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七 前路茫茫
一行人騎着馬走在樹林,越羲霜側過頭,看着姬思正道,“這位是……”
姬思正忙抱拳行禮道,“在下姬思正。”
“哦,公子正,久仰大名,”越羲霜嘴裏說著久仰的話,面上卻清清冷冷,並未出現多少恭維的神情,她清冷的眼睛看着姬思正,“越羲霜。”
雖然方才便聽她提過她自己的名字。可這會兒再次說起,姬思正還是眼睛一亮,眸中敬仰,“齊國第一女將。久聞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越羲霜便淡淡頷首,“不過是世人誇大了的虛名。公子過譽了。”
她的目光往下一轉,落到趴在馬脖子上直勾勾看着她的宋昌願身上,對上那雙湛藍的眼睛,越羲霜眼中光芒一閃,道,“這位想必就是太後娘娘送給你的那隻……”她眯着眼,似是在想那隻貓的名字。
墨殊便提醒道,“宋昌願。”
“對。就是宋昌願!”越羲霜擊掌嘆道,目光又落在宋昌願身上,着重地看了看她的體型,道,“你果然沒辜負對太後娘娘的承諾。”
“嗯?”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墨殊便愣了下,一時反應不過來。
越羲霜面無表情,可眼裏卻凈是狡黠,“當初你離開的時候不是說要把那隻貓養得白白胖胖的回去見她么?養得的確是很胖。”
墨殊頓時失笑,“這可不是我養的。”說著瞥了眼某隻眼睛瞪圓憤憤不平的貓,“這些膘可都是她自己養出來的!”
宋昌願聽得直點頭,沒錯!老娘憑本事養出來的膘,憑什麼說是墨殊養的!?
不經意間捕捉到墨殊竊笑的神情,儘管被他立即收了回去,宋昌願頭一頓,哪裏不對?
“她自己養出來的?怎麼養?”姬思正好奇地插嘴問道。
“怎麼養?”墨殊瞟了一眼宋昌願滾圓的體型。眼中的光別有意味,“一天三頓,頓頓五碗,這還只是正餐。還沒算她閑時吃的點心晚上吃的宵夜,比……”豬都還能吃。
宋昌願一躍而起,撲了上去,你才比豬還能吃!
墨殊往後一側。躲過她的偷襲,隨即就身子一晃,回到原地,他還來不及偷笑。只聽啪的一聲,宋昌願的尾巴打到了他臉上。
宋昌願在撲過頭的時候甩了下尾巴……
眾人哄堂大笑。
……
新河郡,客棧。
客棧外頭的積雪都打掃得乾乾淨淨,堆在籬笆一側。北風凍得人手腳發麻,守在外面的士兵卻一動不動,面色嚴肅,宛若一尊塑像。
守衛的士兵數量很多,客棧外卻安靜得落針可聞。客棧里的說話聲便聽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個清冷沙啞卻又爽朗的女聲。
“此次出行前王後娘娘特意將我召去未央宮交代了一番。”
墨殊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越羲霜,“她說了什麼?”
“她說……”越羲霜回憶着當時的情景,努力學着王後娘娘的姿態語氣道。“齊晉兩國之間的戰爭並不是我們能預料到的,你也莫要放在心上,盡到了自己的職責便好,百姓也不會怪罪於你。你只管回來便是。”
說完越羲霜便望向墨殊,眼裏亮晶晶的,似是在期待什麼。
墨殊咳了一聲,冷冷地道。“畫虎不成反類犬。”
居然敢說她學得不像?!越羲霜冷笑一聲,也不惱,只冷聲說道,“你們還愣着作甚?公子都吃飽了。飯菜不收下去留在這裏任它給蒼蠅吃么?”
旁邊伺候的親衛乾咳一聲,硬着頭皮走上前收碗。
他們才剛坐下不久,飯菜都沒吃幾口。墨殊將筷子重重一擱,親衛們便止住了腳步。
越羲霜卻一點兒也不急。“你們這親衛的工作可做得真好,果然不愧是公子殿下的親衛。”
這反話說的,眾親衛都冷汗涔涔,不敢再猶豫。當即便走向飯桌。
墨殊冷着臉狠狠地咬牙,“你學得真像,再沒見過比你更像王后的將軍了,就是母后親至也不及你……”他說著說著就說不下去了。
越羲霜頓時放聲大笑。“行了,吃你的飯吧,不逗你了!軍中事務多,我還得去處理,你們好好休息一晚,明兒我再派人送你們回去。”
宋昌願則望着越羲霜,兩眼放光,她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這麼輕易就能制住墨殊那坑貨的。
“回去?回哪兒去?”墨殊動作一頓。
越羲霜也有些發矇。“自然是回齊國去了。”
墨殊蹙起眉,“明日回?這麼快?”
“不然你還留着陪我上戰場?”
墨殊:“……不行么?”
越羲霜眨眨眼,“你想看着王後娘娘與太後娘娘一起在軍營唱歌么?”
墨殊:……
越羲霜喜歡唱歌,她在軍中有多少年,越家軍就唱了多少年的歌,每個無事做的晚上,她都領着越家軍幾萬的漢子圍在篝火旁一齊唱歌,若是朝中有欽差特使下去,無論是誰,都得唱上一首。
朝中不知有多少五音不全的大臣被她按着在眾將士面前嚎了一首,自此再不敢踏進越家軍一步。
祖母與母后唱不唱歌他倒是無所謂,但這兩位要是真來了,他只怕也得被人好一頓收拾。
越羲霜見他無話可說,燦爛一笑,轉身邊走邊道,“行了!明兒送你回京。我先走了!”
她拋下這兩句話走得爽快,留下墨殊愁上眉梢,望着一桌飯菜,瞬間失去了胃口。
姬思正凝視着墨殊的神情,默默地扒着飯,暗暗思忖着自己的去處,齊國不是去不得,只是他的身份太過尷尬,哪怕明知墨殊會留着他,他沒臉也不想留在齊國。
宋昌願這頭也在暗自思量着自己未來的去處。組織里有規定,任務一旦完成,便要回到組織里。她本就是將護送墨殊這件事當成一樁任務來完成的。如今人快回去了,她便也該離開了。
就是不知道,該上哪兒好……
從小到大將一件事情反反覆復地做,她都做出了一種習慣性,如今沒了組織可回,宋昌願忽然就不知道要去哪裏歇息了,心底有一些酸意在往上竄,忽地就生出了一種迷茫感。
宋昌願想得入神,也就沒看到,墨殊正深深地凝視着她,望着她茫然的神情,淺灰色的眼睛深邃如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