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話不能這樣講,能考上台大,除了你女兒很厲害,你這個當媽媽的一定也付出很多心力。」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將阿珠捧上了天。
「沈大哥早安,一樣是今日特餐嗎?」小莉只有高職畢業,對這種話題沒有多大的興趣。
「對。」
「一個豬排蛋堡,紅茶改大拿鐵喔!」
「你們請新人啊?怎麼不見你小嬡姊?」沈光磊問道。
小莉一聽,笑得開心又曖昧。「小嬡姊都出國四天了,我還想說你什麼時候才會發現然後問我們咧。那是住在隔壁的鄰居,只要小嬡姊出國,她就會來幫忙。」
「出國?去哪裏?」
「去哪個國家我忘記了,我只知道去兩個禮拜。」小莉吐了吐舌頭。
「小嬡這次去歐洲,愛沙尼亞。」甄秀惠抽空轉頭回答,然後一邊顧煎台一邊碎念道:「真是的,老是去這種我聽都沒聽過的國家,她是不知道她一個人出國我會擔心嗎?」
沈光磊頓時額頭三條線,一般人出國玩不都嘛去德國、義大利這種比較有名的國家嗎?愛沙尼亞也太冷門了吧,而且甄媽剛才說……「她是一個人去的?」
「對啊,小嬡姊都是一個人自助旅行喔,超厲害的,是我就不敢,我只敢跟團。」對於甄嬡的勇氣,小莉滿臉的欽佩。
「小嬡出國前天天上網查資料,我常看她打印出來一大疊紙,黑壓壓的一大片字,我是看沒幾個字就頭暈了,她倒是興緻勃勃。」甄秀惠笑着搖頭。「你也做足準備,就可以跟小嬡一樣到處玩啦。」
沈光磊看得出來甄媽對於女兒一個人出國旅行雖然擔心,但也覺得很驕傲。
「她應該知道要打電話回家報平安吧?」他問道。
「當然,她一下飛機就會打,到了住宿的地方也會打,然後天天照三餐打給我,不然就是傳訊息給我,現在有通訊軟體,而且到哪裏都有Wi-Fi,聯絡很方便。」甄秀惠滿意的點頭,至少這方面女兒有做足,讓她雖然擔心但倒不會無時無刻都處於驚恐之中。
果真是個孝順又聰明的女兒,非常清楚如何降低母親的擔憂,讓母親沒有理由反對她出國的興緻。
只是,這位刺蝟小姐一去就是兩個禮拜,突然沒了可捉弄的對象,坐在店裏咬着漢堡的沈光磊莫名感到無趣,意興闌珊。
昏黃的燈光、慵懶的藍調,配上冰涼的啤酒,沒有老闆難看又挑剔的嘴臉,也沒有家裏女人嫌棄又刻薄的謾罵,讓下班后的男人能夠忘記一切煩憂,享受短暫的安靜。
這個安靜又令人放鬆的小PUB里,坐滿了各式各樣的男人,清一色都是表情疲憊的上班族。
「你們說,什麼樣的女人會這麼大膽一個人到歐洲旅行,而且還是去愛沙尼亞這種很少人聽過的國家。」
「歐洲?愛沙尼亞?」正計劃到歐洲自助蜜月的歐陽彥眼睛一亮。「誰?是你這次的新歡嗎?介紹給我認識,讓我好好討教一下歐洲自助行。」
「你也想去愛沙尼亞?」沈光磊難掩驚訝。
「當然啊,雖然不起眼,但我為了蜜月做了很多功課,愛沙尼亞就在芬蘭南邊,很多人會從芬蘭坐船去愛沙尼亞。」
沈光磊點點頭,原來還有這樣的玩法。
「你這次看上喜歡流浪的女人嗎?」唐風笑問,「怎麼突然換了口味?」
「流浪?不,她應該不是那種隨遇而安、浪跡天涯的女人,個性不但一點也不樂觀爽朗,反而冷漠又不可愛,這種女人只適合窩在水泥叢林中,因為跟水泥一樣沒有溫度,我從沒見過這麼莫名其妙的女人,冷漠中又帶着世故,你們可以忍受一個美麗的女人對着你笑,但眼中一點溫度也沒有,甚至沒有聚焦在你身上嗎?真是沒禮貌!」沈光磊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像個八卦的大嬸一直在抱怨。
「有啊,我們公司一樓的便利商店,每到中午人潮洶湧的時候,那些女店員會一邊找錢給我一邊笑着說謝謝,但是眼睛是看着下一位客人。」蘇起舟的語氣很真誠,但是眼中充斥笑意。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沈光磊將啤酒罐湊到嘴邊,動作卻頓了一下,斜睨着蘇起舟,又補充道:「還有,我沒有看上她,而她也很討厭我。」
另外三個男人相視,不但對他的再次申明感到不以為然,更有默契的竊笑着。
「我認識你這麼久,終於有女人能讓你吃癟。」唐風突然很想見見這位一點也不可愛又世故的奇女子。
「錯!」沈光磊放下啤酒罐。「是我沒看上她。」
「我們可不這麼認為。」蘇起舟搖頭。
「對啊,聽起來就是你吃癟了啊。」歐陽彥說完,大口喝着啤酒。
「吃癟的是她。」沈光磊一想到甄嬡氣得牙痒痒的模樣就渾身舒暢。「我總是能把她惹得炸毛,卻又不能發作,太有趣了。」
其他三人望着沈光磊得意的笑臉,心裏很有默契的想着,這傢伙是小學生嗎?
「別太過分,不然你以後會很慘。」蘇起舟貼心提醒,「女人很愛記仇。」
「就說了我沒有看上她。」沈光磊一改往常無所謂的態度,不斷澄清外加嚴正否認。
第一次看到沈光磊如此積極否認,其他三人都覺得他變了,更覺得那女人要是釋出一丁點善意,或是將一丁點目光移到他身上,這傢伙絕對、一定、百分之百很快就會陷下去。
活了三十三年,沈光磊第一次有這樣奇妙又令他歡喜的感覺。
不需要說話、不需要肉體碰觸,只要靜靜的在一旁看着她,內心就充滿無限喜悅。
「少年仔,你今天怪怪的喔!」展伯伯一邊吃着漢堡,一邊皺着眉頭說道:「今天的報紙頭條是講一個年輕女生被姦殺捏,你幹麼笑得那麼奇怪?你這樣很可怕溜,阿伯我看了會驚驚。」
「展伯,你不用怕啦。」小莉替沈光磊送上今日特餐外加大拿鐵,臉上有着瞭然的賊笑。「沈大哥會這樣都是因為小嬡姊回來了嘛。」
展伯伯一聽,緊蹙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換上心領神會的微笑。
沈光磊聽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逐漸收斂臉上的笑意,慢條斯理的將報紙摺好放到一旁。「這年頭心理變態還真多。」
「對啊,歹年冬,厚肖人。」展伯伯吃完最後一口漢堡。「莫名其妙的人越來越多,現在眼睛都不能亂看,不然球棒還是開山刀的馬上就揮過來了。」
「喔,對啊。」沈光磊漫不經心地應着,雙眼仍舊直勾勾地盯着甄嬡。
「說真的,一個家裏沒有男人,她們母女倆也挺危險的。」展伯伯順着沈光磊的視線看去。
「喔,對啊。」沈光磊完全沒在認真聽。
「努力點,快當上這個家的男人啊。」展伯伯用力拍拍沈光磊的肩膀。
「啊?」沈光磊回過神,只覺得被拍得莫名其妙。
發覺目標物正往廚房方向移動,沈光磊二話不說立刻起身,看得展伯伯笑得直搖頭。
甄嬡從冰箱拿出三包鐵板麵條,正要轉身拿炒鍋,就被突然出現在身後的沈光磊嚇了一大跳,她沒好氣地道:「你幹麼?」
「我嚇到你了?」沈光磊看她真的被嚇到了,連忙道歉,「對不起,我沒有惡意。」
「你又想做什麼?」她冷冷的問道,一想到她出國前兩人在廚房裏非常不開心的對話,她的口氣更不好了,「上次你說我是刺蝟,這次又想批評我什麼?」
沈光磊不想延續上一次不愉快的話題,話鋒一轉問道:「愛沙尼亞好玩嗎?」
「還不錯。」甄嬡瞧他避重就輕,也懶得跟他抬杠,炒麵要緊。
「你都是一個人出國嗎?不害怕嗎?」知道她一個人出國之後,他幾乎天天都在擔心她的安危。
甄嬡轉身打開瓦斯爐,不疾不徐的回道:「我有帶電擊棒。」再拿起掛在一旁的剪刀,剪開鐵板面的包裝。
「你為什麼要一個人出國?」在她回國的前三天,沈光磊都沒辦法好好睡,老是夢到她出事。「你知不知道女人一個人出國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