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江宴整場飯局都有點心不在焉,周曄替他擋了幾輪酒,說話都不利索了,可還是能透過朦朧的醉眼,看出老闆臉上夾雜着期盼和躁動的悶騷感。
這時,對面一個身姿婀娜的美女走來敬酒,眾人起鬨讓她和江宴喝個交杯,江宴淡淡一笑,連站都沒站起來,端起酒杯直接飲盡,讓等着看熱鬧的一群人好不掃興,周曄叼着根煙在內心替老闆配OS:喝什麼交杯,趕緊散了,人家還惦記着回去洞房呢。
終於等到散場,司機把兩人送回了酒店,周曄搖搖晃晃剛下車,就看見江宴甩了車門大步往裏走,於是摸了摸鼻子笑着跟上,誰知剛走進大堂,前台永遠笑得一臉殷勤的接待人員拿着張卡走過來,恭敬地說:“江先生,之前有位小姐說撿到這張房卡,特地來交還給我們。我們一查是您房間的卡,趕緊等着送還給您。”
江宴瞅着那張卡,臉頓時就黑了,手指在背後捏起,遲遲沒伸手去接。僵持了幾分鐘,對面拿着卡的前台笑容都快掛不住了,懷疑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惹得江總不高興了。幸好周曄及時出手,一把替他接回來,笑着說:“沒錯,可能是不小心弄丟了。”
一直到進了電梯,周曄還被身邊的低氣壓逼得喘不過氣來,想開口替他圓個場,又怕說不好把人再刺激到了,他清了清喉嚨,看着對面鏡子裏那張陰雲密佈的臉,突然冒出個念頭:好久沒看過老闆吃癟了,居然有種小興奮是怎麼回事。
電梯到了兩人住的樓層,周曄偷看了幾次江宴的臉色,到底有點不放心:老闆好不容易看上個女人,正美滋滋的等着開葷呢,一顆曠男之心就被無情踐踏了,於是乾脆跟着他進了房,絞盡腦汁想着該怎麼安慰才好,這時卻看見江宴直勾勾地盯着玻璃桌上壓着的一張紙,拿在手上迅速掃了一眼,臉上的烏雲簡直要遮天蔽日了。
周曄湊過去瞥了眼,只見上面寫着:“謝謝江總的一片盛情,不過,被人拒絕的機會也不是每次都有哦。”他憋了半天沒笑出聲,這小武替脾氣還挺大,這打臉打得可是毫不含糊。
這時江宴終於恢復冷靜,把那張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坐下來點了根煙,抬眸問道:“你覺得她是什麼意思?”
“這個……說不好……可能是真的潔身自好不屑走這條路,要不就是心思太深,想把胃口掉高點,抬高身價。”
江宴吐出口煙圈,目光漸沉,“不屑?我倒想看看她能不屑多久!能踏進這個圈子的,有幾個是真的白蓮花。”
周曄陪着笑點頭,明白老闆這是真動怒了,也是,大半夜的欲求不滿,誰能忍得了,可是總不能把人綁來強上了吧,正想着呢,又見江宴扯開領帶扔到一邊,目光里多了幾分玩味:“行!她不願意走,我偏要給她搭一條路,她想玩,我就陪她慢慢玩。”
而身為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夏念的心情卻是很好,她樂呵呵地買了一大包糖炒栗子,給劇組的工作人員分完后,自己抓了把蹲在片場旁邊吃得津津有味。喬雪心需要武替的部分差不多拍完了,她今天是以粉絲心態,來圍觀付娜在劇組的最後一場戲。
這場出的是外景,導演喊了開始后,付娜演的女魔頭就踉蹌着跑進鏡頭。她在主角的圍剿下受了重傷,一身青衣已經被鮮血染濕,長發披散着逃到懸崖邊,心知自己已經無路可走,索性盤腿坐下,抬起下巴指着喬雪心說:我……要死在她的手下。
喬雪心疑心有詐,遲遲不敢上前,白煜飾演的男主握緊她的手,溫柔的鼓勵:“沒事,她已經功力全失,去給她個了斷吧。”喬雪心記着這人欠下的血債,咬緊了牙步步逼近,劍鋒被夕陽映出凜凜寒光。
付娜看着她握劍的手,眼底卻現出淡淡的溫柔:“多美的手……笙兒也一定是喜歡的吧。”
喬雪心冷着臉一劍刺出,鮮血飛濺開來,付娜搖晃着身子倒在血泊中,睫毛顫顫垂下,突然輕聲哼起了一首童謠……那聲音細碎而凄楚,卻彷彿敲在每個人心上。
攝像機適時推進特寫:只見她眸光漸轉黯淡,伸手顫顫地把一朵小花握在手心。這雙手曾犯下無數罪孽,可唯一企盼的,不過是能讓她唯一珍視的孩子再度回到懷中……雙目無力地闔上,嘴角卻牽起一抹笑意:碧落黃泉,總算能與你相見。
“卡!”
“付娜姐殺青!”
現場響起一陣祝賀聲,夏念揉了揉泛紅的眼眶,發現自己已經完全被戲中人的情緒所牽動。這場戲劇本里只寫了付娜被圍剿走到末路,陸曉月親手了結了她,可付娜卻用細緻入微的表演給她添上了骨肉:即使是讓人恨得牙牙癢的反派,也能有溫情的一面,當她走到最後一刻,也能讓觀者的心為之觸動。
這時,付娜換下戲服卸了妝走出來,和工作人員打完招呼就準備離開,夏念連忙追過去說:“付娜姐,我送送你吧。”
付娜戴上墨鏡,沒有拒絕。三人走在影視城的街道上,背後的落日漸漸隱入飛檐,四周充斥着與她們無關的熱鬧喧囂。一直走到掛着影視城名字的門樓前,付娜突然摘下墨鏡轉身,笑容中透着淡淡的落寞,“當年我第一次來這個影視城拍戲,不知有多少影迷擠在這裏看我,要給我探班、送禮。那時我真沒想到,有一天離開的時候,只有你一個人送我。”
夏念心裏不是滋味,忍不住脫口問出:“為什麼還要繼續演呢?我記得您有幾筆投資都挺成功,幹嘛還要回來委屈自己。”
付娜沖她燦然一笑,“因為我是真的喜歡演戲啊。”
夏念怔住,沒想到她的答案會這麼簡單,付娜把墨鏡插在胸前,別好被風吹亂的碎發,“演戲多有意思啊,能酣暢淋漓地走進另一段的人生,去感受、體驗不同角色的不同情緒,所以,我捨不得離開劇組,捨不得放棄任何一個角色,每次下定決心離開,總忍不住要回來再試一試。”
夏念盯着她眼底閃動的光亮,突然很想告訴江宴:他說錯了。並不是每個人進娛樂圈都是為了爭奪名利,總有些人是真心愛着演戲,這對他們來說那是至高的夢想,百折不滅的堅守。她低頭抽出一支筆遞過去:“付娜姐,再給我簽個名吧,我相信還有很多像我這樣的觀眾會一直喜歡您,等着看您的新戲。”
付娜笑了笑,卻沒有接筆,而是意味深長地盯着她說:“當年我剛踏進娛樂圈的時候,也是你這個年紀。三年,我只用了三年就做到一線。”她突然扶住夏念的肩,言語殷切:“現在的時代是不同了,可是我看得出你有天分,你鏡頭感很好,而且你身上有股純粹的堅定,在這個圈子已經幾乎罕見了。演戲最重要的就是心無雜念,只要你願意努力,我能做到的,你也一定可以。”
夏念握着筆怔怔看着對面那人,她進娛樂圈是為了查案,從沒想過在演藝事業上有什麼建樹,所以一直胸無大志地在每個劇組跑龍套做替身,可這個讓她一直仰望、帶她看到演戲真正魅力的偶像,卻告訴她,她可以做到更好。
心底有簇火苗淺淺燃起,欣然跳動着,衝撞起一個從未有過的希冀:她真的可以成為和付娜一樣的人嗎?
“什麼,你說陳倩瑜想簽下那個小武替?”白煜咬着吸管,胳膊搭在欄杆上,滿臉的不可置信。
陳倩瑜是圈裏有名的經紀人,曾經一手帶出不少當紅小花,更何況她所在中天娛樂可是星澤旗下的經紀公司,多少藝人擠破頭都簽不進去。
“沒錯,這可是我獨家得到的消息,聽說,她正找人牽線呢,畢竟,以她的身份直接去找那個小武替談也太掉價了。”孟東沖他擠了擠眼,又把臉湊近一些,輕聲說:“至於原因嘛……據說是因為江宴把人給看上了,想先簽下來,慢慢捧。”
白煜一口奶茶差點噴了,“你說江宴看上她了?不是說他不喜歡女人嘛!”
“誰知道呢,反正我得到的消息就是這樣,而且簽下來以後第一部戲都給她安排好了,你猜是什麼?年度大戲《中宮》!”
“靠,她演女一?”
“當然不是,江宴也不至於昏頭到這個地步好吧。是演個小配角,大概十多集的戲份吧,不過據說角色很有特色,到時候配合微博大V炒作一下,應該能吸到不少粉絲。對了,你不是已經定了要進組,說不定到時候你們還能搭上戲呢。”
兩人正聊着,遠遠就看見夏念笑眯眯地幫道具組拎起一塊沉重的佈景往裏走,她好像永遠都是那副元氣滿滿的模樣,孟東朝白煜曖昧地笑了笑,“你別說,這女人看着簡單,藏得倒是挺深的,居然能不聲不響吃下江宴這塊肥肉。”
白煜眯起眼看着遠處的夏念,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她時,跟在她後面的那個神秘人,這麼看起來,她身上還真藏着不少秘密。他挑起嘴角,把手裏的奶茶拋進垃圾桶,“你剛剛說,陳倩瑜想找人搭線?這種送上門的人情幹嘛不要。”
然後他走到夏念身邊,胳膊往她肩上一搭,笑得神秘兮兮,“喂,有個機會想不想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