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無聊

李教授離開后,許悠本也打算離開了,忽然注意到，有另一個人從旁邊的側門走來，懷中也是抱着鮮花。

那人也是她認得的。

是魏航。

魏航看到許悠,有些驚訝,“你怎麼在這裏？”

許悠：“我來祭拜一下許教授……你不是恨她嗎？怎麼會來這裏看她？”

她記得之前試探着問過魏航一句，會不會因為許悠把他父親的惡行揭發出來,使得他的父親最後被繩之以法而恨她。

當時魏航的態度很堅決,說他恨許悠。

魏航沒有說話，慢慢走到許悠的墓碑前，把手中的鮮花輕輕放下。

“我以前是恨她不錯,但是，”他緩緩說道,“現在想想,是我那時太衝動，經歷了更多的事情之後，我現在反而有些感激她。”

許悠不解：“感激她？”

魏航微微點頭,轉身面向她,“如果當時她沒有把我那個人渣送進監獄，我可能……已經親手把他殺了！”

許悠完全呆住。

所以他說他恨許悠，並不是因為許悠送他父親入獄,而是因為他父親進了監獄,讓他沒有機會親手殺了他？

魏航的聲音中帶着仇恨,“那個人渣,因為我母親沒有辦法生育，一直在折磨她。後來我母親領養了我和妹妹，但依舊沒有辦法改變這一切。他經常打罵母親和我們兄妹，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這個人不存在了該有多好。”

公墓四周安安靜靜，只能聽到風吹過時，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

許悠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魏航繼續道：“那時我一直在找機會，終於有一天，我找到了一個絕好的機會。那個人渣為了私利而殺了人，我正好可以殺了他，製造一個他畏罪自殺的假相。可是我剛要動手，他就被那個教授揭穿了，送進了監獄。你知道我當時有多恨這個多管閑事的教授嗎？”

許悠用了好一會兒，才完全消化掉魏航的這番話，她沉默半晌，問：“那你……為什麼現在又不恨她了？”

魏航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我還有母親和妹妹，我不想用自己沾了血腥的手來面對她們。而且……我最近打聽到我的親生母親和親妹妹的下落，現在的我……卻是無顏面對她們了。”

許悠默然，忽然又問：“你為什麼和我說這些呢？我們並不是很熟悉吧？”

魏航看着她的眼睛，半晌才道：“大概因為……你有些像我的妹妹吧……”

許悠呆了一下，又想起一事，“那個……夏夢媛的案子，你一定知道些什麼吧？我一直好奇一件事情，袁明睿讓羅貝爾去沙市調查你，而夏夢媛偏偏又請了羅貝爾來幫忙調查跟蹤一案……這二者之間，只是巧合嗎？”

魏航露出了一絲笑意，“你真的很聰明，你說的沒錯，是我讓夏夢媛去找羅貝爾的。當時只是因為羅貝爾調查我，讓我覺得很煩，我才會故意給他找些麻煩，讓他沒空調查我。不過……”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沒有想到她會死……”

許悠心中一動，“所以……她死的那天在等的人，是你？”

魏航搖頭，“不是，我當時為了讓跟蹤狂事件更加真實一些，就派人去她家，假裝跟蹤狂把她家弄亂，事後再讓羅貝爾去調查。沒想到我派去的人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些麻煩，沒有去成，讓霍敬鑽了空子……”

許悠身上一陣發寒，“夏夢媛是為了配合你，才特意讓保安放那個戴口罩的男人進來的……絆住那個人，又通知了霍敬的……”

她只能想到一個人。

魏航緩緩點頭，“我敢肯定，是那個偵探羅貝爾。他調查出了真相，知道我們是聯合起來戲弄他。後來不知怎樣知道了我的計劃，反利用這個計劃，把霍敬引到了夏夢媛的家中。我找人查過，完全找不到一點兒證據，證明此事是他所為。我一直跟你說，羅貝爾這個人……非常危險！”

許悠完全石化，她不敢相信，那個每天追着他叫“妹妹”的傻乎乎的偵探，憨厚的外表之下，隱藏着這樣深沉的心機。

再加上……貝妮之前說過的，他並不是羅貝爾本人……

那麼，此人究竟是誰？為了什麼目的來到這裏？

僅僅是為了袁明睿的委託？

還有，戴維.艾倫為什麼配合他？完全不揭穿他？

這一切，許悠都很想當面問他本人。

“我走了，你自己保重。”魏航又看了她一眼，慢慢走向出口。

許悠並沒有注意到，魏航在拐角處即將拐彎時，又回頭看了她一眼，輕輕地說了兩個字……

“妹妹……”

……

許悠在墓碑前發了一會兒呆，許言走過來，“姐姐你現在回去嗎？我剛剛看你跟一位先生說話就沒來打擾。”

他剛剛一直在不遠處等着，只注意到許悠的面色變化有些不正常，心中擔心，等魏航走了，就連忙過來了。

“沒事兒……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靜靜。”許悠說道。

她沒有說實話，她是想立刻去找羅貝爾驗證此事。

許言點頭，“那好吧，有事兒要幫忙就打電話給我。”

許言走後，許悠立刻打電話給羅貝爾。

羅貝爾依舊是那副不正經的口氣，“妹妹，找我什麼事兒啊？”

許悠皺眉，“我不是你妹妹，有些事情我要問你……”

羅貝爾輕聲道，“我知道你要問什麼，等我一會兒，我就在附近。”

許悠怔住，他知道她在哪裏？

她很快反應過來了，羅貝爾之前能知道魏航的計劃，很可能已經監聽了魏航，剛剛魏航所說的話，他已經一字不落地聽到了。

果然，十分鐘后，羅貝爾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他今天的服裝依舊很奇怪，微笑着看着她，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許悠皺眉，問道：“所以，魏航說的是真的，夏夢媛的事情……是你做的？”

羅貝爾緩緩地向許悠走近了兩步，微微彎腰直視着她的眼睛，笑了，“妹妹，你該不會放了監控什麼的詐我吧？”

許悠：“我沒這麼無聊，這裏沒有監控，就算有也當不了證據。”

羅貝爾點頭，“你說得沒錯，就算你錄了視頻報警，我也可以說我只是開玩笑……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承認吧，反正我就算是想抵賴，你也不會信我了，對嗎？”

許悠：“沒錯，但是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羅貝爾微微苦笑，“我說我是無意的你相信嗎？當時我確實是想幫着袁明睿調查魏航這個人，可是他託人找了戴維，非給我安排個無聊的差事做。我就小小地惡作劇了一下，在路上給他派去的人使了一點兒絆子，並且通知了霍敬……”

他長嘆了一口氣，“我只是想小小地警告他們一下，讓他們不要來惹我，哪知道霍敬那個變態會直接殺了她？”

許悠相信他說的這句話，霍敬殺人本就是一時衝動，現場留下大量的證據都能證明這一點。

所以……這就是夏夢媛一案的所有真相了，羅貝爾並未對她動過殺機，但卻還是間接導致了她的死亡。

她問：“那麼你……究竟是誰？你不是羅貝爾，對吧？”

羅貝爾忽然笑了，“這你都知道了……你說得沒錯，我不是羅貝爾。之所以用這個名字，只是方便行事。”

許悠不解，“戴維為什麼要配合你？他可是國際知名的偵探，既然你不是他的兒子，他沒有必要這樣做吧？”

羅貝爾笑得有些輕蔑，“國際知名偵探？如果沒有我，他也就是個比較有名的專家罷了。你應該知道，他最近這兩個連破幾個大案，才會享譽世界，那些案子……”

他看着許悠，“都是我幫他破的，他當然要聽我的。”

許悠呆住，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麼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可她不明白，“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因為……”羅貝爾笑得很是張狂，“智商太高，閑得無聊，不出來搞點事情，活着多沒意思！名聲我不在乎，只是負累，我只是享受能夠做到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的樂趣。至於別人會怎樣，我不在乎！”

許悠：“……”

她最後問了一句：“你到底是誰？”

羅貝爾盯着她，目光中透出的神情讓她完全無法捉摸。

“我是誰？我也想知道……”

“好了，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羅貝爾說著，轉身向出口處走去，走到一半時，回過頭來，重新露出了笑意，“你讓我覺得，這個世界……沒有這麼無聊了。”

……

羅貝爾的事情讓許悠覺得很無奈，明知道他是害死夏夢媛的幫凶，卻完全無法讓他受到一點兒懲罰。他所做的事情滴水不漏，任何一個環節，都不留下絲毫的證據。

她現在還想不明白，羅貝爾接近她究竟是為了什麼。她記得自己是在中林大學的實驗室第一次遇到羅貝爾的，從那時起，這個人就一直出現在她的生活中。

他……只是因為無聊才會這麼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