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章 空房間
我覺得在別人畫到一半時去打斷別人是不對的,這樣會讓人家思路中斷靈感停滯,甚至連剛調到一半的顏色也因為分心而忘記了。還好歐陽行之沒脾氣,只是以平和的笑容迎接許久未見的蘇可,還在蘇可的介紹後主動與我和天琳握手,隨後把畫筆放下請我們去屋裏坐。
歐陽行之屬於身材修長的那種,頭髮柔軟,雙眼憂鬱,不管怎麼看都是個溫柔的男子臉,所以光憑樣貌我真無法想像他能在台上激烈地辯論。不過在和他說過幾句話后,我發現他的語音還是蠻有力道的。蘇可說他以前並不是這麼憂鬱的,也許是從去年離開了辯台後才變得如此。
直到我們坐到桌邊,前前後後說明來意,他的表情依然平和,並沒有如我們料想中的那樣露出欣喜或吃驚的神情。他甚至還打開窗戶,望着遠方的原野山川對我們嘆了口氣說:“過去了,就算了吧。”
這話讓我們為他是否會答應出庭作證感到擔心。
我還是想確認這件事,便問他是否有做過泄露情報的事,他表情自然地說沒有,直接把我的擔心給化解了。而蘇可是早就相信了這點的,硬是說要幫他找回清白,不能就這麼算了,卻依然遭到了他的婉拒。
“沒有用的。”歐陽行之說,“那件事情,所有嫌疑都指向我,又沒有任何對我有利的證據。”
“可是事情不是師兄你乾的吧!”
“不是我。但是誰信?”歐陽行之理所當然地說。看來他覺得承受這個罪名沒什麼大不了的,所以乾脆就當成是他乾的好了,無所謂。
“但是就因為這樣,你才躲到這個地方來上學!”蘇可的話語裏帶有焦急和激動,看來和熟悉的人說話會讓她比較放得開,“而且你好久沒有聯繫我們,這麼遠,我們都不知道你最近的狀況,還有,還有你的口才那麼好……”
歐陽行之插道:“這裏挺好的,我準備考美院。”
“一點也不好!”
蘇可大聲叫道,把我和天琳還有歐陽行之都嚇了一大跳。誰也想不到她會突然這樣叫出聲來,使整個屋子的氣氛變得肅然了。
她接下來的話有些顫抖,但依然飽含了感情。
“我,我都等了兩年了……從你畢業離開那天,我就在努力……”
蘇可說的是初中畢業的時候吧。歐陽行之比我們高兩個年級,在蘇可初一升初二時,歐陽行之就到實驗中學讀高一了。
“兩年前我就和你說過,我要上實驗中學,要和你一起上辯論台……可是,可是你卻……”蘇可說,“和你一起辯論,是我的夢想啊!!”
歐陽行之連忙走過來勸道:“可可,這我知道,別激動……”
“你還要笑我的想法幼稚嗎!?”
“不是的,我只……”
“那你為什麼一個人跑得那麼遠!還不願意回來!”
“我……”
想不到歐陽行之被蘇可問得語塞,連我和天琳都驚訝蘇可居然會這樣子說話。直到歐陽行之吞下幾口唾沫,思考了好一陣子才說:“我不是不想澄清那件事,只是,他們都認為是我乾的,我的解釋毫無用處。雖然我也很感謝你們願意幫我,但是你們也知道,對方三人很強,而且他們認定就是我乾的。事情過去太久了,我們又沒有證據,沒有勝算。可可,對不起……”
我見蘇可的臉都快要哭出來了。畢竟我是親眼看着她做了許多努力,卻連歐陽行之都無法信任她,我能體會到她有多麼的失望。換了是我的話,為了一個人和目標拼死拼活那麼久卻不被認可,我想我也會萬分難過的。
“你說的‘沒有證據’,指的是‘沒有你沒泄露情報’的證據吧?”
天琳突然問道。
歐陽行之說是的。確實,我們的起訴題是證明歐陽行之沒做過那件事,要找到他“沒做過”的證據當然很難了。但是從天琳的眼神中,我也看見了另一條可行之路。果然天琳一捋辮子說:“那麼只要我們找到真兇不就好了!”
沒錯,找到真正的犯人,那麼就能直接證明歐陽行之不是犯人了。
“可以嗎……”歐陽行之露出了猶疑的表情,“如果能找出真兇,那我當時怎麼沒有發現。我根本不知道這是誰幹的,我連一點線索都沒有看到。”
“交給我們吧。”天琳自信地說,蘇可也有點破涕為笑了,因為她覺得天琳一出馬,歐陽行之就要答應了。
天琳說只要歐陽行之能出庭作證就可以了。雖然距離那次事件時間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但一定留有可尋線索的,讓歐陽行之把知道的全說出來就行。
果然,歐陽行之被天琳的自信和蘇可的執着打動了,笑着說:“找到真兇……好吧。星期一是嗎。”
“耶!你答應啦。小葉,可可,我們離成立庭辯隊又更進了一步!”
聽了天琳這話,歐陽行之問道:“這支隊伍,可可也有份參加嗎?”
我告訴他說蘇可現在正跟着我修行,是我們隊伍里的三辯手。歐陽行之旋即變得欣慰起來,一定是因為這位膽小的小師妹蘇可也成器了、勇敢了吧。但我預計他星期一到了法庭上見了我們的庭辯后,他又會失望的。
歐陽行之從房裏找出一片鑰匙交給蘇可,再和我們談了談具體事宜后我們就在中午離開了。具體事宜就是因為他要出庭作證所以必須在星期一下午提早離校,要早點和他的中學搞好溝通而已。臨走前他說留我們吃飯,天琳卻以忙為理由不留,還要趕緊去繼續調查線索呢。直到上了回程車後天琳才說要到星期一勝訴后再讓他請客,這樣就能讓他請一頓大的。
我估計天琳所說的“大的”不過也就長沙米粉而已……
車上天琳讓我打電話給崔雋,說有些事情要交給他調查,我問她為什麼自己不打,她的理由很神奇——崔雋可能在吃午飯,和他說話怕被飯噴到。
於是我就打了。結果打了幾次都沒人接,我就改成發短訊,想不到崔雋立刻就回了,還問我有什麼事情要調查的。我便把手機遞給天琳讓她發。天琳邊按手機邊問我為什麼不打電話,發短訊多累啊,我說因為怕被飯噴到。
這崔雋有夠奇怪的,好好的幹嘛不和我們一起出來。半天不肯接電話吧,短訊卻回得那麼快,搞什麼呢?
當然我對他的事情並不感興趣,以上疑問都是幫天琳問的,只可惜它們都暫時沒有答案罷了。在天琳發短訊的期間,我看見旁邊座位望着窗外發笑的蘇可。想必是因為她的目標有達成的希望了,心裏一定十分高興,甚至在期盼那一天的到來吧。而且今天我通過她與歐陽行之的對話,意外地發現了一件事,就是她其實有着很好的口才和反應力,只要能慢慢克服軟弱,她定能成為一名出色的辯手的,甚至比我更強。
給崔雋安排好活後天琳又對我們發話了,說為了調查出去年的事件真相,她要去纖雲中學走一趟。正好趁着今天星期六也是他們高三的上課時間,可以找當時的辯手問下話。
和孫亦雄幾人比賽的纖雲中學四位辯手我們都從歐陽行之的口中確認過了,除了黃尚、余曉東以外,另外兩位不知是否已經畢業了。但天琳並不管這麼多,說就算他們畢業了也可以去大學找或者電話聯繫,只要問他們些簡單的問題就行。
我和蘇可則被安排在實驗中學裏面調查,具體要咱做些什麼天琳也沒說,也許是因為她覺得有我在所以問題不大吧。
“不,是因為我覺得實驗中學裏不會有什麼線索。”
那你讓我們去幹嘛!
“我讓你們去確認一下是否真的沒線索。”
其實根據歐陽行之所回憶敘述的話,實驗中學裏面確實不應該存有什麼線索的。如果有,早就被發現了或者銷毀了。從他嘴裏得知的當初賽況,就是從八強賽的辯題公佈下來、然後確認正反方、安排分工、準備材料、一周後上台辯論這一系列熟得不能再熟的備戰過程。當中前前後後就七天,根本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就算有事也過去太久,不可能還記得。直到他們上場后才發現不對勁,但為時已晚了。之後他們幾位辯友就開始相互猜忌這事是誰幹的,結果最後都把矛頭指向歐陽行之,理由是有人證明歐陽行之和纖雲中學的辯論隊隊員有過接觸。
既然有這樣的人證,所以歐陽行之才說自己的嫌疑重,甚至連全校都認為是他乾的了。
“如果我們想在下一場庭辯中洗清歐陽行之的嫌疑,那麼孫亦雄可能會讓那個證人出庭作證呢。”下午兩人走到實驗中學大門前,我這麼對蘇可說。
結果蘇可聽了又手足無措地不知該怎麼辦了。我想她除了膽小外,容易動搖的心態也是個必須克服的毛病。否則上台後被對手連續理直氣壯地攻擊,就算對手的話語毫無道理,她也會被嚇住的。
“沒事。我們不是為了證明歐陽行之不是犯人,而是要找到真正的犯人。只要能找到他,那麼隨便人們怎麼誣陷歐陽行之都不要緊。”
這麼說了以後蘇可才稍稍安下心來。可是我們能找到真正的犯人嗎?說實話我不敢保證。第一是因為時間過去太久,第二是連個嫌疑人都無法確定。啊不,據天琳所說,嫌疑人目前暫時鎖定在孫亦雄、高瞻、魯婷的身上,理由是犯人應該出在他們四個辯手內部,可我並不這麼覺得。因為第三,就是動機。
這四位辯手為什麼要無緣無故向對手泄露情報啊?沒事找輸呢?想輸早點輸不就成了。那麼是被人收買?那幾個辯手看起來都沒有什麼生活上的困難,普通的高中生有那麼容易被收買嗎?就算是被收買,又是被誰收買的?纖雲中學的辯手為了獲勝而這麼做嗎?
如果說一方為了獲勝而向另一方買取情報,這也有點牽強,畢竟我所參加過的辯論賽中並沒有出現過類似的事情。這樣贏得不光彩不說,而且還有個重大的問題,就是為什麼偏偏在八強賽中做這種事呢。在半決賽、決賽中這麼做才更有意義吧。
這樣子兩邊都說不通,越想越搞不懂,直到來到歐陽行之所說的辦公樓610室,我和蘇可才一同停下了腳步。
眼前的房間就是他們前辯論隊的活動室了,現在用來做什麼了呢?門外沒有豎牌子,門裏也沒有人的跡象,彷彿已經是一間廢屋,沒有調查的意義了。
門上着鎖,於是蘇可拿出歐陽行之給的那片鑰匙把門打開。這是歐陽行之當時忘記還的鑰匙,說是如果這間屋子一直沒人使用的話,鎖也應該不會換。
房間裏的景象還真讓我倆吃了一驚。
全空了,連一張椅子都沒有。
只有滿屋子的灰塵,一地的廢紙屑和脫落的牆漆,骯髒的窗帘和生鏽的窗戶。失望吧,我的失望程度不亞於任何人。就是說這裏根本沒有調查的必要了。剛要轉身關門走,我卻被蘇可拉住。
回頭看蘇可的眼神,她似乎仍不死心,好像認為既然歐陽行之給了我們鑰匙,那屋裏就一定有線索一樣。
“即使有線索也被人撿走了啊。”我勸她放棄,再換別處查查,問問老師這屋裏的東西都被清去哪裏了。
“不,裏面可能還有什麼線索的!”蘇可堅持說。
其實我也知道,空並不代表無跡可尋,有時候“沒有東西”也是一件重要的線索,或者屋子的牆上還能找到些什麼塗鴉之類……?細緻認真是好事,可也得講究效率,畢竟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即使牆上有塗鴉也無法作為犯人的證據吧。真正的犯人如果在辯論隊內部,他早就把一切都清理乾淨了。
蘇可就不聽我勸,非要踩進滿布灰塵的房間裏去打開窗戶透氣。於是我也進去摸索了一圈,發現除了有點生鏽的鎖以外,剩下的就是插座、電燈開關、可以點亮的電燈、電話線和網絡接口、牆上釘的洞。這些有什麼用嗎?
“快來看這個!”正彎下腰摸索的蘇可叫我過去看,她指着地上一個灰塵分界比較清晰的四方形位置說,“這就是他們以前桌椅擺放的痕迹吧!”
“是,是啊……”
但這有什麼值得興奮的嗎?根據桌椅的位置也能找到犯人?這麼有技術含量的推理我還是第一次見。然後蘇可根據現場分析,一個一個指出他們當時的物品位置擺放。哪裏是桌子,哪裏是椅子,哪裏是書架,哪裏是電腦,哪裏是電話,哪裏是其它的什麼……
這些東西還不如塗鴉更有意義。於是我看了看剛剛在牆上發現的塗鴉,也不知道是誰畫的,上面畫了兩個可愛的豬頭……
屋內能看到的也就這麼多了,可以作為證據的一件也沒有,蘇可還讓我把四面都拍下來,搞得我忍不住問她到底要幹嘛,結果她說:“拿給天琳和崔雋看吧,這裏就作為我們的庭辯隊活動室!”
原來是為我們未來的活動室做準備啊,你也想得太遠了吧,只要庭辯隊成立下來後學校會給安排的。
“但不一定會安排這一間啊。”
“為什麼?”
“因為這間好像一直都沒被用,是不是被學校遺忘了?”
嗯?
這麼說倒是如此。這間屋子空着,為什麼會一直都沒被使用呢?一年來向指導中心申請成立隊伍的人應該不少吧,我好像還聽說過有人爭房間的事。
為什麼偏偏忽略了這間?
我不太敢往下想,難道這間空屋就因為它的空空蕩蕩,而真的將成為我們的重要證據之一嗎!
我懷着這樣的心情關上了門,因為思想過度集中差點把蘇可關在裏面。然後我就發了條短訊給夕夕,問她有沒有聽說過活動小組爭房間的事,事情發生在什麼時候。下樓路過藍天之夢編輯部時我就收到了她的回信,說今年年初的《藍天之夢》就有刊登過這樣的事情,因為活動室不夠,雙方爭奪二樓的一間房。
“嗯,他們是因為活動室不夠而爭,並非因為房間的位置問題或面積問題而爭。”我對蘇可說,“六樓這間610明明是可以使用的,為什麼指導中心沒把這間房提供出去呢?”
蘇可搖了搖頭。
之後我們稍稍想了一下,發現沒什麼可調查的了,就準備分別回家。而且今天走這麼多路也挺累的,還是不要再給蘇可增加什麼訓練了。於是我打電話給天琳問狀況,天琳說她正在往雲起大學跑呢,真搞不懂這傢伙的精力怎麼這麼旺盛。
其實回家也沒別的事,就是休息。所謂休息,不是睡覺就是上網、玩遊戲,這就是現代大部分學生的生活法則,雖然有點進取心不夠吧,但反正大家都這樣,也就不覺得丟人了。
當然家庭作業我是早就完成了的,我絕對不會在最後關頭臨時抱佛腳,這也是我引以為豪的優點之一。不過早晨我問過天琳和蘇可,蘇可說作業都完成了,讓我感到比我努力的其實大有人在。而天琳則說作業太簡單了,她用左手都能完成,所以找個借口不寫了,比如星期一去跟老師要更難的題,老師若給不出題目那就是老師自己的問題了。
用左手完成誰不行,只是寫得更慢些更丑些而已吧。如果你能一邊觀看《痴男怨女對碰火花星》一邊寫作業,寫完后還能複述齣劇中的內容我才佩服你。
想到這裏,我趕緊Q斯文挖苦他昨晚看《痴男怨女對碰火花星》的感想如何。他回答說共看了兩個多小時,實在受不了了,殺傷力太強了,特別是聽到女主角那句“做我男朋友!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后趕緊回到電腦前泡了四個多小時的婭咪婭咪打出一個GE才勉強把血壓穩定下來,否則早進醫院了。
看來這個婭咪婭咪的遊戲果真治癒,等斯文玩通后我也借來玩玩好了。然後我就和斯文一起跑官網上灌水。其實這些天來我都只是隨便瀏覽,總共只發了寥寥數帖,而斯文的婭咪婭咪自打註冊起已經灌了兩百多帖了,真能瞎聊,看來他已經認識不少網友了吧。
他說他通過網絡了解到了全國頂尖的庭辯隊有哪些,也了解到了雲起市內擁有厲害的庭辯隊的學校。如廣宣中學、纖雲中學、雲起中文中學、雲起大學附中、雲起市一中、六中、雲起外國語中學、雲起國際高中都有着實力強大的庭辯隊。其中他還是特彆強調廣宣中學,特別是那個主辯怎麼怎麼超級厲害的樣子。他還給我介紹論壇認識的一個MM,說她也在雲起,不但認識很多辯手,還很喜歡聽庭辯,不管哪裏有她朋友參加的庭辯幾乎都會去聽。斯文想約她下次在校園法庭觀眾席上見面,可是她說也許沒空。
想不到斯文都混這麼熟了,於是我問他能否幫個忙,就是在論壇發個公告,尋找雲起市實驗中學的一名學生。
“可以,要找誰?”
“就是……那個……那天在後排做總結的男同學,你應該有印象的。”
“哦,他啊。叫什麼名字?”
知道名字還要你找嗎?
“那麼班級呢?”
你問的都是小白問題。
“至少該知道年級吧!”
“不好意思,一樣也不知道。總之你幫我發個公告吧。”
於是斯文去幹了。
就是嘛,早前怎麼沒想到呢,一開始就把這種活丟給斯文該多好,這樣我們就不用苦惱怎麼去找那個人了。
三分鐘后我一按刷新,看見了一張嶄新的公告帖。
標題:尋人啟事
內容:尋找雲起市實驗中學一學生,詳細資料見下
性別:男
姓名:不明
年齡:不明
樣貌:不明
備註:望知情者把資料發我郵箱,必有重謝。
所以說把這種事情丟給斯文就是個錯誤,方向性的錯誤,比南京條約還嚴重的錯誤。我都懶得讓他改了,說這帖無視算了。想不到他卻說放心,十分鐘之內保證有好消息。
不久后好消息果然來了,就是這張公告被版主移去了回收站。斯文不服還想再發,我勸他別這麼幹了,會被封IP的。
想不到十分鐘沒過,我當真聽到了一條好消息,是蘇可來電話說崔雋根據天琳的指示找到了那兩樣東西。是兩張光盤,一張是去年辯才杯八強賽的錄像,另一張是去年孔明杯演講比賽的錄像!
想不到天琳要找的居然是這兩件東西。
“明天一起看看吧。”蘇可說。
“好吧,去學校看嗎?”
“學校沒地方讓我們看的,天琳說我們直接去崔雋家看。”
“哦,崔雋家在哪?”
“我還不知道……”
“那天琳人呢?”
“還在外面跑呢。”
那就等晚上再說嘛!
到了晚上天琳在Q群里把她調查到的消息告訴我們,說纖雲中學辯論隊當時的隊員都不太記得那件事了,看起來像是裝暈不肯說。不過她今天去纖雲卻得到了個意外的收穫,但先不告訴我,開庭后就知道,下一場庭辯我們就能決定勝利了!然後還轉換話題說崔雋不樂意請我們去他家,所以看完后就把錄像交了出來,天琳便讓我們拿錄像去蘇可家看。我問她為什麼不在她自己家看,她說她家的機器是國外原裝的,沒有任何糾錯功能,凡是刻錄的盜版碟一概放不出來,她試過好幾次了都沒能成功地播放一回。
這麼說她們家看碟全得看正版,真是可憐的家庭,早點換台“超強糾錯”的國產機器不就好了嘛。我家用的就是這種,讀盜版碟可專業流暢了。
之後蘇可說了她家地址,把我給嚇了一跳。
她住在沙涌區的北邊,也太遠了吧,和我們今天去找歐陽行之的路程接近了。這麼說來今天蘇可和我們按時集合可是廢了很大功夫的,而且她每天上學也要走很遠的路。即使如此她也堅持要來上實驗中學,這讓我又被她的堅定決心打動了一次。
不過打動是一回事,行動卻是另一回事,看了那麼遠的路程我就懶得去了。天琳說我必須去,去了還可以看到蘇可穿睡衣的樣子。即使給我看她穿內衣的樣子我也懶得去啊。對了叫斯文去吧,只要說能看到女孩子穿女僕裝的樣子,他鐵定會去。
於是星期天我就在家宅了一天。我想她們也該仔仔細細把兩份錄像研究透徹了吧。反正上台的不是我,我不去也無關緊要的,到時只管聽他們的庭辯就成。後來蘇可跟我彙報說,她家只有天琳一個人去了,崔雋依然不見人影。這個崔雋到底怎麼回事,至於這麼神秘嗎?即使自己看過一次錄像也可以和大家一起再看一遍,探討探討嘛。
既然我不上台,那麼我的工作就成了接待證人歐陽行之。說是接待也只不過是在校門口等他,然後給他帶路去法庭而已。為了避免錯過,所以星期一下午第二節課我剛上了一半就跑出去等他了。這種中途蹺課的事我老早就想干一次了,想不到今天竟給我找到了個這麼恰當的機會。
我發現當全校都在上課時自己一人在空蕩蕩的校園裏溜達的感覺非常之爽,使我相信《越獄》的創作靈感一定就源自與此。來到校門前更是了無聲音,連只路過的野貓都沒有,只有緊閉的大鐵門和傳達室昏昏欲睡的保安在持續着他們那沒啥意義的工作。
這時校外路過了一名陌生女子,盯着校門前的告示窗看了半天,然後迷迷糊糊地從傳達室拐進了學校,更讓我覺得這鐵門和保安簡直形同虛設。那女子見了我甚至還向我訓話,說我半路逃課不對,讓我趕緊回去上課,然後匆匆走進教學樓了。她到底是什麼人啊?簡直就是天琳嘴裏的標準UFO吧!
不久就接近下課時間了,我估計歐陽行之也快到了,便走出校門左右看了看,結果看到了余曉東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我們學校。他上周已經被天琳修理得很慘了,今天還要來作證?好了瘡疤忘了疼這句話就是用來形容他這種人的。
回頭看余曉東的時候,我正巧瞅見剛才那陌生女子所盯住的告示窗,上面寫的居然是校園法庭今日的開庭內容,這麼說那名女子也是來聽今天的庭辯的了?看她的打扮不像是高中生,難道是大學生?高中的校園法庭怎麼會有大學生參觀,我記得大學不是也有法庭的嘛。
下課鈴響了,距離開庭只剩下10分鐘,這段時間裏我還見到為數不多的外校學生陸陸續續走了進來,估計也是來看庭辯的。校園裏越來越哄鬧,我往教學樓看過去也發現有不少學生正走往階梯舞台,也許他們都知道接下來的這場庭辯可以說是決定性的,實驗中學能否成功地成立庭辯隊就看這一場了。
問題是歐陽行之怎麼還沒來,他萬一趕不上可就不好辦了。我打了個電話給天琳,問歐陽行之是不是已經進去了,可天琳說他們都沒看到,讓我的焦慮又增添了幾分。
“他還沒來?我讓可可問問他到哪了。”
“嗯,如果他開庭后還沒出現我就不等了,讓他自己進來。他應該知道地點的。”
後來蘇可打了歐陽行之的電話,說是關機。
搞什麼呢,他這麼一個重要證人,連這次的起訴題都是為了他而特別擬定的,可他居然在要緊關頭消失不見!我又等了5分多鐘,只差半分鐘就要打響班會課的鈴聲了,但很可惜他還是沒到。於是我決定不等了,趕緊跑向階梯舞台搶個好位置,歐陽行之來不來隨他便了,反正他要不來,輸了也是他自己的責任。
階梯舞台已經坐進不少觀眾了,看起來高三的學生比較多,他們大都應該對歐陽行之泄露情報的案情有所了解才會來觀摩。我想坐的前排已經被佔滿,其中我看到斯文也坐在前排,他居然死沒良心地忘了給我留個位置。於是我只能在中間找地方坐了。我看了半天沒找着漂亮的角度,但忽然發現有個坐在邊邊上的人朝我招手。
我仔細一看,是夕夕,她邊上還坐着她的攝像搭檔,似乎是招呼我過去坐。他們說看了上一場庭辯,都十分關注後面的發展,希望把整個故事做成記錄刊載在《藍天之夢》上。同時她還說要把這整場庭辯都攝錄下來。我問她為什麼,她支支吾吾地回答說要作為案例保存什麼的。我見她那盯着天琳那一臉崇拜的樣子,嘴裏還叨咕着“天琳天琳一定會贏”,顯然是想拍下天琳的英姿拿回家慢慢欣賞。
看吧,台上起訴方的天琳、崔雋、蘇可都已經在做最後的準備了。天琳還是在張牙舞爪地朝辯友們說話,崔雋還是在轉筆,蘇可在一旁認真聆聽。而辯護方的三位也已就位,孫亦雄、高瞻、魯婷就和上次庭辯一樣,從他們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破綻,高瞻還在忙於和台下的證人做嘴型打手勢呢。
我這裏能把前排證人所坐的位置也看得一清二楚。那裏坐着余曉東,還有我剛才在校門前遇見的陌生女子,想不到她也是證人啊!還有一名,穿着和余曉東相同校服的男同學,也是纖雲中學的學生了。
這麼看來辯護方起碼有三名證人了,而起訴方的證人據我所知只有歐陽行之啊……而且歐陽行之至今沒出現。
“這怎麼贏啊,他不會是被對方綁架了吧!”我不禁這麼說道。
“嗯?你說誰?”夕夕問我。
“歐陽行之啊。我方唯一的證人。”
“應該不會被綁架的吧。沒事的,起訴方還有另一個證人呢。”
還有一個?我怎麼不知道。夕夕指着那名和余曉東穿着相同校服的陌生男同學,說他是天琳找來的重要證人之一。這是夕夕在今天早晨得到的一個消息:纖雲中學的飛星庭辯隊聽說了上星期五天琳幫他們把纖雲庭辯隊的陰謀給揭穿,於是飛星隊決定要幫助我們起訴方,於是找來了這麼一名證人幫我們出庭作證。
對了,天琳曾說過她去纖雲中學有個神秘收穫的,原來就是這個!
這麼說來,我們可以從纖雲中學的角度打探出去年八強賽前後的相關內容了,那麼歐陽行之出不出現也許就不重要了。
“哈哈,原來那個人是我們這邊的啊!”我激動起來了,只見蔡聾子領班的審判團全員坐好,馬瞪眼和他的左右護法排隊上台,全場逐漸安靜,繼續上一次的庭辯終於要開始了。
之後將要發生的事情我都能猜到了,估計就是馬瞪眼朝雙方瞪眼,然後宣佈開始,台下鼓掌再被馬瞪眼瞪回去的劇情。當中不過是起訴題有了些變化,改成了“實驗中學辯論隊情報泄露案兼實驗中學庭辯隊成立案”。
在馬瞪眼宣佈開始之前,夕夕的攝像搭檔還在調試DV。我想整天管他叫“攝像搭檔”也不是辦法,於是問他姓名和年級。夕夕說他叫冬冬,他們都讀初二,行了,這一對名字我絕對記得住。
就在冬冬差不多調試好的時候,他忽然在DV的屏幕中發現了什麼東西,似乎是幾分鐘前他們往階梯舞台走來時拍下的內容。
“這是什麼啊?”
“好像是個人。……”
夕夕和冬冬湊在一起邊看DV邊嘀咕,我也湊過去一看,發現鏡頭拍下了教學樓頂樓上有個不明物體。
“放大看看吧。”
“嗯,好像是個畫架……”
“有個人在頂樓畫畫。是美術組的嗎?”
畫架?畫畫?
我仔細瞄了瞄那個不明物體,那不正是歐陽行之嘛!他跑去那種地方畫畫幹嘛哦,都要開場了還不回來。我趕緊給天琳發了個消息說找到歐陽行之了,然後衝出階梯舞台,往教學樓最上層飛奔而去。
其實整個學校頂樓都是不讓去的,據說是為了防止學生跳樓自殺。學生又不是傻的,想跳樓不會直接從窗戶跳嘛,真不知道學校到底怎麼想的,更不知道歐陽行之怎麼還背着畫架爬上去玩。
教學樓共高九層,從階梯舞台所在的二層快速跑到頂層后,我整個人都癱軟了,見着歐陽行之連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喘着粗氣走到他身邊拍拍他肩膀,然後指給他看時間,又指了指下面的二層,表示開庭了。
“啊對不起,我太集中了。”他居然還有時間道歉,輕輕把畫筆放下,還左右看了看自己畫到一半的畫。雖然畫還未完成,但我能看出畫的是實驗中學遠眺全景。他抖了抖畫布說:“我好久沒來這裏了,很懷念,所以想畫下來帶走。”
我用力指着樓下,表示有時間懷念你還不如快下去趕場!
“不要緊啊,不會那麼快輪到我的。”隨後又拿起畫筆塗了兩道,真是悠閑。
他一邊作畫一邊感慨道:“我真沒想到這件往事還會被你們翻出來。說實話,我都幾乎忘記了。”
“是蘇可堅持要這麼做的,”我的氣終於緩過來了,慢慢說道,“這兩年來她一直在為這件事情努力着。”
她的夢想就是和歐陽行之一同上台辯論,為了這麼個幾乎無法實現的目標而堅持不懈,已經很少人能做到了。特別是像她這種弱氣的女孩子,誰也無法相信她現在已經離實現夢想不遠了吧。
我問歐陽行之,如果我們成功勝訴的話,他會不會為了蘇可而轉回實驗中學上學,一起加入我們的庭辯隊。可他拿着畫筆遲遲沒有回答,而是望着遠景琢磨着他的顏色,好一會兒又畫上兩筆。
“能勝訴嗎。”他說,看來他依然不覺得能贏。從他那平淡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早已不在乎勝負、不在乎當年的自己是否清白的了。
“能。”我說,“我們的辯手很厲害,而且蘇可的進步也很大。”
“可可啊……”歐陽行之再度放下畫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哈哈,真拿她沒辦法。”他轉身往樓梯口走去,同時說,“好吧,這件無頭舊事終於也到了挖出真相的時候了。可可和你們都為了我這件事努力到了這個地步,我也會儘力不讓你們失望的。”
我問道:“你……有沒有覺得真正的犯人是誰?”
他說沒有。
看來他並不懷疑是另外三人乾的。但據我所知,這次天琳的思路是控告對方的三人,希望不要出什麼差錯為好。
他慢步走下樓去。
從他那誠摯的話里可以感覺到,他的心裏藏着不安。畢竟對手是他所熟知的辯論高手,加上他這個當事人都毫不知道任何關於真正犯人的線索,所以認為我們這些旁觀者對此舊事也根本無能為力吧。
因此他並沒有回答我如果勝訴的話會不會轉回來上學,但我想,他的心裏應該有了答案。
回頭看看那幅尚未完成的全景圖,我大概看出來,答案就在畫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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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
沒脾氣:原本是“沒話說”的意思,這裏直接解釋為脾氣很好。
美院:美術學校,或者大學裏的美術學院。
塗鴉:隨性隨處亂畫的東西。
技術含量:事件或物品中,含有技術成分的多寡。
臨時抱佛腳:形容平時沒有準備,事到臨頭才慌忙應付。
GE:GoodEnding,好結局。
治癒:看過後有溫暖心靈的感覺的。
灌水:發帖。多指娛樂性質的發帖。
MM:美眉,女孩子。
小白:指網絡上不守秩序的人,也指智商太低或理解力太低的人。
小白問題:只有小白才會提出的問題。
刷新:把網頁的頁面更新到當前最新頁面。
方向性錯誤:最開始的思想方針就錯了的錯誤。
南京條約:即《江寧條約》,外國侵略者強迫清政府簽訂的第一個不平等條約,是中國成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開端。
版主:管理版的網管。
回收站: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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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錯:國產讀碟機的特殊功能,能把盜版碟的壞扇部分順利讀取。
護法:保護、維持正法的人。這裏的意思是站在主要人物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