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大結局/不修神佛只修你
暮靄沉沉,昏色無邊。
山河之間,一地旌旗飛揚,紅火如燃。
那日唐三藏一行人趕到寒玉殿時,也是危柱傾塌,焦焚枯朽。
眼見沙悟凈那傻子居然毀了內丹,幸好孫悟空先前將從體內拔離而出的鎖魂釘煉化成了鎖魂鈴,鎖魂鎖魂,便是意味着能鎖住魂魄,保其不散。
不過他們那會兒終究去晚了,待孫悟空用鎖魂鈴將沙悟凈的魂魄救下時,三魂七魄已然消了大半。這幾日在人界青山流水四處奔走,到頭來,他們也只找回了小半零星碎片,時至今日,仍有一魄“靈慧魄”不曾尋到。
“這鎖魂鈴最多留存魂魄七七四十九日,眼下已經四十日過去了,若再找不到靈慧,恐只能將就着勉強復活。”
孫悟空坐在花果山洞府里的虎皮大炕上,眉眼一片凝滯,語意深沉。
“只是若無靈慧,悟凈只怕復生以後……”唐三藏說著,卻突然頓住了,如一陣穿堂風消失於冥滅之中。
若無靈慧,便只是一個痴傻之人跌跌撞撞行於俗世。如嬰幼小兒,咿咿呀呀再無人間好夢。
幾人鎖着眉,誰也沒有說話。
沙悟凈是他們的徒弟、師弟,又何嘗不是親如手足的相近存在。
哪怕那人從來沉默寡言,就如荒原之上零星點點。
朱悟能那夜坐在土丘之上喝了許久的酒,酒罐酒瓮東倒西歪散亂了一地,而他就那樣屈起一腿,抬頭看着天邊清和輪碩的圓月,眉眼黯然,一口悶着濁酒,任由無邊靜默吞噬着自身。
孫悟空在他背後靜靜看了半晌,突然想起沙悟凈重傷卧榻之時,那人迷迷糊糊間曾一把握住他的手,似是懺悔似是不安地說著,“師父,我錯了……我錯了……”
他知道那人是燒得暈了頭,才把他錯認為了唐三藏。只是他沒想到,那雙唇開開合合間竟會是紅塵過往裏一概深埋的喑啞秘密。
“師父,我不該吞吃了你九世……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
孫悟空一直知道,知道沙悟凈的脖上帶着九顆人頭骷髏的串鏈,卻從來不知,那竟是唐三藏葬生流沙河的前九世。
病得昏沉的那人不住囈語看着並不安穩,而他為了安撫這個三師弟,也只能說著,“我知道,我不怪你。不怪你……”
他不知曉沙悟凈是出於什麼動機,又或是受了誰的唆使,才吞吃了師父接連九世。
只是他此時看着朱悟能的孤寂背影,他想,那一個個守着篝火的闃靜夜色里,那一個個交換心事的沉寂暗默中,朱悟能或許是知道此事的。
就如同沙悟凈也知曉他的叛徒身份,知曉他的明月清夢,知曉他的執着殊榮。
從此之後,夜色縱是闌干深沉,這世間卻再無人可共享。
唐三藏這時與幾位志士將領商量好人間部署,掀了帘子出了長廊,徐徐然地穿過庭院,走至孫悟空身邊,看着以酒澆愁的朱悟能,低低問了句,“悟能怎麼了?”
孫悟空怔怔地,抿着唇,慢慢搖了搖頭。
檐下的風鈴叮噹着迴響起空靈的奏曲,就如月華九天之上有人持着箜篌撥弦輕彈素聲低唱。就如身旁還有一人笑拍着肩在稱兄道弟。
他轉身拉着唐三藏回了屋,沒再停留在哀涼的夜色里。
有些事知道就好,不必問出口。
就如同埋進大土裏毫無生機的的蝴蝶,也從來答不出來。
後來,日頭一天天過去,孫悟空看着水漏的水滿了又空,空了又滿,而那殘缺的最後一魄始終未曾找到。
有時候從子到亥,從亥到子,忙活着也不過就是一眨眼,驚飛了四堂塵埃。
四十九天來到的那天,正好是一個陰天。
和誓不空走的那天很像,孫悟空看着萬丈暗淡重雲,這般失神地想。
鎖魂鈴里的魂魄如亮着一尾燈的螢火蟲在四處衝撞,當他把鎖魂鈴架於枯骨之上,喚一旁白骨精施法起死回生之時,其實他們都知道,有些人有些事……
如同當年翻山越嶺飛花逐風的記憶,終是回不去了。
卻說龍族因被天界四處追捕,又無誓不空可以庇護,無奈之下聽從神龍當初的建議,四下逃亡紛紛入了無天界安居,在那之後,人界四海九州再未見過龍族一絲一毫的蹤影,就如同他們不過是山海幻夢裏的縹緲傳說罷了。
倒是敖摩昂和敖陀,聽說最後一次有人見到他倆,是在女兒國附近。不知二人是否千里迢迢趕赴去求了子嗣,不過這一切,對此時被困鐘山煎熬修鍊的敖烈來說,也再沒什麼瓜葛。
彷彿是清江露風吹過斑駁日影,所有的動靜都與它毫無關係。
人間的妖魔越來越少,無天界的妖魔卻是越來越多。
這世間,沒有人知道無天界怎麼進去,也沒人知道進去后該怎麼出來。它就像傳聞里的不周山地,瀰漫大霧,不見天日,沉雲烏暗,永遠隔着一層又一層的迷障。
那時眾人或許也沒有想到,在這場轟轟烈烈的除魔行動和妖魔遷徙之後,人魔兩界自此徹底分開,結界相隔,而向來卑微低賤的魔族,也開始如神族一般退隱於自己的領地中,保持着高高在上的神秘。
有時候,並不是因為尊貴而稀有,而是因為稀有才尊貴。當妖魔也開始變得稀有之時,或許他們凌駕成仙神的時日也不遠了。
孫悟空和唐三藏為護妖魔而與天庭對抗之時,昊天派了如來下界勸服。彼時廝殺正值尾聲,一切帶着塵埃落定的氣息。
如來看着這幾個幾次三番和他作對的取經師徒,心下翻湧,一時無話。
他對金蟬子有無奈也有惘然,他對孫悟空有過恨也有過悔。
這麼些年,他所求的一一背離了初願,如鏡花水月成了轉瞬半空。
“唐三藏,你已然墮入了魔障。”
“弟子不覺為魔障。”
唐三藏盯着那人金身佛像,半晌勾起唇角涼涼一笑,“有一事倒是並未稟報佛祖,弟子全然想起來了。”
“哦?你想起什麼?”
“菩提金蟬,百般所有,都想起來了。弟子愚昧,倒不知佛祖竟是暗地裏為弟子‘做了這麼多。’”
唐三藏想起如來騙他用了洗髓石洗去記憶,想起那人設了一個又一個套誘孫悟空跳進去,想起人界輾轉時早有幕後註定的那千般誤會。
全都是拜這人所賜。全都是拜他的師父所賜。
“金蟬,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是為你好!”
如來的面容慈威之下看來有些哀切,像是敗了一局又一局的頹敗老者。
“弟子不需這些。”
此時的唐三藏似有了金蟬和菩提的影子,眉眼默然間白衣如雪,側影與當初的天地孤鴻一人幾乎沒有相差別。
如來悲涼地看着他,“金蟬,別再錯下去了,你若不成佛,真身便註定苟延殘喘消滅天地之間啊!……回來吧,回來繼續取經。佛經能救你一命,也能救世人一命。為師可是連你們的佛號,都已然想好了啊!”
他早就想過,結局最後定然皆大歡喜。他的二弟子終於歷經百難修身成佛,人人喜登極樂神格不滅。唐三藏就封個旃檀功德佛,消過去生中齋僧罪業,孫悟空就封個斗戰勝佛,一念清凈再無殺戮永享太平,豬八戒就讓他當個凈壇使者,受盡供奉獲得食祿,沙悟凈則當個金身羅漢,不受生死輪迴。還有白龍馬,如若沒有那場仙妖大戰,他本打算封他個八部天龍廣力菩薩,賜他在化龍池得復原身,盤繞在大雷音寺的擎天華表柱上。
何等圓滿的結局,個個成佛成菩薩,再無執念,滿目慈悲。這本該是,這本就是最好的前程啊!
可是唐三藏就那樣看着如來笑,狹長丹鳳眼似挑未挑,笑意淡薄。
“多謝佛祖掛心了,不過弟子從來不覺得,信佛需要佛經。”
心中有佛佛自在,心中無佛毋需拜。如若心中有佛,會不會頌讀又有什麼干係?如若心中無佛,要那佛經又有什麼用?
能救世人的,救他的,不是佛經。而是那顆修行的菩提心。
唐三藏就那樣執着佛珠,對他的師父,對他敬仰了千萬年的佛祖施了最後一禮。
那是一個僧人的最後尊拜,也是一個佛陀的舍利初生。
“佛祖,你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若弟子已成佛,你封不封弟子為佛,弟子都是佛;倘若弟子未成佛,你封不封弟子為佛,弟子都不是佛。弟子不肖,不見如來,而見三際眾生。”
不知是他究竟參透了婆娑一切,還是誓不空予他的記憶光團夾雜了萬千深理,唐三藏自那日蘇醒后,冥冥中竟看破了過去生、現在生、未來生三際所有,隱是佛相。
可他又知道,他斷斷不可能是佛。因為他手上有太多的殺孽,心底又有太多的執念。
不過,是不是佛又有什麼干係呢?
千帆煙雲已過,他追尋了千萬年的,苦苦掙扎渴求的,到如今世事大變之時,一切看來不過是可笑的一場空。
或許真正的佛,本就是無所謂成不成佛。
“荒謬!荒謬!你怎麼會是佛?你怎麼可能會是佛!”
那日如來大氣而去,聲音顫抖猶帶着不自知的恐慌。
而唐三藏看着那天邊鑲金綉雲,眉目似覆著皚皚霜雪。
就如同,看到了一場欲墜未墜的沉沉落日。
到最後,孫悟空宣佈的那些上古真相掀起了軒然大波,連上古真神創造了妖族的女媧都被驚動出面之時,那場風雨煙波才慢慢平息了下去。妖魔雖有了身份,卻被勒令終身只能呆在無天界裏,留存人界的少數也不許再肆意行惡。
而花果山裡,沙悟凈終是活了過來,卻再沒了靈智,整日像個痴傻小兒,在花果山裡和一群猴子猴孫攀爬青藤肆意玩鬧,喊着孫悟空也只是喊大聖,對着唐三藏也不叫師父,只叫和尚。
唐三藏沒有還俗也沒有留髮,日常還是念他的經燒他的佛煙敲他的木魚,但他知道他和外頭那群僧侶終究不一樣。他開始飲酒,也開始食肉,不過食得不多,畢竟適應不了肉味。夜深之時,他也會孫悟空在炕上睡大覺,偶爾破破色戒,又是一番夜色燃燒。
朱悟能倒是好,不知怎麼終是逼得霓裳承認了自己的心意,從九重寒天上下界而來,與他在花果山鳳冠霞帔成了喜事,從此鸞鳳好夢宿於了一處。
如今幾個師徒聚在一塊,雖不再取經上路,可沾染了煙火氣息,也算得上熱熱鬧鬧。
夢魔報了大仇,到最後還是走了,臨走前將誓不空親手所作的一副畫卷給了他。
“當日那人找到我,把這畫像拿給我看,說畫上這人就是齊天大聖,要我想盡辦法攔住你們師徒。”
他說著,哂笑地搖搖頭,“他其實從未見過你,倒難得把你畫得這般相像。”
夢魔不知他們那些過往,孫悟空卻是知的。他斂住了所有聲息,怔怔地撫上畫上之人的眼角,似笑非笑,意氣飛揚的,像是他……又像是那人。
很久以後,一個猴猻在孫悟空內室的牆角里看到了這幅泛黃的畫像,奇怪祖師爺怎麼在一角畫了個圓圈,破壞了整幅畫的構圖,孫悟空卻只淡淡笑了笑,說那個圓,是一個輪迴。
當年的人與事早已淡去,誓不空將這天地顛覆得轟轟烈烈,可到頭來記得他的,也不過那麼幾個。幾人之中,還是恨多於愛。
而沙悟凈,有時坐在山巔那棵最高的大樹之上,看着遠方燃燒的夕陽,倒是難得安靜下來,像有什麼心事。
有時候孫悟空會陪在他身旁,有時候又是朱悟能,唐三藏,還有些時候,是白骨精。
她沒有走,她本是為面見佛祖來知曉起死回生之法,可到最後,她卻發現有些人是不可能復生的。
因為那個人,早就成了她自己。
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再難剝離而出。
他們倆就那樣靜靜地看着夕陽墜落下來燃燒如火,霞光繾綣鋪疊萬千。
沙悟凈說,“真奇怪,我好像在等一個人。一個永遠也不會來的人。”
辜寧轉過頭,笑着看着他,眼底似有淚意又似什麼都沒有。
她說,“好巧啊,我也在等一個人。一個永遠也不會來的人。”
朱悟能曾開玩笑,說辜寧一直照顧着沙師弟,不如兩人就成了好事算了,這樣花果山就齊齊美美了。
沙悟凈什麼都不懂,只是撓頭憨笑,而辜寧抿着唇,笑而不語,依舊一派溫婉。只是那溫婉之中如紗如霧,似含惘然。
或許時間能抹消一切,又或許它什麼也不能。
在霓裳為朱悟能生了一個大胖小子那年,花果山張燈結綵,觥籌交錯,喜慶非凡。
醉酒之時,不知是誰提起了往昔,眾人便相約着再赴山河去走當初走過的那些路。
他們從大唐長安走過了五指山,當年魏徵病逝,李玄清哀極而怒,砸了他的墓碑,最後不久也駕崩而去,龍氣入天位列仙班。據說李玄清做了帝君之後,第一件事便是找魏徵的轉世,此事倒是不知真假,流於軼聞俗話。
後來他們又從雲棧洞走過了流沙河,朱悟能指着雲棧洞,一臉唏噓,對霓裳說,“渾家,你看,當年你就是在這兒裝作凡人嫁給了我。不過兜兜轉轉過了這麼多年,你終是以真身嫁給我老朱了啊!”霓裳不好意思他在幾個師兄弟面前提起那般羞恥往事,便佯作嗔怒地跺腳擰他耳朵,幾人笑做一片。而流沙河,卻是人煙荒蕪滿眼凄涼。沙悟凈愣愣地看着那處所在,沒什麼記憶,卻又彷彿被刺痛般直拉着眾人想要走開。
朱悟能問他怎麼回事,他卻是指着胸口,笨拙地說道,“這裏,痛痛的。空空的。”
他雖失了神智,可他也知道痛是怎麼一回事,萬箭穿心是什麼感受。
朱悟能微啞地笑了笑,想要說些什麼把這圓過去。可他笑着笑着卻紅了眼眶,最後偏過頭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們幾人終是求而有得,可是老沙不一樣。
那個人,和霓裳,和唐三藏都不一樣。他是不會悔的。
哪怕真有過動容和相思,他也是不會容許自己後悔的。
因為他是帝王,高高在上的帝王。這個身份,便註定了一切故事的開章和結尾。
再後來,他們走過了五庄觀,走過了白骨山,走過了寶象國,走過了波月洞,走過了通天河,走過了落月部,走過了烏雞國,走過了枯松澗,走過了黑水河,走過了女兒國,甚至還走過了無天界。
他們一路遇到了許多新人新事,也念起了許多故人故事。
鎮元子指着唐三藏和孫悟空說,“我就知道你們師徒倆有一腿,你當年還裝清高砸我的果子生我的氣,我呸!”
寶象國的姑娘們,依舊穿戴□□,一派異域風情。而黃袍怪洞府外邊的蓮池,多少年過去,也長滿了紅粉荷花,鮮嫩如染。
通天河再沒了霜冰,龜丞相被孫悟空叫出來敘舊時依舊吵着要糖葫蘆吃,只是鬧着鬧着他居然靜了下來,“其實這河,沒了那人也蠻不習慣的。”當初那個痴狂的魚怪,終日只顧着縮在自己的角落,拔下身上血淋淋的一片片魚鱗,也不知道是要做什麼。
還有落月部,早已在大草原上遷徙無定居。他們找到縛夷日的後人時,發現當年那個小男孩最後終是成家立業娶妻生子一番順風順水,而他的妻子據說也愛穿一襲水綠色紗裙,笑靨如花眉目動人。
枯松澗依舊紅氣遍佈,裏頭沒了一個聖嬰大王,可摩雲洞卻多了一個久未歸家的浪子。牛魔王前幾年還帶着紅孩兒來花果山參加盛宴,他和孫悟空哥倆喝了個昏天暗地不醉不歸,到最後回憶往昔兩眼淚花花。他拍着孫悟空的肩,不住哽咽說,“兄弟,你沒成佛,好。你把紅孩兒給我送了回來,好。咱們還能相聚……好!”
還有女兒國,它的落胎泉和子母河最後都漫漫枯涸了下去,女兒國的子民為了生存最後無奈只能從外界招攬男人,靠生殖的辦法誕下新生幼兒,似是走上了正途,卻也是長路漫漫。
無天界裏,居着萬千妖魔,到後來幾個大魔頭各自劃分領域,竟是成了一個個小國。有的叫夜叉,有的叫修羅,名目繁多。只是雖無外界捕殺的危險,妖魔之間卻也不時為了地盤和水源而爭殺,長久的安定還要許多時日。
到後來,他們踏遍四處名山,覽遍青川秀水,回到花果山後,亦是過了許多年月。
霓裳的孩子長大了,看着唐三藏獃獃地問,“這個禿頂阿伯是誰?”
孫悟空笑得捶桌大笑,眾人也是忍俊不禁。唐三藏無奈地摸了摸光溜溜的頭頂,“我這不是禿頂啊。”
孫悟空翹着二郎腿,眨眼笑了笑,“這個啊,這個是你孫伯父的壓寨夫人。”
朱悟能一臉看好戲的神色,唐三藏卻是眉毛都沒跳一下。
“哦?夫人?只怕這個壓寨夫人,為師當得‘名不副實’啊。”
那晚月色正圓,燭焰被動靜弄得忽明忽滅,低喘聲交雜在夜色里,聽得人面紅耳熱。
孫悟空被折騰得有些睜不開眼,靠在那人□□胸膛時,回憶這麼多年來的起起伏伏,迷濛中突然問了句。
“師父,你有沒有後悔不修佛了?”
唐三藏摸了摸他的頭,低笑聲如水色月華。
“傻瓜,我不修佛,我修你啊……”
“那你還不修得輕些?”
悟空起初還怕他不修佛,真身會因當年的濁氣之故而殘敗下去,可唐三藏知道,他的確已然成了佛。
只不過,他成的恐是這十方三際里,墮為眾生的第一佛。
而他畢生之務,便是度這人。以情,以寵,以陪伴,以信任,以守護。
這個世間若有一人得度,其實也就是無量法之眾生得度。
因為有些時候,一人就是眾生。
“師父,我睡了……”
“睡吧。明天給你做肉吃……”
唐三藏看着那人安枕好夢的安詳眉眼,低下頭慢慢在他額上烙下了一吻。
他知道,明天又會是新的一天。
而他們的未來,只會一天比一天更圓滿,沒有落筆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