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真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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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還是不肯這麼簡單的放過我呢。”羅賽似乎並不意外自己會出現在這裏,沒有人比她更熟悉這個地方,在療養院中度過的那一年裏,她無數次的出現在這裏,徒勞地向著前方的海市蜃樓奔跑,將已然斷裂的連結弄得更加傷痕纍纍。
——這是她的意識海。
保持這副景象太久,她甚至已經忘記意識中最初的世界是什麼模樣了。羅賽緩步往前走着,在她的腳下是一道分裂世界的巨大深淵,滾燙的連結如同太陽核心一般在地底燃燒着,不斷冒出融化的液體,如同濃郁的鮮血,順着核心往前延伸的是一片看不清情景的虛空,那裏曾有她心靈的歸宿,一草一木都是羅賽最熟悉的模樣,引誘着她不顧傷痛,跨越深淵,再一次觸碰曾經的溫暖。
——去見他吧。
她聽見自己這麼說著,腳下的步伐沒有停留,一點點的往深淵走了過去。
“羅賽——!!”
現實中驟然出現的聲音讓意識海的幻境破碎,羅賽一怔,猛地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高地的邊緣,再往前幾步就會掉下去,變成那數千公頃農田的肥料了。年輕的黑髮哨兵看上去比她還要驚魂未定,金色的眼睛瞪着她,胸口劇烈喘息,剛才那一聲喊的幾乎要破音。
好像讓他產生不必要的誤會了啊……羅賽蹭了蹭鼻尖,看在對方叫回自己的份上就不追究這小子以下犯上直呼名諱的行為了。長發的嚮導好整以暇的從高地邊緣退回來了,好像方才差點掉下去的人不是她,側頭朝黑髮的哨兵笑了笑,“我倒是沒想到現在學院裏多了一個能把我找出來的人啊,西格同學。”
西格望着她沒有說話,原本是看羅賽一直不來辦公室所以試着找找她,沒想到會撞見這樣驚悚的場面,頓時將原本想說的話都忘在了腦後。
想要獨處的時候羅賽通常都會展開精神屏障,學院裏沒有人能發現她,不過西格在初次見面的時候就察覺到了她的屏障,這會兒能找過來羅賽倒也不意外,“說吧,找我什麼事兒?”
“……檢討書。”西格憋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多問什麼,他的眼睛幼圓,眼尾微微的上挑,比起精神體的黑狼來說更像另一些溫和無害的小動物,這麼不說話望着誰的時候顯得特別無辜,羅賽向來對小動物型的沒什麼抵抗力,說話聲音都不自覺的柔和了幾分。
“唔……抱歉,我倒是忘記昨天讓你們一早把檢討書交上來了。”羅賽這才回想起自己的副業,也不提眼下正在‘工傷休息’的事了,“昨晚上遇到了一點意外,一直焦頭爛額的搞到現在……先跟我來辦公室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往回走,越過西格走在了他的前方,西格聞言聽話的跟在了羅賽身後,兩人一起從高地下來,順着開滿鳶尾的小道往教學樓的方向緩步而行。有風從遠方來,帶着植物特有的甜味與鳶尾的花香,氣氛美好而靜謐,西格望着前方嚮導的背影,看那柔順的酒紅色長發被風微微揚起,心跳也有些不受控制的加速。
“羅賽。”黑髮的哨兵忽然開了口,走在前方的嚮導回過頭,高高挑起了眉。剛才直呼名字還能解釋為情況緊急,這一次可就說不過去了。
今天的羅賽與平時不太一樣,沒有了面對學生時一絲不苟的嚴肅模樣,制服的袖口被隨意的挽起,領結也沒有扣緊,整個人多了一分懶散閑適的氣質。這大概才是她真正的,不用為身份而刻意保持的模樣,散落的長發如同那一日朱雀落下的火羽,每一縷都正正地印在了西格的心間。
“我喜歡你。”盤旋在心中的想法一旦出口,情緒反倒不那麼緊張了。西格停下了腳步,在嚮導回頭的時候輕聲說道,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讓我做你的哨兵吧。”
夾雜着花香的空氣依舊是靜謐的,此刻卻醞釀出一份微醺的曖昧來,羅賽微微睜大了眼睛,似乎沒想到這個年輕靦腆的哨兵膽敢口出狂言,兩人一時間相顧無言,只剩下微風靜靜拂過的輕響。
許久,羅賽才轉過身來,將被風撩亂的鬢髮別到耳後,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你這小子,倒也真敢說啊。”
西格安靜的看着她,手心緊張的冒汗,他想黑狼一定已經自己跑出來了,這會兒大概正躲在旁邊的花叢中準備看笑話。
“對我有這個想法的人學院裏大概能佔到的一半,不過敢付諸實踐親口說出來的你還是第一個,就這一點而言還是值得表揚的。”羅賽促狹地眨了眨眼睛,下一秒卻收斂起嘴角的笑意,換上了嚴肅的神情,“但是不行,西格同學,我不能答應你。”
西格屏住了呼吸,神色間卻沒有多少波動,像是一早就猜到了羅賽會拒絕自己。
“我是不是你遇到的第一個嚮導?喜歡我的緣由是因為第一次感受到這麼舒適的精神引導?”羅賽似乎對此很有經驗,連續兩個問題都讓西格無法反駁,“你根本沒有明白連結的分量,西格同學。所謂哨兵嚮導之間的連結啊,是比口頭上的喜歡要沉重無數倍,真正生死相依的的羈絆哦?會被初次見面的嚮導輕易迷惑的毛頭小子還是回去多修鍊個幾年再來學人告白吧。”
西格聞言抿了抿唇,他很想告訴羅賽自己的感情並不是她想的那樣,不過眼下他的確沒辦法證明什麼,黑髮的哨兵垂下眼睛,正要開口,忽然被一陣異響打斷——
“嗚哇哇——”巴里一個踉蹌被黑狼從花叢中拱了出來,就這麼猝不及防的的撞進兩人中間,原本靜謐而曖昧的氣氛頓時蕩然無存,褐發的少年狼狽的站起身來,發梢上還沾着兩片殘葉,忙不迭地出聲道歉,“對不起啊西格,我真的不是故意偷聽到你被羅賽老師拒絕的……”
西格:“……”
還特地說出來,真是謝謝你啊,巴里·賈爾斯。
“不過你都對羅賽老師說了些什麼啊啊啊,實在是太失禮了,快給我道歉!”巴里跳起來摁住了西格的肩,自己先朝教導主任立正行禮。羅賽在學院裏的威信不輸於校長,畢竟沒有哨兵能抵擋得住幻獸級嚮導的精神力,哪怕是尤里烏斯那個目中無人的大少爺在羅賽面前也只有乖乖聽話的份,沒想到西格這個少根筋的真敢跑到她面前‘告白’。
“巴里·賈爾斯同學。”羅賽眯起眼睛笑了笑,示意對方不用緊張,巴里心中繃緊的弦還沒來得及松下來,忽然聽到了一句讓他差點原地當機的問話,“……你喜歡我嗎?”
“我、我……”鼩鼱不知什麼時候竄了出來,順着肩頭蹲在了宿主的頭頂,暗示着他此刻驚慌到爆炸的心情,“當然、當然是喜歡的……”
學院之中大概沒有哨兵會不喜歡羅賽。
“你看。”羅賽點點頭,墨綠的眼睛看向了西格,意思不言而喻。西格用力握緊了手指,羅賽以這樣的方式暗示他不過是這學院中萬千喜歡她的人之一;這樣的喜歡不過是人類對於美好事物本能的嚮往,就像青春期的少年在路上遇到漂亮姑娘時的那種喜歡一樣,羅賽甚至不會放在心上。
“……失禮了。”即使一早就猜到了羅賽會拒絕他,以這樣的方式收場也讓西格心中騰起一股委屈的情緒。他沒有再多說什麼,也向羅賽立正行禮,而後與巴里一起轉身快步離開了。
羅賽望着黑髮少年離去的背影,好像每一次見到西格都搞得他在自己跟前落荒而逃呢……畢竟少年人的臉皮薄,是不是她剛才說得有些過分了?
嚮導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難得反省起了自己作為教師的言行來。
“至所有尚被蒙蔽在謊言中的各位——”
圖標之後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如同惡魔的蠱惑一般出現在世人眼前。
“我們是追求自由與真實的私立武裝組織,藍星自由聯盟。”
“五年前發生在這裏的慘劇不過是一場騙局,是聯邦政府為了掩蓋另一事件的真相而灑下的彌天大謊。
“收起你們可笑的悲傷與淚水吧,真正應該被緬懷的那些人,甚至連哭泣的資格也被剝奪;
“收起你們膚淺的同情與決心吧,隱藏在北之洋下的黑暗終有一日會重見光明。
“正義從不會遲到,真相終會被揭露,自由無法被禁錮。
“發生在這裏的一切都只昭示着——罪有應得。”
咚——
一聲巨響貫穿了整個實驗室,忍無可忍的羅賽一拳砸在桌上,全息光屏的投影儀一跳,播放中的畫面抖動了一下,徹底消失不見。
“……罪有應得?”羅賽一口銀牙幾乎要咬出血來,雙手緊握成拳,“竟然說是罪有應得?!”
來不及回去的家與雙親的音容笑貌在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化為齏粉的瞬間那還么清晰,那是羅賽自幼長大的城市,承載着聯邦商業的命脈,每天都有無數懷揣夢想的人來到這裏,是個無比繁華又熱鬧的地方。生活在那裏的大多都是普通人,科沃特足夠繁華,卻沒有首都那樣嚴密的安保與駐軍,這是它成為星盟恐怖襲擊目標的最大緣由,根本不是什麼罪有應得。
藍星自由聯盟自北洋聯邦成立之初就一直走在**武裝的第一線,原本就是由一些被聯邦併入而失去領土的人組建的。羅賽知道在國土與資源的紛爭中一定會有部分人的利益被犧牲,也從未畏懼過星盟或者其他非法組織的報復,那是她們作為軍人應該戰鬥與保護的地方,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羅賽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但是無論以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針對平民發起的恐怖襲擊都是罪惡,沒有人應該為他們所謂的自由與正義而犧牲!
“這幫不長教訓的東西,竟然還敢出現在公眾眼前?”激烈的情緒波動導致了朱雀的出現,有着華麗尾羽的紅鳥鳴叫了一聲,撲扇着翅膀落在了實驗室的儀器上,羅賽看着自己的精神體,胸膛劇烈起伏着,隔了好一會兒才疲倦的揉了揉眉心,“雪莉。”
“我在。”雪莉教授連忙回答,羅賽在她面前少有這麼激憤的時候,她依稀知道羅賽的雙親死於十月慘案,這是她後來踏上星隕之戰前線的主要原因,只是沒想到羅賽對於星盟的消息會有這麼大反應。
“準備喚醒的實驗。”朱雀緩緩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似乎並未被宿主的情緒感染,羅賽也調整自己從沖昏頭腦的憤怒中清醒過來。無論星盟以何種理由復出,軍部都絕對不會坐視不理,蒼之牙的統帥也不會袖手旁觀,追擊星盟殘黨是他們的工作,而她應該做的,是好好完成眼前的實驗項目,讓那個沉睡的哨兵少女所代表的技術儘快進入實裝階段,提高聯邦的軍事實力,從根本上掐滅星盟這類組織存在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