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別說是樊勝美,連外面三個男人都被曲筱綃搞得一頭霧水。但三個男人還是進了樊家的門。樊母一看,就臉色煞白,抱着啼哭的雷雷躲進卧室。曲筱綃既然說了進門喝茶說話,樊勝美只得給三個男人端茶倒水。曲筱綃卻一屁股坐在三個男人對面,拿好奇的目光看着三個人,扯扯自己的狐毛大衣,嬌滴滴地問:“咦,你們不冷嗎?都才穿一件毛衣呢。”
坐當中的終於猛咳一聲,決定不落曲筱綃的美人圈套。“你們說,醫藥費的事情怎麼辦。”
曲筱綃搶着道:“還能怎麼辦,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找正主兒唄。逼人家老的少的有什麼用,老的都一個給逼中風了,你說該怎麼辦。要不要看看,躺床上呢,大把醫藥費花身上,沒錢給你。有錢也不能給你,你們找正主兒要。”
“小曲……”樊勝美連忙叫住曲筱綃,給債主賠個笑臉,“三位大哥,家裏真沒錢了,賣了我哥房子的錢都給我爸動手術,你們來看看,人躺床上呢。都這樣了,三位大哥見好就收吧。我再替我哥賠個不是,請你們大人大量。要不真只有要命一條了。”
這時,安迪與關雎爾、邱瑩瑩一行也悄悄進屋,與曲筱綃一起,一扇兒排開,列在三位男子面前。但三個男子見來的都是女孩,全不當回事,其中一個大搖大擺進去卧室,查看樊父病情。事實是明擺着的,那男子一招手,其他兩個也皺眉過去看。但看了回來,三個人竊竊私語幾句,當中一個乾咳一聲,道:“這事鬧成這樣,我們也不願意,對吧。但我哥還躺病床上,你們也知道看病要錢……”
安迪端椅子坐到三個人面前,“拿醫藥費單據來,我給你們實報實銷。”
樊勝美忙道:“安迪,你別……”
安迪揮手阻止,和顏悅色地對三男道:“誰進醫院都不好受。既然事已至此,我們妥善解決吧。我看看明細,算一下要多少錢。如果太多,還得勞煩你們明天早上跟我一起去銀行拿。”
當中男的猶豫地道:“你能代樊家說話?”
安迪笑道:“我不行,錢可以。”
當中男的說聲“實話”,將口袋裏的單子摸出來,交給安迪。這是醫院的日結單明細,安迪一張一張地看,翻來覆去地看,樊勝美等都不知安迪賣的什麼關子,只好念在安迪是高管的分上,無條件相信她。
安迪卻忽然啪一下將單子拍在桌上,“羅紅霉素一天打八瓶,騙你妹啊,八瓶得兌十六瓶吊針,往死里打啊!華法林每天五瓶,當咳嗽藥水喝呢,你們不怕全身潰爛七竅流血啊。小曲,報警,告這兒有人詐騙。順便查醫院是誰開的單子,媽的一鍋端了,騙樊家沒醫生好欺負。”
三個男的幾乎整齊劃一地撲上來搶單子,安迪手一松不吃眼前虧,但嘴裏噼里啪啦背誦單子上的內容。曲筱綃在一邊趕緊旁白,“你們以為可以毀屍滅跡?人家是醫生,每天看這種東西,背你們幾張紙是小兒科。”
但是安迪將單據的序列號也背了出來。完了,看着那三個人道:“你們等着,我們會去醫院查原始憑證。都是電腦打出來的單子,有底。今晚不把你們勒索去的一半錢交回來,我們衛生局見。”
邱瑩瑩勇敢地叉腰守在門口,但小腿猛彈琵琶。只好一聲不吭,免得露餡。關雎爾一看不妙,但她不敢就這麼赤手空拳守門,轉身守到廚房刀架邊,持刀備用。
雙方對峙,氣氛一點就爆。但就在關鍵時刻,只聽撲通一聲,大家看去,卻是樊母坐倒在地上,嚇得直哆嗦。曲筱綃當然知道今晚不可能如安迪所願,便靈機一動,道:“喲,已經倒下一個樊大爺,可別再倒下一個樊大媽。我們去外面談。”
樊勝美道:“姐妹們,算了,算了,大家都是我哥的受害者,我們別為我哥那破事爭吵了。這三位大哥,請喝茶。你們的假單據我們心領,但這賬就不能跟你們算了,醫生已經看出假來。以前的賬嘛,我感謝你們替我趕走麻煩精我大哥,算了,不問你們要清單。你們回吧,大家都是我哥的受害者,我再道個歉。”
曲筱綃急道:“怎麼能說回就回,有底可查的假單據呢,醫院查起來就是大案。”
“算了,算了,我哥先有不是。”
“那也不行,錢都是你在出。起碼留下字條,發誓永不再踏樊家一步才放人。”
“算了,算了……”
“什麼算了算了,不能算,一定要打官司查細賬。我明天就負責幫你去法院立案,朋友價,不問你要律師費,我就是看不慣,拔刀相助。反了這事。”
“不要啦,是我哥先對不起人家……”
樊勝美一邊說,一邊做手勢讓三個男人走。那三個男人拿的假單子被識破,又有曲筱綃等大張聲勢,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悄悄退走。等他們一走,曲筱綃立馬停止辯論,做手勢問門邊的邱瑩瑩人走沒有,邱瑩瑩點頭,曲筱綃才放心,一屁股坐椅子上。“嚇死我了,我一直捏着口袋裏的防狼噴霧呢。”
安迪也大口呼吸,大口喝水。順手將口袋裏的尖刀拍桌上。她更是有備而來。邱瑩瑩將門關上,跌跌撞撞坐進沙發,“安迪,你怎麼看病的事兒也懂。”
“不懂,全靠瞎蒙,我就猜他們肯定有做手腳,王柏川提醒過我。”安迪喝光一杯,再來一杯。
廚房那邊,哐啷一聲,關雎爾手中的刀子落地上,人也靠在料理台上不能動彈。誰都嚇壞了。
一室寂靜,連雷雷都停止了哭鬧,也沒人有力氣扶樊母一把。好久,邱瑩瑩才愣頭愣腦打破寂靜,“安迪,一天打16瓶吊針,以後可以說這是做注水牛肉。”
安迪喝一口水,“謹受教。”
曲筱綃忍不住先笑出聲來。她摸出手機,往微博發了一條現場播報:現場,五個女人臉色死人一樣,我拿瓶仿狼噴霧,安迪拿把尖刀,小關腳下有一把菜刀。但事情還沒完。
而安迪則是說出同樣的想法,“事情還沒完。我們把三個人趕走,純屬僥倖,因為那三個人看上去只是貪小的小市民,面對謊言被瞬間揭穿,他們不懂應對。但我相信他們不會就此輕易罷休,回去商量后很快便會找回來。那時候我們還有什麼應對措施?小曲應該最有江湖智慧,你說說看在國內這種事要怎麼解決。”
“等等,讓我看完微博更新,啊……”
眾人被曲筱綃尖叫得心中一凜,樊勝美扶着樊母起身更是差點兒脫手,邱瑩瑩道:“小曲,先做正經事。”
“現在又沒火燒眉毛,讓我娛樂一下都不行嗎?安迪,你騙人,魏大哥在微博上說,給你送去一盒馬卡龍,這不是公開眉目傳情嗎?”
安迪扔下茶杯就看自己手機,果然。“分手也可以是朋友吧。我以前提起過馬卡龍好吃。小曲別賣關子,快說。”但說的時候,她忍不住一直盯着手機,將奇點的其他微博也瀏覽一遍。奇點不是話癆,在微博上一樣少言寡語,但這兩天更新很多,都是照片,都是這兩天吃的好菜。
曲筱綃一樣盯着手機,但嘴裏總算開始說正經事,“還能有什麼辦法,找個地頭蛇做中間人,雙方見面講和。樊大姐肯定找不到地頭蛇,要找得到就不會拖到今天了。我這就打電話找人,安迪你也想想有誰可以幫忙。”
安迪立刻想到一個人,“你不用找了,我認識一個這裏的地頭蛇,替他掙了不少錢,他老提出要猛烈回報我呢。正好。”安迪立刻翻找包奕凡的電話,“晚上的吃飯住宿也有人管了。”
曲筱綃道:“你先打,人要不在,我找公安系統的朋友。”一邊說一邊翻閱通訊錄。
這時候關雎爾終於能動了,她慢慢走過來,挨着邱瑩瑩坐下,“小曲,以前總納悶你怎麼做生意,這會兒相信了。”
曲筱綃猛地豎起頭,睜大眼睛詫異地看着關雎爾,“你問安迪,你問安迪,她旁聽過我談生意。你太小看我了。”
關雎爾微笑,“不是小看你,是以前總覺得你貪玩,除了玩,真想不出你還能跟人正兒八經談生意。”
“我還錢多,我還大方,我還……”曲筱綃大言不慚地一仰頭,“美麗!”一言既出,曲邱關三個人笑成一團。經過剛才一件事,大家變得異常親密。
安迪跟包奕凡打電話說明情況,包奕凡一口答應,說立刻請一位大哥一起過來處理。安迪便將電話交給樊勝美,讓樊勝美具體跟包奕凡說說具體事項。她坐在三個女孩子對面,當然不會與她們扭成一團,而是笑着輕道:“等會兒有個很帥的包總過來,這個人是國內名校本科畢業,國外名校MBA,目前是實業界著名的少帥。你們可以盡情欣賞。”
“比趙醫生帥嗎?”這是曲筱綃與邱瑩瑩共同的問題。
“各有千秋。”
曲筱綃更是激進,“甩掉魏大哥,安迪,別回頭,咱就這位了。他不是提出要猛烈回報嗎,要他以身相許,咱用十年時間用殘一個帥哥,不枉青春一場。”
樊勝美驚愕地轉達一句包奕凡的話,“包總說,好主意。”
安迪只能白眼相對,免得再說,又都傳到手機話筒里。
樊勝美說完電話,終於放下心中最大的一顆石頭。“安迪找的包總肯定行,他找來的人就是這兒縣城的公安局原刑偵隊長,現在雖然去了市裡,回來還是能一言九鼎的。”
曲筱綃道:“這毫無疑問,從安迪提出我就沒有懷疑。什麼層次的人跟什麼層次的人交往,安迪交往的人除了我們這幾個鄰居,全是精英。就像我交往的人全是……好吧,紈絝子弟。”
眾人都哭笑不得。可這時,樊家的電話又響了。樊勝美看看在廚房裏忙碌的媽媽,嘆了一聲氣,“這個時候的電話沒一個是好電話。媽,你接還是我接?”
“你接,你接。”樊母哪還敢接電話,萬一是債主捲土重來呢。
樊勝美接起電話,便臉色變了,“你怎麼知道我們回來了?你怎麼知道的,你說,你不說清楚別想問我別的。”
是樊勝美的哥哥來電,開口就是質問樊勝美為什麼賣了他的房子。樊勝美當然不肯委屈,反壓一頭,氣勢洶洶。“你混賬王八蛋,你不用威脅我,我今晚就睡家裏,你有種回來找。我帶着錢,又怎麼了,對,就是賣你房子的錢,一分錢都不會給你。那幫人剛來過,我打發了,告訴他們找你別找我。你要敢來,我立馬打電話請那幫人回來,花錢請他們打斷你的腿。你信不信。”
樊母聽到這兒,趕緊衝過來搶了電話,知道這是她的兒子來電話了。樊母一邊聽電話,一邊拿眼睛白女兒。安迪見此跟樊勝美比畫比畫手勢,領其他三女一起下樓去車上等。樊勝美見四個人一出門,就搶過去按下免提,那邊,哥哥正在凄凄楚楚地哭訴生活艱難,每天凍得睡不着,被子又薄又硬像紙板箱,兩夫妻一起感冒好幾天沒錢醫治。樊母一邊聽一邊流淚,樊勝美在旁邊大吼,“你身強力壯為什麼不去做小工呢,你老婆做鐘點工,這年頭不是民工荒嗎,你去打工賺錢啊,到處都是賺錢機會,你哭什麼哭。你活該,誰都不會給你錢,錢都在我手裏,一分都不給你,也一分都不給媽,你哭死都沒用。”說完就摁掉電話。
樊母急了,伸手揍向樊勝美。“你沒見你哥連家都沒得回嗎?你這狼心狗肺的,你怎麼這麼狠心啊,你眼睛裏除了錢還有什麼啊。你這孽種。”
樊勝美怒道:“你再打,再打啊。你再打,我揍不了你,我揍你孫子。”
樊勝美一把揪住雷雷胸口。樊母一看慌了,連忙搶走雷雷,抱在懷裏寶貝不迭,等緩過勁兒來,才道:“明天去銀行拿5000給我,我要用。”
樊勝美冷笑道:“從今天開始,我每星期給你寄錢,除爸的醫藥費和護理費,再給你一個月五百生活費,加上爸爸的工資,夠你們活。你隨便怎麼花這筆錢,要是給了你兒子,你就和你孫子一起餓着,餓一禮拜死不了,我絕不心疼。我現在出去擺平你兒子的事,但我會跟他們說得清清楚楚,他們儘管找你兒子的碴兒,打死我也不管,我只管你住的這地方沒人敲門。”
“你……你這忤逆的,只要我還活着,家裏哪輪得到你說話了。存摺拿來,我自己保管。”
“存摺和房地產證都在海市。給你等於給你兒子。你兒子好吃懶做,那就是個無底洞,拿十個我都不夠填。讓他去死,這麼大的人,到今天還養不活自己,活着糟蹋米糧。我從今以後不會管他一分錢。”
“什麼?你還我房產證,你真是……”樊母氣急,將雷雷拖到身後,操起地上的笤帚又追着打樊勝美。樊勝美舉起椅子抵擋,氣得眼淚直流,“媽,我是你親生的嗎,你為啥總搶我的錢填你兒子?”
“我養的白眼狼,連我的錢和房子都搶,你哥能這麼沒良心嗎?打死你這沒良心的,算我沒生過你這女兒。”
“你生了我,你養過我嗎?這幾年你除了問我要錢,還跟我打電話說過別的嗎?要說我也連本帶利還清你生我的債了,可你兒子呢,你兒子還問你要錢,你怎麼看不清楚究竟誰孝敬你呢?”
“你有錢不想做我女兒了?沒門。你爸剛躺下你就跟我反,我還幸好有兒子,要不你還不殺了你娘。你這孽種,我打死你,打死你。還我錢和房產證。”
樊勝美氣得渾身發抖,一把擋開媽媽的笤帚,抓了衣服和拎包就走。但走得不夠快,身上還是中了兩笤帚。她衝出門去,將門重重合上。抬頭,卻見對門鄰居的門剛剛合上。她氣得揉揉剛才被打的地方,抹着眼淚跑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