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吻痕
婁止顯然還沒有完全消化唐律所說的內容,半晌還未緩過神來。
這事怎麼就又與自己扯上關係了?
說什麼桃花?
唐律見此情景,笑着繼續開口侃着婁止道:“你可是捨得人家韶瞿長公主的青睞,一顆芳心可不都放你身上了。”
婁止這才回過神,眼中帶着些不屑,抿抿好看的嘴唇。
“那又如何?”婁止冷哼一聲,“她如何想是她的事,與我何干?我何須在意她的心思想法?”
“可不就苦了我。”唐律半開玩笑的語氣,聽着倒顯得他不怎的在意。不過眼底的寒意卻是不假。
唐律雖平日溫和待人,可到底不是砧上魚肉任人宰割之輩。
婁止自是了解唐律的,也不於此多說什麼,轉而道出別的些個疑惑。
“這般說來,她知道你我之事?”婁止劍眉微微鎖起,略垂着眼,其中幽深莫明不知思量些什麼,“先前阿心與她說的?”
唐律輕笑着搖頭否定,又道出自己的看法:“她最開始應只聽了關於你我的傳聞,不怎的確信,又覺着我與你關係甚為親近,此次本是急於向我求證……”
“求證?”婁止不由提高了音量,眉間皺痕刻得更深了些,“那她怎的如此對你?竟是這般心狠手辣,將你傷成這樣?”
“本是未有什麼的,”唐律話語微微一頓,在婁止略帶疑惑的眼神中接着補充道,“但我後邊兒三言兩語,許是將她刺激了。”
兩日前,悅館。
唐律昏昏沉沉睜開雙眼醒來,便發現自己已是被一根麻繩緊緊束縛在屋內中央一張四方木椅上。
房內未有甚別的擺設,便見前方不遠處案几旁坐着的平安公主拓跋黎。
唐律頭腦驀地清醒過來,鹿眼微闔着,思索些什麼。
真是——有意思。
“平安公主。”
即便現下被束縛着,唐律的聲音亦是與平日一般溫和無二,但此刻卻是讓人聽不出什麼喜怒來。
“律公子,”拓跋黎出聲作回應,但語氣有些莫名的急切,便也是不想扯些別的無關緊要的事情,接着話題直奔自己的目的,“傳言只道律公子與麟王殿下關係甚是親密無間,竟是讓人不禁向著短袖龍陽那般想去。”
唐律略微抬眼,雋越的眉眼輕皺,卻又在下一刻恢復了平靜,瞭然無痕,顯然拓跋黎並未看出什麼。
“所以?”唐律出聲徐徐,不急不躁。話音稍稍轉彎,在安靜的空氣中盪開波譎,無形的威壓擴散開來,讓拓跋黎覺着十分不自在。
這主客的關係,顯而易見,反轉過來。
拓跋黎彎月秀眉驀地一蹙,聲音勉強平靜鎮定:“既是如此好的關係,那就勞煩律公子告訴平安,麟王殿下心上人究竟是何人?”
“哦,原是這樣。”唐律嘴角微彎,掀開驚瀾笑意,語氣又十分散漫不驚。視線落在捆在自己身上的繩子上,卻是眸光又旋即凜然幾分,“這便是平安公主勞煩別人的態度?還是說,你韶瞿皆是這般無禮?”
這般說著,唐律心下也案子思忖一番。
想來如此大費周章,在有婁止所派暗衛守着的清風苑下了迷香,將自己擄去,這番作為不像是這位韶瞿公主的作為,她還太嫩了些。
此般,當是展督王拓跋聞的手筆了。便是想着以他唐律為誘餌,引得衛心現身罷了。畢竟平日裏衛心時時刻刻有着衛錦遙保護,一般人難以近得了身。
至於此刻坐在前邊兒的平安公主,應是順帶的,只因這公主對麟王婁止動了心思,現在前來向著唐律探聽些情況罷了。
“你……”拓跋黎卻是因着唐律毫不客氣的話語有些氣惱。又想及,反正此刻人被束着也是跑不了的,才稍作客氣的語氣道,“先前在麟王府,兄長只道麟王殿下有了心上人,此人又何等無雙,讓我好斷了兩國和親的念頭。倒是讓平安十分好奇麟王殿下的那位心上人,適才想着來問問律公子。”
“公主很好奇?”唐律不露聲色地挑眉,唇邊弧度更深,“很多事情可不是一句好奇就作得了數的。”
“讓我斷了念頭,卻不告訴我那人是誰?我連對手是何人都不知便讓我認輸?”拓跋黎雙目微瞠,眉頭緊蹙,湖色的美麗雙眸閃爍着點點水光,微揚的下顎帶起頸間青筋。
顯然,拓跋黎急了,不難看出這位公主好強爭勝的性子。少女清亮的嗓音帶着不甘再次響起:“讓我如何死心?讓我如何甘心?”
“便是麟王他沒有沒有心上人,心中也是不會喜歡你的。”唐律聲音瞬間冷了下來,少有的疾言厲色。
照她拓跋黎的說法,便是婁止非她不可了不成?認輸?婁止可不是任她爭奪輸贏的物件。
唐律這般想自是帶着些個他自己的臆斷,但心中便就是不喜眼前這公主的態度。情感之事,本就是你情我願。平安公主這話,當真令唐律覺得好笑。
拓跋黎未明白唐律話底之音,只以為唐律覺着自己配與婁止不上,心下更是氣憤。
本就是心高氣傲的一國公主,怎容得別人如此說?
“本宮堂堂韶瞿長公主的身份,哪點配不上他不成?”
不知是刻意還是氣急時的無意,竟是連自稱都變了,許是想強調些什麼。
“律自然知道平安公主身份金貴,”唐律噙着笑,卻不抵眼底。鹿眸之中,看着平靜如湖,幽深的湖底卻是凍沉着霜雪,“可麟王殿下,不喜你這般自以為是、自作聰明的女子。”
“住嘴!”突然站起身,拓跋黎伸出一隻手,手指直指唐律。拓跋黎當真是被唐律這番話氣得不輕,一時未把控好自己的情緒,聲音有些嘶啞,本是秀美嫩氣的臉上神情略是扭曲。
拓跋黎又馬上驚覺自己剛剛的失態,深吸口氣稍稍緩了緩,強制地將自己胸口的怫怒壓了下去,與稚嫩無暇的小臉不怎的匹配的氣傲絲毫不減,聲音故作沉着大氣一般,才開口道,“平安好言好語禮待律公子,是真心誠意向公子打探麟王殿下之事的。來到大祇雖為客身,但平安怎的說也是一國公主,由不得公子這般詆毀。”
區區朗商小國的皇子,且是最不受寵的送來大祇作質子的皇子,空有才貌而已,朗商都不將他當作一回事,她韶瞿更是不會將他放在眼裏。先前對他那般客氣,本就是看在他與自己兄長的淵源上罷了,加之與麟王殿下很是交好的關係,也就顧及了些,卻是沒想到唐律竟然這般不識好歹。
“禮待?”唐律眸中劃過一絲嘲諷,語氣卻不緊不慢很是平和,“韶瞿的禮待原是這般?如此禮節待遇,倒真是讓律開了眼界、漲了見識。果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拓跋黎再也不怎的掩飾自己眼中的不屑之意:“向來都是聽聞朗商的唐律公子性子溫和、待人以禮,卻是未想過,原來都只是表面功夫,作予別人看的。實則對着女子亦會惡言相向。”
得了,明擺着被捆着的人是自己,自己現下卻又成惡人無理的一方了?
唐律本是不當這位公主一回事的,只認為她年紀小不懂事,倒是自己心寬了。饒是如此,唐律心下升起一股厭惡之意。
隨後對着拓跋黎笑了開來,俊美的容貌加諸溫潤沁人的笑意,讓一心在婁止身上的拓跋黎也不由失神片刻。下一刻,又聽得唐律如玉如綢,恍若潺潺溪泉淌過的潤澤聲音。
“平安公主真的這般想知道麟王殿下的心上人是何人?”
唐律到底是想要撕破拓跋黎這表面看似姣好天真的面孔。
真是由骨子裏透生出的惡劣性子。
拓跋黎聽着唐律所言,眼眶泛着微紅,也不知是被氣得或是怎樣,忙開口問道:“公子願意告訴平安?”
唐律稍稍低頭,眸底蘊藏着怒與肅殺,嘴邊的笑添上惡意,徒然間又被不察地掩去。
片晌,唐律才低聲道:“公主且附耳過來。”
拓跋黎心中雖有些躊躇猶豫,但最終還是邁步走進唐律,俯下身湊近,耳畔與唐律的嘴唇咫尺之隔,待着唐律給出答案。
“呵。”
唐律喉間的輕笑盪在拓跋黎耳邊,驚得拓跋黎脖子微微瑟縮,卻是下一剎那,拓跋黎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裏不由漫上淚意。
“你……”拓跋黎微張小口,好是一會兒,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
“平安公主看到了嗎?”唐律笑着出聲問道,赫然是明知故問。
——“啪”!
拓跋黎後退一步,接連着就是揚手給了唐律一記耳光。聽着聲音,力氣卻是不小的。
“你……你!你不知廉恥!”拓跋黎揚起的手還未完全放下,卻是難以抑制地顫抖着,聲音帶着極致的怒意。
方才她看見了……看見了唐律耳後一直蔓延到頸后的青紫吻*痕,不難想像那一襲月白的衣袍下又是如何的一副光景。
拓跋黎適才恍然大悟——唐律與婁止的傳聞竟是真的?本只以為是玩笑話當不得真,沒想到他二人竟是這般關係?
唐律因着拓跋黎力度不小的耳光,頭已是側到一邊,皙白的面上很快泛上紅腫。唐律卻不以為然一般,轉過頭來,抬首直直望着拓跋黎。
凜冽的眼神逼人,拓跋黎只覺唐律那眼神似是要將自己洞穿一般,又聽得唐律緩緩出聲。
“公主對着麟王這般急切地倒貼之舉,論廉恥,公主也好不到哪兒去?”
“啪”!拓跋黎反手再是扇了唐律一記耳光。
此次過去,唐律嘴角已是滲了絲絲血跡。
“不過靠着一副上好的皮相爬上麟王的床罷了,也配在數落本宮?”拓跋黎面上神色因着怒氣十分扭曲,再是見不到平時小姑娘的稚嫩乖巧,出口的皆是十分難聽的話語,“難怪眾多皇子,朗商皇帝偏偏選了你來大祇。原來打的就是這般色誘的主意!”
唐律眼中殺意渾然欲出,卻又皆被自己抑在眸底。
再次轉過頭,望向拓跋黎,驀然間笑開來,映在拓跋黎眼中極是礙眼諷刺。
“至少比起公主,能夠爬上麟王殿下的床也算作律的本事。”唐律又輕笑出聲,“平安公主現下,打的難道就不是這般主意了?”
“你——你放肆!”
拓跋黎隨手抽過一旁自己貼身侍衛腰間的方結長鞭,“啪”一聲驚響在唐律胸前乍開,劃開衣物,扯出一道深明的殷紅血痕。
——生疼!
那火辣辣的一道緊緊貼着胸口皮膚一般,似是火舌灼燒,久而不散。
唐律疼得眉頭緊皺,卻是未出一聲叫喊呻*吟。
很是半天,唐律才從這疼痛中緩過勁兒來。
忍着疼,唐律半闔雙眸,視線確是對着拓跋黎,聲音語氣極為緩慢穩靜,因着疼痛血色漸褪的面上笑意不改:“平安公主怕是不知自己現下兇惡的神情模樣?下手這般狠毒,別說是麟王,便是任何一個男子都看你不上。”
“你現在儘管笑,待會兒本宮見你怎麼笑得出來!”拓跋黎瞪了唐律一眼,將手中的長鞭遞給方才旁邊的那位侍衛,“這人讓本宮很是不快,你應是知道該怎麼做能讓本宮心裏舒坦。”
“這……”侍衛面上卻是有些猶豫,“公主,再怎的他也是朗商的皇子,怕是到時候麟王殿下知道后怪罪下來……”
拓跋黎心中本來還有些顧慮,聽了侍衛這話,更是氣憤不已。
“充其量也就算作個男寵罷了!且他出言辱我,教訓教訓,麟王殿下甚至是大祇皇帝陛下不會說些什麼的。”拓跋黎眼中儘是輕蔑,瞥了一眼唐律,脫口而出的是狠戾的命令,“給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