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結婚
清晨,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了床上。
陸知禾睫毛顫了顫,睜開了雙眼,當他看清眼前的情形時,整個人僵住了。
近在咫尺的是一截白皙的脖頸,額頭上還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溫熱鼻息。
自己半壓在一個人身上,和那人手腳纏在一起。腰上還環着一條胳膊。
略微仰起頭,師容放大的俊容出現在眼前。
陸知禾窘迫地收回抱着師容胳膊的手,小心翼翼地想掙扎出來。
師容動了動,無意識地把人往懷裏帶了帶,發出模糊的一聲,“還早……再睡會兒……”
陸知禾僵了僵,感覺到兩人相貼的肌膚傳來一陣陣熱意。
他等了會兒,待師容沒了動靜,又小心地掙紮起來。
師容被他的動靜鬧醒了,抬手揉了揉額角,微睜着眼,看向手忙腳亂的人,聲音有些剛醒來的沙啞,“醒了?”
陸知禾終於掙脫出來,正要翻身下床,聞言頓了下,沒有回頭,側臉有些紅,結巴道:“嗯、我先去洗漱了。”
師容坐了起來,扒拉了下頭髮,“還難受嗎?”
陸知禾低頭找拖鞋,雖然昨天喝的有點多,頭倒不是很疼,他搖了搖頭,“師先生……昨天沒事吧?”他記得後來師容幫自己擋了不少酒。
師容嗤笑一聲,“就他們。”他頓了下,嘴角挑了挑,“還叫我師先生?被人聽到就壞事了。”
陸知禾愣了愣。
師容笑笑,“私下隨便,有外人在的話,記得叫我名字,或者,叫哥也行。”
陸知禾微窘,不過點了點頭,“嗯,知道了。”
師容不再逗他,起身去了外面的盥洗室。
過了幾天,陸知禾收到了維克的消息,課程改了,被刪掉了大部分,剩下的基本都安排在周末。
他回學校辦了復學手續,王瑞見到他很是高興。
陸漸林通過師容,聯繫到了A國那個權威腫瘤專家,打算等方芸的身體狀況穩定一些后就帶她過去。
一切似乎正朝着令所有人滿意的方向發展,然而,師老爺子突然中風了。
陸知禾聽說這件事後,很是吃驚,他記得前幾天看到這位老人時,一切都還好好的。
老人雖然有些孩子氣,精神頭卻很好,還說要教自己寫毛筆字,還要給他一枚祖母綠的戒指,說是師老夫人交代他要傳給孫媳婦的,其他人都有,就剩師容這一枚還沒給出去了。
陸知禾堅定地拒絕了,老爺子很是失望。陸知禾不忍心,只好借口說還沒結婚,所以不能收。老爺子又高興了,念叨着說結婚後再給他,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收了起來。
師老爺子這次是實打實的住院了,搶救過來后,有些不大認人了,卻一直念叨着師容結婚的事。眾人告訴他師容已經訂婚,很快就能結婚了。他聽了很高興,但高興完了,又開始一個勁地問什麼時候結婚,他要把戒指給出去。
除了關心師容的事,師老爺子清醒的時候,總提起師老夫人,說自己做夢夢到了她。師家眾人心裏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老爺子其實已經九十多了,但精神頭一直很好,很少生病,眾人便慢慢地忽略了他年歲已高的事實,以為他會一直這樣健健康康地活下去,然而,生命終究敵不過歲月。
師容的父母商量后,找了個時間,拜訪了陸家。
陸漸林已經將方芸接回了家,A國那邊也聯繫好了,兩人下周就要動身了。
茶几上,茶杯冒着裊裊熱氣。
陸漸林面對師正宏那張經常在電視上看到的面孔時,還會有些微的不真實感,聽完兩人的來意后,他微微皺了皺眉,沒有馬上開口。
方芸的臉色還有幾分憔悴,聽完師老爺子的遭遇,有些不敢相信,“這真是……前陣子老爺子瞧着還很精神呢。”
董靜怡道:“誰說不是呢,知禾他媽,我知道這事有些倉促,但老爺子很喜歡知禾,一直記掛着這事兒,我們做兒女的,也只能盡量去滿足老人的心愿了。”說完嘆息一聲。
訂婚倉促些方芸還能接受,但結婚的話,她有些猶疑了,畢竟陸知禾才大二。
陸漸林最後表示,要考慮下再給答覆。
師正宏和董靜怡知道這件事不太妥當,對方不接受也在情理之中,該說的他們都說了,再坐了會兒就告辭離去了。
晚上,方芸躺着床上一直睡不着,想到老爺子的事,又想到了自己的病,突然生出幾分消極的情緒來,也不知道她這一去A國,還能不能回得來。
陸漸林也沒有睡着,聽到身邊的動靜,轉頭看她,“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
方芸低聲道:“漸林,你說我的病,能治好嗎?”
陸漸林拍了拍她,“瞎想什麼,那個大夫是這個領域的權威,別擔心,就是去做個小手術而已。”
方芸嘆了口氣,沉默了片刻,道:“要不,答應了吧。”
陸漸林腦子裏也很亂,想到師正宏這樣的人來請求他,又想到師容借給他的三百萬,心中也有幾分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能從師容的言行舉止中看出,他對自己兒子是有感情的,否則他也不會輕易答應訂婚的事。但是,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陸知禾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從來沒受過什麼委屈。
在外人眼裏,師家千好萬好,師容也是百里挑一,但是,還不夠,這些還不夠讓他把陸知禾交給別人。
師容沒想到,最後是陸知禾說服了他爸。因為陸漸林一直沒有答覆,他正打算親自跑一趟陸家,卻接到了陸知禾的電話。
“……就是這樣,我爸答應了,讓伯父伯母別擔心了,對了,師爺爺這兩天身體怎麼樣,我明天下午沒課,可以去看他嗎?”
師容頓了片刻,才理解了陸知禾的意思,他的心臟好像突然被貓爪撓了一下,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閉了閉眼,吁了口氣,才道:“知禾,謝謝你。”
“沒、師先生客氣了,這是應該的。”雖然同師容簽了協議是出於無奈,但師容幫了他很多,尤其在方芸的事上,陸知禾都記在心裏,況且結婚本就是協議內容。
“明天你們幾點下課?”師容問道。
“十二點。”
“我去接你。”
陸知禾愣了愣,反應過來師容的意思,忙道:“不用了,我自己坐車去醫院就行了。”
“我剛好順路,也要去看看老爺子,下課了找個地方等我。”師容一笑,補充了一句,“這本來就是“男朋友”的義務,裝也要裝得像一點,你說是么。”
“那、好吧”
話筒傳來的聲音帶着磁性,陸知禾掛了電話,搓了搓耳朵。
下課後,陸知禾找了一個人少的地方,給師容發了一個定位,站在原地等他。
師容的車很快到了,慢慢停下時還引得不少人圍觀,雖然車子是低調的黑色,但車聲上的標誌一點也不低調。
陸知禾也是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對此沒什麼感覺,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餓嗎?”師容等他扣好安全帶,發動了汽車,隨口問道。
“呃,還好。”上了一上午課,陸知禾其實已經餓了,他本來是打算吃個飯,再去醫院看師老爺子,但師容打亂了他的計劃,他只好等着看完師老爺子再去吃飯。
其實他有點怕師容,雖然師容說話聲音不大,臉上也常常帶笑,但有時候就是讓他發怵。可能是因為師容霸道的脾氣,也可能是出於動物的本能。
才說完,陸知禾的肚子就叫了一聲。
師容笑笑,假裝沒聽見,“我餓了,陪我吃一點,再去醫院?”
陸知禾竭力假裝鎮定地點了點頭。
“有什麼想吃的嗎?”師容看了導航一眼,問道。
“您決定就好,我都可以。”陸知禾忙道。
前面剛好紅燈了,師容拉下手剎,轉頭看向陸知禾,笑笑,“你好像有點怕我?”
陸知禾愣了愣,這人難道會讀心術?他忍住想轉頭的**,直視着師容的眼睛,扯開嘴角,“沒、師先生怎麼這麼說。”
師容的瞳仁很黑,眼睛很漂亮,不過因為臉太過出色,反而常常讓人忽略了那雙眼睛。
陸知禾感覺自己快要被他的雙眼給吸進去了。
師容嘴角勾了勾,轉過頭。綠燈了,他發動了汽車,“你可以把我當做朋友,在我面前,不需要那麼拘束,畢竟,我們快結婚了。”
陸知禾囧囧有神的點了點頭。
接下來,師容隨意問了些陸知禾在學校的事,說到去A國留學的事時,陸知禾明顯很感興趣,話也多了些。師容很有耐心地回答他的問題。
師容的性子從小霸道,又出生於那樣的家庭,是被人哄着捧着長大的,隨心所欲慣了。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情商低。
陸知禾已經慢慢放鬆了下來,也不覺得師容可怕了,還為自己之前的偏見感到有些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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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漸林點頭答應了婚事,師家鬆了口氣,兩邊很快定下日子。時間匆忙,也來不及大辦了,兩家打算只請一些重要的親朋,吃頓飯,就當見證了。
婚禮前一天,師容帶着陸知禾去登記結婚。
大廳里人很多,不過只有他們是兩個男的一起來的,一進去,就受到不少矚目。
投射過來的視線既有好奇,也有鄙夷,還有不少犯花痴的。
陸知禾手放在腿上,有些僵硬。師容倒是很輕鬆隨意。
相比其他或牽着或挽着的情侶,兩人顯得有些生疏。
過了會兒,師容才發現陸知禾的不自在,他掃了眼周圍,頓了下,伸出手,把陸知禾的手拉過來,握在手裏。
陸知禾一驚,條件反射下差點將他甩開。
師容安撫地捏了捏他的手。
陸知禾這下更不自在了,彷彿身體所有的觸覺神經都跑到了和師容相握的那隻手上。
師容等着等着有點心不在焉,握着陸知禾的手,無意識地摩挲着,捏一下揉一下。
陸知禾心裏痒痒的,好像有螞蟻在爬一般,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借口去上廁所,掙脫了出來。
回來的時候,剛好輪到他們了。
“好,頭靠近一點,笑一個。”攝影師在鏡頭後面指揮兩人。
陸知禾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咔嚓一聲,攝影師抬起頭,比了個OK的手勢,“好了,下一個。”
陸知禾一臉懵逼的被師容帶了出去。
結婚證很快就拿到了,蓋了戳的照片上,陸知禾有些茫然,嘴角咧開了一點,師容是一貫的懶散,兩人的腦袋微微靠在一起。
同樣的性別,卻異樣的和諧。
婚禮當天。
古香古色的宴客廳里,擺了五桌,大部分人陸知禾在訂婚的時候都見過。
師老爺子坐在主位,全程都笑呵呵的。
師容的二堂哥充當司儀,簡單說了兩句,宣佈兩人交換戒指。
師容拿起托盤上的對戒,陸知禾已經乖乖地把手遞了出去,師容捉住他的手,將戒指套進了無名指。
方芸看着這一幕,紅了眼眶,陸漸林攬住她的肩,也有些感慨。
可能是燈光太過耀眼,也可以是氣氛太過溫馨,陸知禾心中突然升騰起一些異樣的感覺。
交換完戒指,下面開始起鬨,嚷嚷着親一個親一個。
長輩們沒有阻止,在一旁笑着圍觀。
陸知禾有些無措,求救地看向師容。
師容面上帶笑,掃了下面一眼,攬住陸知禾的腰,在他額頭上吻了吻。
陸知禾鬆了口氣。
“不算不算,要親嘴!”下面有人不滿地嚷嚷。
駱銘彥看向二傻子三表哥,額角抽了抽,為他捏了把汗。
師容笑笑,伸出三根手指,“行啊,三杯,親給你看。”
陸知禾聞言,心中一跳。
三堂哥一聽要喝酒,立馬慫了,把頭縮了回去。
眾人哈哈大笑。
敬酒的時候,師容怕陸知禾又像上次一樣喝醉,把他杯子裏的酒換成了白開水。
一圈下來,兩人都相安無事。
這次來的人多了些,氣氛也不像上次訂婚時那麼隨意,幾個想灌酒的都沒找着機會,不過他們不着急,暗搓搓地等着晚上。你問等什麼?當然是鬧洞房了!
婚房早就佈置好了,就在師宅,雖然師容現在大多不在家裏住,但結婚第一天,肯定要待在家裏的。
吃完飯,宴席就散了,走了一部分人,剩下的都是自家人。
這時已經晚上**點了,師宅很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家裏掛了燈籠,貼了紅色的窗花,一片喜慶的色彩。
婚房內擠滿了人。
師容的幾個小侄子在屋裏跑來跑去。陸知雅趴在床上,看到這麼多人,也不害怕,有人逗她,就笑得哈喇子直流,陸知禾在一旁看着她。師容坐在他身邊,看着虎視眈眈地一群人,知道今晚不給他們點甜頭是不會被輕易放過了,索性道:“說吧,想怎麼玩。”
三堂哥可算待逮着機會了,拿了兩杯酒,笑得不懷好意,“來來來,先喝個交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