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伏黛35
黛玉與里德爾跟據記憶順着來時的路往回走。就快到達約定的地點時,卻忽然下起了大雨,街上本來鬧哄哄的行人一下子散去了很多。有的家就在附近,就回家躲雨去了,有的撐起了傘,還有的小販們則把用來遮蓋攤子的油布鋪在攤子的架子上。里德爾連忙護住黛玉,兩個人躲在酒樓的屋檐下。
“都說六月的天孩子的臉,說變就變。”黛玉笑道:“這才五月,怎麼變天也這麼快。”
里德爾將兩人被雨淋濕的紗笠摘了下來,見黛玉鬢角的發被水沾濕,貼在臉頰兩側,愈發顯得清麗惹人憐。
“英國總是要隨身帶傘,看來我得把這個習慣也帶到這裏來了。”里德爾擦了擦臉,又把紗笠帶上。
“你怎麼還帶上?”黛玉道:“都濕透了。”
“不礙事。我去買把傘。”里德爾說著走入了雨中,“黛,在這裏等我。”
買傘的小鋪子在三十四步外,如今擠滿了人,生意好的很。
黛玉站在原地,看着里德爾的衣服被雨淋得狼狽,不由有些着急。
“唉,那邊那個小娘子好生漂亮。”不遠處斜對面的酒樓二樓上,一個穿錦衣的男子說道。
他言語輕佻,眼神飄散,舉止輕浮。空有一副看的過去的皮囊,但沒有半分貴公子氣質,正是薛蟠。
此刻他整個人趴在窗檯邊上,痴痴地盯着黛玉看:“小爺從未見過這樣漂亮的姑娘,你來看看,是哪家的?”他招呼身邊的小廝。
小廝忙笑着上前,盯着黛玉看了半晌,卻皺起眉來。
“怎麼樣?”薛蟠忙問。“看你的樣子,見過她?認識嗎?”
“這……”小廝遲疑地說道:“不可能啊,一定是看錯了……但是……”
此刻黛玉不經意地向這邊看了一眼,薛蟠立刻就酥了半邊身子。
“瞎廢話什麼?”他踢了小廝一腳:“快說!”
“是是。”小廝忙點頭,“我瞅着像是,像是……林家的那位姑娘。”
“哪個林家啊?”薛蟠不耐煩地問:“沒聽說過京中有那位林家有這樣標緻的女兒。”
“不是,大爺。”小廝擦擦汗:“您仔細想想,有這麼一位的,是賈府那位林姑娘啊!就是那個傳說跟仙女一樣的……”
“什麼?”薛蟠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他再往下看,卻見一個穿着寶藍色錦袍的高大男子來到那女子身邊,遞給她一把傘。而那女子則拿出手絹,為他擦拭臉上的雨漬。
“一定是看錯了。那怎麼可能是林姑娘呢,她不是個有名的病秧子,現在在賈府呢。”薛蟠自言自語道。
薛蟠努力去看那男子。本來就離的遠,連女子的臉都有些模糊,更別說能看的清楚背對着他們的男子的臉了。
最終薛蟠也沒能看清楚,只能看着他們一起撐着傘慢慢走遠。
黛玉他們在約好的位置與紫鵑碰面,紫鵑自己也早買了一把油紙傘。三人一起回賈府。
回來的時間比較早,賈府的慶祝活動還沒有結束,丫鬟僕婦們大多在那裏伺候,或是自己吃酒賭錢。園子裏本該有的人,都在房屋內躲雨。所以大觀園內能看見的人倒是一時間少了很多。
為預防有人在瀟湘館看到里德爾,里德爾再次化成了一條手鐲大小的小蛇,纏繞在黛玉手腕上。
所幸的是回到瀟湘館時,雪雁還沒有回來,瀟湘館空無一人。
黛玉自個兒順着走廊進了內室,就聽見掛在走廊上的鸚鵡大聲叫道:“姑娘好!姑娘回來了!”
黛玉平素喜歡鳥兒,拿起一邊的逗鳥棒,想要逗逗鸚鵡。但是鸚鵡卻突然撲棱起翅膀來,嘎嘎大叫着後退,黛玉一愣,看見自己手腕上纏着的一條小蛇才恍然大悟。
“所幸它們的反應是後退,而不是吃了你。”黛玉笑道,蛇吐了吐猩紅的信子。
黛玉將逗鳥棒丟到一邊,坐在椅子上。
兩人各自換回平常的裝束。不一會兒,雪雁就回來了。她一回來,向黛玉請了安,立刻拉着紫鵑出了門,開始絮絮叨叨地講述自己今天遇見的新奇好玩事。紫鵑但笑不語,心裏默默想着自己今天遇見的好玩事兒,只恨除了姑娘也不能說給其他人聽,要不然,這些經歷說出來給平兒、襲人、鴛鴦她們聽,她們定然羨慕不已的。紫鵑性格極好,雖然覺得雪雁稍微有些孩子氣,不太懂事,但是還是很照顧她,乖乖充當聽講人的角色。
黛玉從窗口往外看了,只見雪雁從香囊里倒出一堆瓜子給紫鵑,兩個人便坐在小凳子上親親熱熱嘮嗑起來。不由搖頭笑了笑。
“黛,我……”里德爾剛想說話,外面就傳來鸚鵡的聲音:“人來啦!姑娘好!”
外面正笑着向瀟湘館走來的鮮艷嫵媚的女子,不是寶釵是誰?
里德爾立刻起身,向旁邊設置的一個小書房走去。畢竟一直變形也不太方便。
卻說寶釵這個時辰過來,是為了上午之事。她聽說黛玉身子不大舒服,便趁着看戲的間斷,過來瞧瞧,也慰問一番。沒想到已經來到瀟湘館時,忽然想起自己漏了一件極重要的事還沒有做,便急急忙忙趕回去了。不過後來回想起來,好像也不是什麼萬分重要的大事。她一直記着自己今天還沒有來看黛玉,現在那邊賈母吩咐眾人散了,她就順路過來看看。
“寶姐姐如何來了?”黛玉躺在床上問,裝出一副疲倦的樣子問。
“還不是想着你身子不大好,總也不放心。”寶釵道,“今天看戲,沒有你在身邊,連話也不知道和誰說。”
“寶姐姐又誑我,誰不知道你是慣會與人說話的。”黛玉道:“何況不是還有寶玉嗎?”
寶釵坐到她身邊道:“寶玉最是個會說些胡話的人,你難道還不明白嗎?還是與你談天來的自在些。”
黛玉聽到這話,不由笑了。除開有些觀念上的不同,寶釵在才情和品性上都與她最為合拍,兩人也能夠聊得來,互相了解,彼此有一種惺惺相惜之感。
“我聽說你病情又加重了,這次來給你帶了些補品。”寶釵溫聲說,她吩咐道:“鶯兒,將那些東西放下來。”
“是。”鶯兒應道。
“咦,這是何物?”寶釵忽然看見架子上掛着的一堆東西,走過去拿在手裏:“紗笠?”
“妹妹,我倒要問你,這怎麼會在這裏?”寶釵笑道。
“這……”黛玉忙道:“之前打發紫鵑去問候老太太,趕巧老太太之前讓我去她那裏拿些東西。這紗笠就是老太太給的,方才看外面下雨了,想是紫鵑回來時把它門淋濕了。”
寶釵笑道:“為何老太太會給你這些?”
黛玉笑着編道:“這紗笠是家母還未出閣時用的,老太太把它們給我,也是給我留個念想吧。”
恰巧紫鵑去收拾東西進來,黛玉道:“紫鵑,你怎麼忘了把這老太太給的紗笠收起來?”
紫鵑愣了愣,忙道:“本想先在室內掛着,等雨停了在放出去曬的。姑娘說的是。”
寶釵聽了這話,不好再問,只是細細安慰黛玉,讓她不要因為父母早亡就不愛惜身體之類的。
略坐了一會兒,忽然見香菱來報,說哥哥薛蟠有事找她,寶釵就急忙告辭了。
里德爾從書房裏走出來。
紫鵑拍着胸脯道:“還好寶姑娘沒有懷疑什麼。”
黛玉道:“這可不一定,以她的聰明,想是內心早有懷疑了才對。”
“發現了也沒有關係。”里德爾不在意地說。
“如何說?”黛玉問,“賈府可不像霍格沃茲一樣寬容。”
“黛,你的魔法在變強,或許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徹底脫離這個世界了。”里德爾道,他黑色的眼眸愈發深沉。
“姑娘,你要走嗎?”紫鵑雖然聽不懂她們的對話,但是卻知道黛玉要離開了。“你以後要離開賈府嗎?”
黛玉低頭,一時默然無語。其實說實話,她的內心也拿不定主意。
里德爾冷硬道:“黛不能留在這裏。”
“里德爾公子,你是要帶姑娘走嗎?”紫鵑的眼裏忽然浮現上了淚水,她眨了眨眼,哽咽道:“其實也好,姑娘是林家的人,待在賈府里,終究不好。現在老太太還在,就總是有人背地裏說三道四,倘若有一天老太太不在了,沒有人疼姑娘了。那些人還指不定要怎麼戳着脊梁骨罵呢!何況姑娘身體又弱,現在我有時去拿葯那邊都不情不願的……走的話,好歹有人照顧……”
紫鵑突然抬頭問道:“公子,姑娘能相信你嗎?”
里德爾剛要說話,黛玉忽然打斷道:“紫鵑,我不必一定要人照顧,我可以自個兒照顧自個兒。”她稍頓了頓,道:“我沒有說過要離開,一切都未可知。”
紫鵑半憂半喜抬頭看着她。
“黛。”里德爾低沉道。
然而黛玉只是有些不耐地閉上了眼睛:“我疲了,紫鵑,你把門帶上。”
紫鵑應聲走出了房間,黛玉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
“黛,你可以不現在做決定,你可以慢慢想。”里德爾說,“但是我希望你最終能和我走。這裏會毀了你,你知道的。”
黛玉思緒紛雜:“我過去的一切都在這裏了,如果我不走呢?你怎麼辦?”
里德爾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淡淡地笑了一下:“我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