
「我不要。」她要的才不是錢。
她真正想要的……紀優曇咬住嫩唇,心口一陣陣泛疼了起來。
「你不想要,可是我想給你,免得被人家說我關紹苛待前妻。」他冷淡地說道,就連瞅着她的眼光,都漠然得令人感到心寒。
才不過一會兒工夫,她已經變「前妻」了?紀優曇心裏好後悔,覺得自己乾脆死掉算了!
「我不要就是不要!如果你硬要給我贍養費,我會把那些錢當成柴火燒掉,你相信我,我會說到做到!」她的語氣很沖。
「我相信,但我還是會給你,至於你拿到錢之後如何處置,我管不着。」
他冷冷地說道,口吻就像是在交代公事。
「我要搬出去,今天就搬。」
她不想再住在這裏,哪怕只是多一刻看見他這冷淡的臉色,她都覺得無法忍受,心裏難過到了極點。
「需要我找人替你收拾行李嗎?」
「不、需、要!」她氣得大吼,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這是在對她展現最後的溫柔嗎?他說話的語氣分明如此輕淡,但每一個音節卻都像鞭子般笞打在她身上。
她一刻也待不下去,轉身跑開,就像是落荒而逃的手下敗將一樣,她沒看到關紹臉上的表情,否則,她就會知道感到痛苦的,並不只有她一個人……
【第六章】
心,就像被人剜了一個大洞。
她就像掉進了這個無底的大洞裏,不斷地墜落,一直掉、一直掉,她不知道自己會跌到什麼地方,墜落的空虛感讓她幾乎可以感到小腹深處泛起一陣陣下墜的寒意。
離開之前,她又到了小屋一趟,這裏靜悄俏的,一個人影也沒有;她走進屋裏,想要找到醇爺爺他們,但結果也是令人失望的。
「醇爺爺、蜀二叔、胥奶奶、構小舅,你們在哪裏?」她對着空氣大喊,等了快要一分鐘,還是不見人影出現。
彷彿無邊無際的孤獨感把她壓得喘不過氣,眼眶也跟着紅了起來,「你們為什麼不出來見我?我有好多話想跟你們說,你們在哪裏?」
他們明明就說過在這棟屋子裏,只有不跟她玩捉迷藏,只要她喊他們的名字,他們就會出現。
可是為什麼在她最需要他們的時候,任由她怎麼喊,他們都不出現呢?
「難道你們騙我嗎?」
「是你們自己說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們都會站在我這邊的!」
「醇爺爺--」
她接連着大喊了幾聲,最後依舊沒有聽到任何回應,她的心裏好無助,脆弱的淚水也跟着溢出眼眶。
一個人站在空蕩的小屋裏,她哭得就像是一隻被遺棄的小狗,對着空氣喃喃自語道:「其實,我根本就不想離開他,我很喜歡他,很愛他的……」只是,她再也不能留下來。
是她自己開口說要離開的,心裏卻好難過。
紀優曇依依不捨地在小屋裏逗留了十幾分鐘,還是等不到四人幫出來見她,嘆了口氣,低頭黯然離去。
就在這時,蜀二叔踩着她離去的腳步出現,在他的身後,是一臉自責的醇爺爺,還有不停嘆息的胥奶奶與構小叔。
「她走了嗎?」醇爺爺問。
「剛剛才離開,看起來很傷心的樣子。」
「都是我們害了她,她好像也不怪我們,像她這麼好的女孩,阿紹那小子竟然一點都不懂得珍惜!」
「我們一定要幫她才行。」胥奶奶大聲地說道。
「怎麼幫?他們現在都已經簽字離婚了!」蜀二叔潑了她一盆冷水。
「這……說不定曇丫頭離開之後,阿紹忽然發現身邊不能沒有她,就把她給追回來也說不一定。」
「對耶,我怎麼都沒想到這一點!」
「他一定會馬上跑去把她找回來的。」
「對,等他把她帶回來之後,就會告訴她真心話,到時候他們就會一起過着幸福快樂的日子。」
從頭到尾,構小舅沒有插嘴說上任何一句話,他看着老人們的表情有點無奈,年紀加起來快兩百歲的人,想法和邏輯竟然還可以如此天真,想想還真是不簡單。
看在這一點份上,他實在不好潑他們冷水。
關紹那男人什麼時候曾經為別人心軟過?對於紀優曇,他可是已經破天荒表現溫柔體貼了!
既然他答應讓她走,就代表他絕對不會去把她追回來,要不,他也不會被他們稱為死性子的阿紹了。
傍晚,天邊染着金紅色的晚霞光彩,關紹也來到了小屋,他看見屋裏屋外都還堆着沒完成的木頭和工具。
他一直都沒抽空到這裏來看看,記憶中,他小時候很喜歡這個地方,只要來到這個秘密小花園,再多煩心的事情都能夠獲得沉澱。
出國念書幾年,等他回來之後,這個地方已經荒廢了。
他沒空閑也沒心思整理,一直都在忙着公事,直到她發現了這個地方,說要好好將它整修一番。
關紹低頭看見攤在桌子上的設計圖,不傀是室內設計系的學生,她畫的圖確實不差,但她的木工……說實話,真是差勁極了!
一看見他進來,「純屬虛構」四個人都一臉嚴肅,尤其是醇爺爺更是生氣極了,他衝到關紹的面前,大喊道:「你這小子,快去把曇丫頭追回來,她其實很愛你的,你知不知道?!」
關紹繼續往小屋的另一邊走去,對醇爺爺視若無睹,最後,是構小叔將他從背後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