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一章 最後的嫌疑人
“這太讓我吃驚了。”在後台的歐陽行之邊喘着氣邊對大家說,“你們可真棒。特別是你,崔雋,竟能看出我給余曉東的是假材料。”
“嘿嘿,還行啦。”崔雋裝了一會兒謙虛后說,“接下來的問題就比較難了。歐陽行之,連你也不知道誰是犯人嗎?”
這個問題我已經問過歐陽行之了,他確實不知道。就連天琳所說的犯人在對方三人之中,歐陽行之也不敢苟同。畢竟聽了歐陽行之的孔明杯演講以後,誰也不敢認為感情那麼好的四人居然會幹了醜事后還嫁禍給辯友吧。
“他們無緣無故阻止我們成立庭辯隊,就是最好的證據。”天琳一捋辮子說,“小葉,你記得我們曾說過,要找出他們辯論隊解散的原因嗎?”
我記得。
“那個原因,我已經想到了。”
“是什麼!?”歐陽行之忙問。連他也不知道。
天琳說:“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剛才的演講比賽錄像中,左上角的標誌?”
當然有,那是雲起電視台教育頻道的標誌。
我還是不太明白:“那說明了什麼?”
崔雋說:“嗯,我也明白了。怪不得小藍能這麼輕易就幫我找到這份錄像,原來如此啊。”
照這麼說天琳給崔雋安排的活全都是小藍幫着乾的了?可我還是想知道那標誌到底意味着什麼,這裏的歐陽行之和蘇可也一定想知道吧。
“上台後再告訴你。”天琳說,“我現在要新擬一份起訴詞。我要從他們辯論隊解散開始說起!”
天琳剛轉身準備寫詞,這時打門外進來了三個人,前兩個人是夕夕和拿着DV的冬冬,說要來採訪休庭時的天琳。第三個人才令人吃驚,居然是滿臉肥厚的傻笑的……雲起市實驗中學校長!
他還嬉皮笑臉地說:“哎呀,你們剛才的法庭辯論我都看了,滿熱鬧的嘛。”
果然是個來湊熱鬧的。
他還說:“這個法庭好像很有意思,能讓我也上台作作證嗎?”
你要是光來湊熱鬧的就趕緊走人吧,這裏沒你熱鬧的份兒。
天琳正忙於寫稿和接受採訪,所以只好由崔雋代為回答:“羅體健校長同志,我們正在為找真正的犯人發愁呢,所以這個熱鬧您還是別湊了,台下看着就行……”
羅體健?
這名字比馬瞪眼還挫啊!
“別啊,我可是真心想幫幫你們的呢,雖然也有點是為了湊熱鬧,但有我上台你們就會贏了。”
要說贏,我們已經贏了吧,只不過我們對現在的結果仍不滿意而已。
崔雋和蘇可都婉言拒絕,可我總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太對勁。
羅體健……
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對了!
我忙翻開第26期《藍天之夢》,上面介紹了實驗中學辯論隊的四位辯手,還有……他們的指導老師!
名字果然就是……
羅體健。
“羅體健!!”我失聲大吼,使全屋人都朝我和校長望了過來。
什麼啊!?這個校長居然是他們的指導老師啊!!
“校長,你一定知道什麼線索的吧!關於前辯論隊的事情!!”我問。
“當然,當然。”校長嬉皮笑臉地說,“不過我知道的不多,畢竟我很忙,沒怎麼管他們的事。”
怪不得辯護方沒有請傳說中的指導老師來作證,原來此人是愛瞎湊熱鬧的校長。
我們激動地問校長知不知道辯論隊為什麼解散,知不知道辯論隊所準備的材料狀況,手裏有沒有活動室的鑰匙,活動室里的電腦如何保護防盜等等問題。結果他回答說:“啊?辯論隊解散不是因為少了個辯手嗎?他們的材料我沒看過啊,連存放在哪都不知道呢。鑰匙我倒是有,哦不,現在也沒了。啊我知道了,他們的電腦是上了密碼的,四人只能用各自的用戶名和密碼登陸。……”
算了,沒你上台的機會了。別說是辯護方了,連我們都不會找你幫忙的,你所知道的情況跟一個普通觀眾知道的沒啥區別。說白了,這傢伙就是個挂名的指導老師。
他還說:“如果你們庭辯隊成立,我來挂名給你們當指導老師吧。就當是湊個熱鬧!”
你已經完全被無視了。
雖說是休庭十分鐘,但法庭再開的時間大約是十三、四分鐘后的事情,畢竟台上的各位重新入場坐好也需要一定時間。直到一切準備就緒,全場再度安靜下來后,馬瞪眼宣佈:“下面庭辯繼續進行。”
我方的三位辯手看起來和之前沒什麼差別,但是辯護方那三位的表情變得和前兩次庭辯完全不同了。因為從現在開始,他們三個成了天琳的被告,他們辯護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心裏當然會有說不出的感受吧。
“下面請起訴方發言。”馬瞪眼也不知道起訴方會宣讀起訴詞還是別的什麼,只能以“發言”二字概括算了。
天琳站了起來,認真宣讀道:“我方起訴在去年辯才杯辯論賽八強賽中,有人泄露實驗中學辯論隊的辯論材料,導致實驗中學落敗。此犯人就在對方三人之中!該犯人不但不認罪,還把罪名嫁禍歐陽行之,甚至以種種方式掩蓋自己的罪行。我方一定要把這個犯人揪出來,給歐陽行之以及全校師生一個交代!宣讀完畢。”
然後馬瞪眼請辯護方發言。
孫亦雄站起身說:“剛才在後台,我們幾人也互相詢問過了,我方並沒有誰承認做過此事。我相信我的辯友沒有說謊!我們替自己辯護,我,還有高瞻、魯婷三人都沒有泄露過任何情報!王天琳,你推斷犯人在我們之中,有何憑據!”
天琳起身爭論道:“第一條,你們明明知道犯人不是歐陽行之,為什麼偏偏嫁禍給他!”
“反對!我方當初確實以為犯人是歐陽行之,因為只有他與對方辯論隊有過交接!”
“就算是這樣吧,那第二條,你們庭辯隊為何解散!”
“那是因為我們缺少了二辯手!”
天琳擺出了一張自信的笑臉:“即使前兩條你能勉強說通,第三條你也永遠解釋不清楚。你們三人,為什麼要極力阻止我們成立庭辯隊!?”
“上次我們說過了,當下的庭辯隊……”
“反對!”高瞻攔住孫亦雄的話,“王天琳的這幾條論據與本案毫無關係!我們的解散不關所有人的事!”
“審判長,審判團,還有在座的各位。”天琳從容不迫地說,“你們聽了我的推斷可不要吃驚。我下面將要說明,對方解散辯論隊,以及強烈阻止我們成立庭辯隊,這一切,其實都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而做出的事!”
“請說吧。”馬瞪眼說,“還請辯護方不要反對。”
這樣一說,對方只能任由天琳幹了。
“請看投影,從剛才暫停的地方繼續往下播放。”
燈光全熄,投影上繼續開始播放出歐陽行之參加演講比賽的錄像。這次我特地注意了左上角的電視台標誌,但依然沒弄明白它意味着什麼。直到兩分鐘后播放結束,鏡頭逐漸變黑,上面出現了讓人大吃一驚的幾個字——
新概念辯論第一課
(附加錄像)
雲起電視台教育頻道製作
舞台重新回到法庭,這時全場倒吸了一口氣。
這份錄像居然是……
教材!?
新出的辯論基礎教材啊!而且還是第一課!
怪不得小藍能輕易弄到它,我想這連音像店都有賣。
天琳大聲說道:“下面請上我方證人,歐陽行之!”
歐陽行之走上台來,天琳已經在證人席前等着了。她問歐陽行之:“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教育頻道告訴過我,要把我的演講作為第一課的教材。”歐陽行之說。
“你的演講錄像成為教材,是在演講比賽結束后的什麼時候呢?”
“大概是……一星期後吧。很快的。”
天琳問:“最後一問,請問你知不知道這份教材的流行程度?”
“知道,”歐陽行之肯定地回答,“全省的新生辯論隊大都會看吧。”
“好極了。”天琳轉向辯護方的三位,自信滿滿地說,“你們為什麼要解散辯論隊而不另找個新人做二辯手,為什麼要阻止我們成立新的庭辯隊,這一切都是為什麼呢?答案就在這裏……”
想不到他們的動機竟然藏在此處,藏在歐陽行之的演講錄像里。如果不是我們找到了這份錄像,我想誰也不會猜到答案竟是如此的巧合。
“答案是,你們不能讓實驗中學的人看到這份演講錄像!”天琳一捋辮子,厲聲說道,“所以你們必須阻止新生的辯論力量,避免他們去接觸這套教材,這套暗藏着你們把罪名嫁禍給歐陽行之的教材!”
不錯,歐陽行之的演講中記述了實驗中學辯論隊從新生到衰亡的全過程,更記述了他們使用的是無法被竊取的數碼材料的事情。如果對方三人是犯人,那麼他們必須阻止這套教材被我們這些新辯手看見。
就是說犯人一定是對方三人中的人了。
天琳說:“快點承認吧,犯人到底是你們其中的哪位,還是三個人都是犯人呢。”
對方三人沒有立刻回答,一定是被說中心思,來不及組辭應對吧。不過好歹他們都是厲害的辯手,應該不會就此認輸。果然,一句反對打斷了天琳的氣勢。
“我方要求詢問證人。”孫亦雄站起身說。
“請便。”天琳很大方地退到起訴方的桌邊。
孫亦雄一步步走上前來。他盯着歐陽行之,眉毛雖然兇悍,但眼裏竟含着一股溫情。他問道:“歐陽行之,我首先想問問你,你認為我們之中有犯人嗎?”
歐陽行之別過頭去:“我,不知道……”
“好吧。”孫亦雄大大地嘆了口氣,“證人,你在演講比賽中所說的故事,是否全部真實。”
歐陽行之點頭說:“是的。”
“其中有一段,只要我們的電腦不允許上網、不對外拷貝、加上密碼,材料就不會泄露,對吧。”
“不錯。”
之後孫亦雄轉身面向觀眾:“證人余曉東曾經說過,他獲得材料的方式,是通過網絡!而我們活動室的電腦是不上網,不外拷,甚至有密碼的。王天琳指控我們是犯人,請問我們如何使用不能上網的電腦通過網絡把材料傳給余曉東!”
這確實是個問題。歐陽行之在演講比賽中說了他們活動室電腦的使用規則,這倒幫了辯護方一把。
不過這點我方應該很好解釋吧,孫亦雄有個很大的漏洞呢。
天琳回頭朝蘇可笑了一下,崔雋也拍拍蘇可的肩膀,把蘇可愣住了。蘇可緊張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隨後朝天琳和崔雋用力一點頭,起身說道:“反對!”
蘇可起來了?
“對方的活動室是在辦公樓610,我們曾經調查過那個房間,那裏有網絡接口!”
真不錯,蘇可的進步不小嘛!
“反對!”孫亦雄說,“雖然有網絡接口,但是我們從來不上網!不信你們可以問證人歐陽行之!”
問嗎?天琳依然回頭看着蘇可,似乎把這事交由蘇可決定。蘇可便問道:“那個……證人歐陽行之,孫亦雄說……說的是否屬實?”
歐陽行之回想了一下,撓撓頭說:“我記得好像,偶爾還是會插上網線啊……”
“反對!我們插上網線只是接入校園網而已!”
“反對!”天琳搶道,“上校園網也是上網。”
“王天琳,校園網無法與互聯網連通。更何況我們上校園網,不過是向指導中心上傳彙報每月小組的活動項目及經費,很快就會斷開。”
天琳說:“你們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嗎?很好,請告訴大家,比賽前一天,你們的電腦有沒有上過互聯網!”
對方三人沒有立刻回答。
孫亦雄回頭看着高瞻和魯婷,高瞻也看了看魯婷、看了看孫亦雄,魯婷連連搖頭。
這麼看來,似乎沒有上網啊。
“我要調查辦公樓610室網絡端口的上網的記錄。去學校的伺服器上查!”天琳這下可夠狠的,“崔雋,這事讓小藍幫忙吧。”
崔雋點頭,隨後喚小藍去了。
想不到,這時對方三人面色頓時變了。
孫亦雄眉頭鎖緊,高瞻單手支在桌上不停地敲,魯婷往後靠着身子似乎在晃動。
這到底是個什麼現象啊?
馬瞪眼宣佈在小藍跑去查詢的期間大家可以稍事休息片刻,可天琳卻還在緊逼:“辯護方辯友,你們的指導老師可告訴過我一件有趣的事情,就是你們必須使用各自的用戶名密碼登陸電腦。所以如果查出有上網記錄,自然也可以知道是誰的用戶名在上網了。”
如果他們那天確實沒上過網,那麼他們肯定不怕。可是看來天琳已經認準了情報是在比賽前一天從辦公樓610的電腦泄露出去的了,所以認定犯人是那三人中的一人。
那麼,小藍會給我們帶來什麼樣的消息呢。如果查到有上互聯網的記錄,用戶名會是誰呢?
三分鐘過去了,對方依然沒有動靜。孫亦雄坐回了原位,天琳也坐回了原位,只留下歐陽行之一人無奈地站在證人席上。
五分鐘過去了。
台下開始小話不斷,估計是在猜測辯護方的哪位是真正的犯人了。我和夕夕也討論了一下,夕夕說不知道,但她猜天琳肯定知道。但就我猜,天琳也不知道。她要是知道,早就指出來了。
等了差不多十分鐘,舞台上忽然傳出了一個重大的異變聲。
“對不起!”
這一聲把在場所有人的對話都打斷了。只見台上辯護方的魯婷站立着,緊握話筒咬着牙說:“……是我。”
全部人莫名奇妙,唯獨起訴方的幾位嚴肅地望着她。這麼說來,魯婷是承認了嗎?
“是我做的。”她的聲音比以往要顫抖,可以看出她在剛才的等待期間,內心有多麼焦慮與難堪,“比賽前一天,是我不小心上了互聯網,情報一定就是當時泄露的吧……”
這話讓孫亦雄和高瞻都吃了一驚。
馬瞪眼立刻宣佈:“辯護方的魯婷,請你認真地說。”
魯婷說:“好的,反正我也認了。比賽前一天放學后,我忽然收到指導中心薛老師的通知,催我把當月活動項目經費表發給她。於是我去了活動室,打開電腦上了校園網,但我發了好幾次,薛老師都沒能收到。所以我想換互聯網試試,便點了連接互聯網的按鈕……”
這麼說犯人是她了。我還以為孫亦雄或高瞻嫌疑更大呢,竟然是魯婷?完全沒想到啊。
“可是我當時似乎連不上互聯網。最後好不容易還是換回校園網成功地把表格發給了薛老師。……可是直到第二天比賽,纖雲中學把我們打敗了,我才知道材料被人偷了……為什麼數碼材料也能被偷呢?我想當時答案只有我知道,因為那天,我一定是不小心接上了互聯網……我,都是我的錯……”
“讓全隊功虧一簣,這是一件大錯。”天琳說,“你為了掩蓋自己犯下的錯誤,所以嫁禍給歐陽行之嗎?”
“不,我沒有!”魯婷激動地說,“我其實想主動認錯,可是……可是那時孫亦雄他們開始懷疑歐陽行之……我,我一時膽小,我不想被辯友們斥責……所以才……”
所以才和孫亦雄他們一起把罪名歸給了歐陽行之,同時阻止我們成立庭辯隊啊。
“王天琳,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等會兒會查到我們的電腦上互聯網的記錄的,那天一定是我的用戶名登陸了互聯網……”
“反對!”
嗯?
誰居然在這個節骨眼喊反對?
大家一看,是高瞻。他用力握着話筒,認真說道:“魯婷,這個問題用不着你來替我擔。等會他們把上網記錄送來后,你一定是想承認那是你的用戶名吧。”
啊?這又是怎麼回事?
高瞻說:“那天被薛老師叫去發經費表的是我,是我不小心登陸了互聯網,和魯婷一點關係也沒有!”
高瞻跑出來認罪了?他的意思是……魯婷想替高瞻頂罪!?
何必呢!
高瞻說:“那天下課後,薛老師說找不到孫亦雄,所以打電話給我,讓我趕快把表格發給她。不過這事可能被魯婷看見了,所以她想幫我承擔吧。但我不需要,因為不小心登陸互聯網的是我,等下查出來的用戶名也一定是我的……”
在大家都沒搞清楚他倆到底在說什麼的時候,一聲重重的敲桌驟然響起。
這次輪到孫亦雄了?
“我不知道你們兩個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孫亦雄說,“可是我還沒有猥瑣到讓你們來幫我扛事情!”
什麼……?
孫亦雄的話語震懾力很大,彷彿誰也攔不住他:“薛老師找的是我!經費表一向都是我負責發給薛老師的,關你們兩個什麼事!你們兩個傢伙真是多管閑事,等會上網記錄送來,上面即使寫了我的用戶名,我也能靠自己逃脫這個罪!你們何必出來給我擋,搞得我現在不得不承認!”然後他又一拍桌,大聲說道,“審判長,這件事是我做的,不慎上了互聯網的是我,嫁禍給歐陽行之的也是我!阻止王天琳他們成立庭辯隊,也是我為了掩蓋自己犯下的錯而做的!”
這三個人在說相聲嗎。
只見審判長,審判團,證人席上的歐陽行之,全場,甚至連天琳、崔雋還有蘇可都朝他們幾位瞪大了雙眼,想必都聽暈了。
魯婷和高瞻都讓孫亦雄趕緊坐下,還紛紛搶着說犯人是自己才對。照這麼說應該是這樣吧:他們其中有一個是真正的犯人,另外兩個是替犯人頂罪而認罪的了。
可你們到底為什麼要這樣,這樣大家豈不是更找不到犯人了嗎。
見着這個情景,天琳攤手回頭看了看崔雋和蘇可,都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別說他們仨了,馬瞪眼和審判團也都在頭疼呢。
“這樣吧……”崔雋轉着筆向大家提議說,“等小藍回來,看看登陸互聯網的用戶名是誰就知道了。正好我們還有個證人,歐陽行之應該記得對方三人的用戶名,就由他來作證吧。”
大家都讚許這是個不錯的提議,辯護方也沒有任何意見。這時小藍回來了,崔雋讓她把上網記錄表交給歐陽行之看。
天琳問道:“證人歐陽行之,請問登陸互聯網的用戶名,是對方的哪位辯手?”
歐陽行之看了一分多鐘似乎才看懂這張上網記錄的格式,慢慢說道:“比賽前一天,辯護方的三位辯友……你們全都登陸過校園網。”
嗯,那麼互聯網呢?
“但互聯網……你們,你們幾個都沒上過互聯網啊。”
什麼!?
沒有上互聯網的記錄,怎麼可能。
他們沒上互聯網,那材料是怎麼泄露的,你解釋一下啊!
天琳用疑問的眼神望着辯護方的幾位,可對方几位也都露出了異常吃驚的表情。
“不對!”孫亦雄不信地走上前說,“我那天應該是不小心上了互聯網的,否則材料從哪泄露!”
他接過上網記錄,看過後他更加愣了。
“……我們,都沒上過互聯網?”他說。
那你們認什麼罪啊!
這下把全場觀眾的心都懸起來了。
事情到底是怎樣的?三個人都認罪了,但卻因為沒有他們上互聯網的記錄,三個人都不可能是犯人!?
那犯人是誰,在哪裏?
孫亦雄回到座位和高瞻魯婷說話,三人都皺着眉頭。天琳和歐陽行之在討論,崔雋也和蘇可在討論,夕夕也湊過來和我討論,一定都在討論事情怎麼變得這麼奇妙。
馬瞪眼看着那離奇的上網記錄,他也半天琢磨不出個所以然。幾分鐘過後,馬瞪眼乾脆一敲鎚子:“肅靜!”
然後他果決地說:“我想這個案件已經沒有繼續審下去的必要了。辯護方的三位在比賽前一天,並沒有不小心上過互聯網,而且起訴方已經證明了歐陽行之的清白。真正的犯人我們無從得知,但是與本次起訴題的關係並不大。如果起訴方沒有異議,我們庭辯將到此結束。”
馬瞪眼朝起訴方瞪眼,意思是詢問是否就這麼算了。
結束,誰會滿意呢?就連在場觀眾都不會滿意吧。天琳沒有說話,崔雋也沒有喊出反對,估計他們都一時沒搞懂那份上網記錄中究竟藏着什麼線索。只見馬瞪眼舉起鎚子正要捶下,在庭辯即將就此結束的一剎那,蘇可站了起來。
“反對!”她說,“我們,我們一定要找出真正的犯人!不止是我們,連辯護方,還有……還有證人也是這麼希望的吧!”
說得不錯,蘇可這話把全場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了。
“可是犯人是誰呢?”馬瞪眼問。
辯護方三位矚目着蘇可,天琳也回頭笑望着她。
“犯人,我想,犯人是……”蘇可很緊張,可是她還在堅持發言,因為她心裏很清楚,如果她再不說話的話,庭辯就要結束了。找不到真相的結束,又怎麼對得起蒙受冤屈的歐陽行之呢!
“你們聽我說!”蘇可說,“那份上網記錄,重點應該不在於哪個用戶名上了校園網,重點是三個人都上了校園網!”
哈?
三個人確實都上了,又如何?
“請問對方三名辯友,你們三個為什麼要上校園網呢?”
孫亦雄說:“因為午後薛老師讓我發經費表……”
“什麼啊,薛老師讓我在課間發經費表的啊。”
“啊?你們都發了經費表?我放學后也發了……”
什麼!?
難,難,難道說……
他們三個,都給薛老師發了經費表!!
“沒錯!上校園網的理由,是發經費表……”蘇可說,“薛老師,向他們三人都索要了一次經費表!所以,真正的犯人就是……”
天啊……
蘇可,你膽大起來可太厲害了,這你都想得出來!
“薛老師!!”
馬瞪眼即刻敲錘宣佈:“請嫌疑人薛老師上台!”
觀眾們都屏足了氣,沒過一會兒薛老師就被帶了上來。她和上次一樣,還是那厚重的眼鏡和兩條明顯的皺紋,只不過有一點不同,這次她所站的不是證人席,而是被告席。
她上來就不耐煩地問:“我剛才一直在下面看!你們懷疑我……”
“反對!”天琳說,“被告無權在法庭上自由發言!”
“薛老師,是你做的吧。”孫亦雄說,“剛才我和高瞻魯婷把那天的事情交流了一下,我們都在不同時間給你發過經費表,而且發了好幾次都不成功,導致不得不去嘗試登陸互聯網。我想犯人只有你了。”
這時起訴方的天琳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手中並沒有任何稿子,只是揚起馬尾,自信地說道:“在去年辯才杯辯論賽八強賽中,有人泄露實驗中學辯論隊的辯論材料,導致實驗中學落敗。此犯人不但泄露情報,還嫁禍給實驗中學的孫亦雄、高瞻及魯婷三位辯手,甚至令他們都以為事情是自己乾的,直接促使他們轉嫁禍給另一位辯手歐陽行之。這一切的源頭都因一個犯人所起。經過我們雙方討論決定,薛老師涉嫌此案重大,我們起訴指導中心的薛老師!”
我相信薛老師一定就是犯人了。她力圖阻止我們成立校園法庭,成立庭辯隊,就是生怕事情敗露,變成今天這個局面。
“請問對方有什麼要詢問她的嗎?”天琳問。
孫亦雄回答:“不必了,你來干吧。”
“好!”於是天琳走到薛老師身邊問道,“薛老師,你認罪嗎?”
“不認。”
“那我可要問你了。”天琳一捋辮子,此刻台上台下全場矚目,這場最後的庭辯。
“薛老師,你那天為什麼向他們三人分別索要了三次經費表?”
“很簡單。因為要了一次后不見了,我就又要了一次,結果又要了一次。”
“可我怎麼看着覺得像是……盜取文件一次不成功,於是又盜了一次,還不成功,結果又盜……”
“請你不要隨意誣衊他人!你有我干過這事的憑據嗎!”
天琳說:“我們懷疑你,當然是有理由的。除了辯護方辯友所說的依據外,我們還有另一條依據。那就是活動室的安排。”
活動室的安排?
“社團或興趣小組的活動室,都由薛老師你一人負責吧。你不會不知道活動室很緊張,可你為什麼一直不肯把辦公樓的610室安排出去呢?”
“那是因為……”
“不用解釋,我已經知道了。魯婷曾經說過,她嘗試登陸互聯網卻登不上,對方三人都沒能登上,這就是個很可疑的現象。自從蘇可懷疑你時,我就開始懷疑辦公樓610室的網絡端口壞了,無法接入互聯網,否則沒有什麼理由可以讓你一直藏着610室!所以我們剛才也查過了,果然如此。”天琳大聲說道,“薛老師你害怕那個房間被人使用,一旦有人使用就可能被發現該房間無法接入互聯網的事情,萬一傳到孫亦雄他們的耳朵里,他們就會知道情報不是自己泄露的,時間一長也便會懷疑到薛老師你身上!”
怪不得610一直沒人使用,原來是這樣啊。那間房,薛老師是想等孫亦雄他們畢業后才打開吧。
“薛老師你就是犯人!第一,你問他們要了三次經費表,造成了那三個人都以為自己是犯人的局面。真是個可怕的作案手法。可惜610根本不能接入互聯網,但那三人卻都以為能接入互聯網,這就是最好的證明。第二,你阻止我們成立校園法庭、成立庭辯隊,為的就是避免實驗中學的學生看到歐陽行之的演講錄像,因而懷疑到孫亦雄他們身上。只要孫亦雄他們不被懷疑,索要經費表的事就不會敗露,你也永遠不會被懷疑!第三,就是你的動機……”
你連她的動機也知道!?
就是啊,薛老師為什麼要泄露情報讓我們的辯論隊輸,我們輸了對她到底有什麼好處?
薛老師說:“動機?很好,王天琳你說吧,我身為實驗中學的老師,為什麼要做不利於實驗中學的事情!有這個必要嗎!”
“薛老師,我想你並不是在做不利於實驗中學的事情,反而……”天琳平和地說道,“你是想為校爭光。”
啊?為校……爭光?
大家都聽不懂了。向外校泄露情報,怎麼能是為校爭光。
“剛才證人席上的歐陽行之和我聊了聊去年的一些事,讓我推斷出了你的動機。”天琳說,“在那時有兩個重大比賽,一個是辯才杯辯論賽,另一個是孔明杯演講比賽。當時我校唯一有潛力在孔明杯演講比賽中獲獎的人選,正是我校辯論隊的二辯手,歐陽行之。很可惜,辯才杯辯論賽的四強賽日程,和孔明杯演講比賽的日程衝突了。”
不會吧……
“因為當時市領導和電視台都更關注演講比賽,所以薛老師你極力希望歐陽行之參加演講比賽獲得金獎。可是歐陽行之卻熱愛辯論,不肯抽身參加演講比賽。因此你只有一個機會,就是我們的辯論隊在八強賽中輸掉,進不了四強,歐陽行之便能代表我校參加演講比賽了。所以,你才向我校八強賽的對手纖雲中學泄露了情報!”
“哼……”這時的薛老師不敢正視天琳一眼,只是生硬地望着台下的觀眾。
“可是你卻沒想到,歐陽行之在演講比賽上所發表的演講和成績,成了他留給我們翻案的一個重要線索!薛老師,雖然你是希望我校獲得演講比賽的金獎而泄露情報的,但還是請你認罪吧!”
“證據呢!?”薛老師力辯道,“你指控我從610的電腦里盜取情報泄露出去,還一個勁胡說是吧,你到底有沒有證據!”
對了,有證據嗎。
我不認為能找到什麼薛老師干過此事的證據。就算調查薛老師的上網記錄,她不管什麼時間上網也應該都是合法的。如果說薛老師盜取文件,那些文件也肯定早被刪除了。我們只是臨時懷疑的薛老師,卻從來沒有做過起訴薛老師的準備。沒有什麼能證明薛老師干過此事啊!
可天琳卻一捋辮子,朝全場觀眾笑道:“證據嘛,有啊!”
居然有!?
她拿起剛才的上網記錄說:“這張上網記錄,不但記錄有他們三位上校園網的用戶名,上網時間和時長等,還有一件重要東西。那就是,流量!”
說著天琳把上網記錄遞給薛老師看,同時公開道:“第一次,孫亦雄中午上校園網和薛老師電腦之間的發送流量只有21KB,約是一張經費表的大小。第二次,高瞻課後上校園網和薛老師電腦之間的發送流量是23KB,也沒問題。但是第三次可不同了……第三次,魯婷上校園網和薛老師電腦之間的發送流量,竟然有2491KB!請問對方辯友魯婷,你確定你發給薛老師的只有經費表而已嗎!?”
魯婷起身說:“我確定。”
“那麼請問被告薛老師,這2491KB到底是些什麼!”
“哼!”薛老師把上網記錄一捏,用力說,“魯婷傳了好幾次都沒傳成功,可能那些也算了流量吧!”
“反對!一張經費表是20KB,要傳到2491KB起碼要傳多少次?”天琳一笑,“答案是120次。”
“王天琳!這只是流量而已,你怎麼知道這是他們的辯論材料!?他們的辯論材料可能是100KB,也可能是50000KB!”
“反對!”孫亦雄立刻站起身說,“我記得當初的材料大約就是2500KB大小!”
“我也記得。”高瞻也這麼說。
“你們在誣衊!”薛老師慌亂地握着拳頭指着辯護方,“他們,他們想把罪名嫁禍給我!審判長,他們……”
天琳趕緊說:“請問台下的證人余曉東!你在網上收到的辯論材料,文件多大!?”
頓時全場矚目余曉東,他將要說出那決定性的證詞。
余曉東說:“大約,是2400KB的樣子啊。”
結束了。
大家發出了恍然大悟的“喔——”聲。
連余曉東都說出了這個數,那麼薛老師盜取文件的事情已成定局,再怎麼強辯也沒用了。
她不再作聲了,縱使所有人都凝望着她,想知道她還能說些什麼,可她依然沒能說出一句話。
是的,即使她繼續解釋又有什麼用呢?種種現象已經表明了她就是犯人,沒人會相信她了。就算法庭不能給她定罪,她也將在學校里留得一個罵名。
終於接近尾聲了。
“肅靜。”馬瞪眼詢問薛老師,“薛老師,請問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薛老師思考了好一會兒,終於她對天琳說出了這句話:“好吧。王天琳,是你贏了。”
贏了?
“你說的沒錯。以前確實是我過於注重演講,而忽略了辯論,造成了今日的結果。”薛老師慢慢地說,當著全場觀眾的面,“其實……在看了你們的法庭辯論后,我就已經知道我的工作沒做好了。我甚至漸漸能夠理解,歐陽行之為什麼喜歡辯論勝於演講,為什麼要在演講比賽中還複述着他那過去的辯論賽程。所以我有點後悔了,當初不該以那樣的手段逼歐陽行之去參加演講比賽。”說完她面向歐陽行之,“我先在這裏向歐陽行之說聲抱歉。”
薛老師承認了。
她承認了,這麼說……
我們真的贏了!
雖然庭辯早就打贏,可是這次的獲勝成果絕不一樣。我們對現在的結果非常滿意!
場上逐漸冒出掌聲,馬瞪眼剛要喊出肅靜,卻見辯護方的三位也在鼓掌,崔雋和蘇可在座位上開心地笑了,審判團也不禁讚歎,夕夕更是無法遏制地大力地拍起手來。連我也忍不住了,起身向他們鼓掌。
全場氣氛變得火熱、歡快,那是把一切謎團都解開的心情,十分舒暢!
“薛老師,既然如此,是不是該……?”天琳湊過去問她。
“呵,沒問題。我就在這裏向大家宣佈,同意你們成立庭辯隊!”薛老師笑着說,“我敢相信,你的庭辯隊將會比我校的所有活動小組更有前途!”
掌聲更加熱烈,熱烈到停不下來。這掌聲不但是給歐陽行之和庭辯雙方的祝賀,更是給新生的庭辯隊寄予的厚望,希望這支庭辯隊將來為本校爭奪更高的榮譽。直到馬瞪眼一聲“肅靜”才把大家嚇得停手。
“下面請審判團宣佈審判結果。”
還宣佈什麼哦,結果早知道了。
蔡聾子走上台來,認真讀道:“經過審判團討論決定,歐陽行之泄露情報罪名不成立!同時恭喜王天琳和起訴方辯手,你們的庭辯隊得以成立!”
“喔——!!”
“肅靜!庭辯到此結束!”
燈光全開,背景音樂響起,天琳和崔雋、蘇可手拉手在台上激動地跳了起來,還有辯護方的三位和歐陽行之都走過去和他們握手。感受着這份成功的喜悅,我不禁想起當初自己的辯論隊獲勝時的情景,真是感慨萬千。
但和往日的感覺不同,今天的校園法庭的辯論給了我更新的感受。特別是天琳那舞動的馬尾辮,彷彿真的注入了鮮活的生命,帶着整支隊伍走向了我們夢的開端。
人們紛紛走出階梯舞台,是時候退場了。臨走前夕夕和我擊掌說,拍下了不錯的庭辯呢。
——————
【註解】
用戶名:和第二章註解里的ID意義大致相同。這裏特指識別使用者的名字。
挂名:只有名字和頭銜,沒有干實際工作。
揪:抓。
音像:聲音影像。音像店指專賣CD,影碟等的店鋪。
校園網:學校內部的網絡,與互聯網分隔開的。
互聯網:連接全世界的網絡。
伺服器:網絡中能對其它電腦提供服務的計算機系統,會記錄來訪者的信息。
節骨眼:關鍵時刻。
爭光:爭奪光榮。
流量:有很多意思。這裏指收發數據的多少。
KB:KiloByte,千字節。計算文件存儲大小的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