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第198章

==第一百九十七章==

李德全再去看,卻發現弘景帝已經睡著了。

這種情形他不是第一次經歷,還是忍不住心慌,直至伸手去觸摸鼻息,才終於放下心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腦子裏開始想着景仁宮密道的事。

景仁宮一直有一條密道,這條密道通往乾清宮。

密道是高宗皇帝在位時修的,據說高宗皇帝有個妃子,看似不顯山不露水,在後宮裏也從來不拔尖,卻是高宗一生之中最寵愛的女子。

這個妃子一生堪稱傳奇色彩,誕下的皇嗣不是最多,容貌在後宮裏也不是拔尖。大乾朝三年一採選,每三年對後宮女子來說就是一場輪迴,這期間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寵妃,將這位襯得黯淡無光。

可若從長久去看才能發現,幾十年來那些寵妃們早就不知去哪兒了,唯獨這一位才是常青樹。幾十載不變,無論年老色衰,最後雖然沒當成太后,兒子卻成了皇帝。

這人就是先帝。

孝懿德皇后是死後才被追封為太后,她本是可以作為聖母皇太後繼續享受這人間極致的富貴,卻在高宗殯天後,隨着一同去了。

這條密道就是當年高宗專門為去看孝懿德皇后修建而成,宮裏人幾乎沒人知道。而李德全之所以知道,還是因為弘景帝曾用過這條密道,那時候他才知道為何陛下刻意將德妃從鍾粹宮挪到景仁宮。

而方才弘景帝之所以會提起這條密道,不是因為他想起了德妃,而是這條密道還有一條分叉可以通往宮外。

正確應該是說宮裏一直有一條密道可以通往宮外,只有每一任的皇帝知曉,景仁宮的密道實際上是從這條密道上加的分支。

李德全沒有再多想,原路返回到外面。

寢殿中一如他方才離開之時的情形,依舊讓人靜得心中發滲。

不過李德全卻是處之泰然,他在想如何利用那條密道出宮一趟。

*

這一場大戰整整持續了一個下午,因為有燕山陵衛從後方進行夾擊,五軍營的人被打得潰不成軍。

他們死的死,傷的傷,有的被俘,還有一部分則往皇宮的方向逃竄而去。燕山陵衛和晉王的人趁勝追擊,直到追至皇宮,才不得不停下。

慶王一身甲胄,滿臉風沙之色,他的甲胄和兵器上還帶着血,明擺着是鏖戰已久。他驅馬來到一身黑色鎧甲的晉王跟前,拱手道:“五哥,幸不辱命。”

晉王一身黑色,顯得他的臉越發的白,卻是十分冷硬,宛如千年不化的冰山。他目光沉暗地注視着不遠處的宮門,面色帶着霜塵,微微頷首:“辛苦了。”

慶王無語凝噎,可明擺着現在不是時候,只能將千言萬語咽進嗓子裏。

“弟弟不辛苦。”

叛軍逃竄入皇宮,這一仗雖是剿叛之軍贏了,卻是贏得並不徹。

終歸究底,晉王的目的不是打贏叛軍,而是攻入皇城,捉拿代王,救回被困朝臣,弄清楚宮裏發生了什麼事才是正經,可很顯然皇城高聳的宮牆阻擋了這一切。

紫禁城當年建造,本就是按照城池而建的,哪個皇帝不怕死,自己的老巢當然要見建得無堅不摧。

攻城戰晉王不是沒有打過,可彼時手下兵力充足,多的是人可以用。而如今手中就這麼點兵力,除了要肅清叛軍滯留在外面的殘餘,還要提防叛軍還有其他動作,顯然是不能全部投入攻城戰之中。

已經有人開始對着皇城喊話了,可裏面絲毫沒有動靜,宮門的門樓上守着不少甲胄錚亮的將士,卻是宛如石頭人一般,並沒有人理會外面的喊話。

“五哥,還打嗎?”

晉王沉吟了一下,道:“命人在幾處宮門外把守,別讓裏面的人出來。”

“五哥是想用困敵之計?”

“為了節省兵力,暫時也只能如此。他們困守皇宮,宮裏除了這些叛軍外,還有數以萬計的宮女太監,以宮裏的糧食儲備,並不足以他們支撐多久。”

“五哥睿智。”

這不是晉王睿智,而是都能想到的問題。皇宮裏的人實在太多了,雖是也建有不少米倉糧倉,可耗大於存。以晉王對宮裏的糧食估計,頂多也就只夠他們堅持十天。

而這十天足夠他做許多事了,足夠關門打狗。

*

晉王並沒有因此懈怠,需要他做的事還有許多許多。

例如肅清城中叛軍殘餘,例如安撫民眾,例如整頓順天府、五城兵馬司,以及京衛指揮使司,並聯合眾朝臣恢復衙署辦事,同時從京畿之外召集援軍兵力。

連着多日他都忙得不見人影,而瑤娘也很忙,在經過一場徹底的休息之後,她開始忙着將之前暫住晉王府的各府家眷都送離。

尤其所謂貴人之間的禮多,人家特意道謝,你也不能不露面。瑤娘每天都累得不輕,自然也沒功夫去想晉王了。

這一場大亂京城損失慘重,且不提各家各府的損傷,平民老百姓家裏也有不少遭難的。

死的人太多了,京城一片素白。因為叛軍還未徹底肅清,所以京中還暫時還無法恢復往日的繁榮景象,街面上行走的人極少,都是心有餘悸。

晉王並未遺忘罪魁禍首,當天就命人去了魏國公府。

除了魏國公及其長子不在府中,魏家所有人都在。大抵他們也沒有想到,大事會不成,其實有些人也是挺無辜的,家主做了什麼他們根本不知曉,可因為姓魏,這就是原罪。

按理說晉王沒有資格處置一個國公府,可事從緊急,他也沒有多餘的兵力去圍守魏國公府,只能將魏家所有人全部下獄。不光是魏家,但凡在這次反叛軍中露面的一個沒逃過。

從龍之功讓人忘乎所以,可一旦事敗,就是牽連全家老小。

京城之中再次籠罩在一片哭聲之中,這次卻換了對象,不得不說人生真是充滿了奇迹,反轉之事太多太多。

與外面不同,宮裏則是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下。

慘敗的戰事,有限的糧食,還有全家老小都在宮外的擔憂。能在這種情況還能高興起來的,大抵沒有幾個。

代王每日都處於暴怒之中,卻猶如困獸之鬥。

這兩天乾清宮的宮女太監比以往死的多很多,可當代王再想拿這些奴才泄氣卻被人勸住了。對方說得很現實,這宮裏最多的就是宮女太監,真把這些人逼到絕處,暴動起來,恐怕連代王都要吃不住兜着走。

那怎麼辦?

沒人能回答他!

每日都有人想打開宮門逃跑的,卻都被人誅殺,守着幾處宮門的人都是常建安的人,之前勸住的代王的也是常建安。

必勝之局,卻被此人弄得一團糟,常建安對代王心中滿是鄙夷。可如今說什麼都晚了,敗局已定,為今之計只有保命。

到了此時,常建安和代王之間終於有了分歧。

常建安的意思是利用手中的朝臣,交換出一條逃生之路,可代王對此卻似乎並無興趣。終歸究底代王是皇子出身,有着自己的驕傲和自尊,逃出去又能怎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難道要落草為寇,一輩子活在躲躲藏藏之中。

魏國公和魏國公世子對此也並無什麼興趣,魏國公當夜就病倒了,上了年紀的人,幾番驚怒,人就垮了。而世子也不可能丟下老父和一家子逃亡,他們不像常建安,孤身一人,了無牽挂。

眼見這兩人都一副窩囊廢的模樣,常建安就不再理會二人,自己去辦這事,可還未等他向對方提出要求,宮裏突然就亂了。

沒人知道那些人是怎麼攻進來的,城門又是怎麼開的,似乎不過一眨眼之間,那些人就攻進來了。

*

乾清宮,正殿的龍座上,坐着一個人。

此人一身明黃色龍袍,卻是滿臉頹唐之態。

正是代王。

之前他還有所顧忌一二,後來撕破臉皮他索性也就不遮掩了。他肖想這皇位已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自然黃袍加身,先逞一把威風。

遠遠的,似乎傳來宛如排山倒海的呼喊聲:“放棄抵抗,既往不咎,試圖頑抗,定斬不赦!”

“保家衛國,匡扶社稷!誅清奸佞,天佑大乾!”

這是晉王一系人馬每逢叛軍必喊的口號,因為諸如此類這般妖言惑眾,代王的人馬吃了多少虧且不提。直到現在代王都想不通,怎麼他就要輸了。

明明他佔了先機,明明他的人馬比晉王的多,怎麼就要輸了。

他耳邊突然響起多日前陳閣老對他說過的一句話:“冒天下之大不韙,終究立身不穩,是時史書記載,將遺臭萬年。”

代王並不相信這種說辭,眾觀史書,無外乎成王敗寇。

什麼叫做冒天下之大不韙?

他也是父皇的親兒子,正正經經的中宮嫡子,憑什麼皇位不該是他的,本就該是他的!

吱呀一聲響,緊閉的殿門從外被推開了,一個形容狼狽的武將跌跌撞撞跑進來,聲嘶力竭喊道:“殿下,攻進來了,攻進來了……”

代王也不知在想什麼,只是輕輕地哦了一聲,連頭都沒抬。

殿門突然大開,有大量的陽光從門外散射進來,代王迎面而坐,被照得有些睜不開眼。有許多人涌了進來,為首的一人高大從容,身姿挺拔,猶如天神下凡。

“三哥,別來無恙。”

*

坤寧宮裏,魏皇後端坐在正殿的鳳座之上。

她一身明黃色燕居常服,妝容體面,花白的頭髮整整齊齊梳着髻,頭上戴着六龍三鳳冠。

本來安靜的坤寧宮,突然一下子吵嚷起來。

腳步聲凌亂,有宮女的驚叫聲,很快半敞的殿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皇後娘娘……”

不待對方開口將話說完,皇后就唰的一下從鳳座上站起來了。

“你們來的正好,本宮被代王囚在這宮裏已久,本宮要大義滅親,代王暗害陛下,謀朝篡位,圈禁母后,囚禁大臣,種種罪行,罄竹難書……”

沒有人說話,大家的目光都有些怪異起來。

皇后這是打算斷尾自保了,可問題是事情都發展到這種地步了,她怎麼覺得一定能取信他人,果然榮華富貴迷人心竅,這世上最尊貴的人之一,也能做出如此不要臉的行舉。

為首的福成笑眯眯地道:“娘娘,這些話您還是不要和奴才們講,奴才們也聽不懂啊,這話您還是留着和陛下他老人家去講吧。”

一提起弘景帝,魏皇后突然哀慟起來,以袖掩面,哭得泣不成聲。

“那孽子竟對陛下動手,竟讓龍軀一直停在乾清宮,本宮與他說了無數次,讓他先將陛下收斂入梓宮,他卻充耳不聽,反倒斥本宮多管閑事。若不是本宮身為他的生母,恐怕如今這條命是沒有了……本宮夜夜做夢都夢見陛下來夢中找本宮,說本宮為何生了這樣的一個孽子,可陛下說他不怪我,代王久在封地,又與本宮從小不親,他如此肆意妄為,本宮……”

福成打斷道:“娘娘,這話您還是留着和陛下說去吧。”

魏皇后驚疑道:“你們想幹什麼?若是本宮沒記住你是晉王的貼身太監,難道你們竟想對本宮私自下毒手不成?本宮是大乾的皇后,母儀天下,是晉王的母后,晉王向天借了膽子竟敢對母後下手,他就不怕天下人的鄙夷恥笑?!”

福成非常無奈:“我家殿下並無對娘娘下毒手之意,娘娘還是不要胡亂猜測的好。老奴不過是想帶娘娘去見陛下。”

說著,他也不耐煩對魏皇后廢話,揚了揚下巴,就有人從他身後涌了上來。

可魏皇后卻全然誤解了他的意思,她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去,直至絆到什麼摔倒在地。即是如此,她還沒忘了求生,手腳並用往前爬去,想躲在鳳座之後。

洪讓已經被人拿下了,此時看到這樣一副畫面,見這些卑賤的人宛如看猴戲似的看着娘娘,心中悲憤至極。

“娘娘,陛下沒死,陛下沒死啊!”

魏皇后的動作突然頓住了,面孔的驚懼定了格,然後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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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寵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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