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伏黛10
紫鵑正驚訝不已時，聽見裏面傳來喚她的聲音，趕緊收拾收拾自己臉上的表情就進去了。
黛玉身邊已經擺放了好幾個點心碟，每個碟子裏是三個精巧的梅花糕。
黛玉囑咐道：“紫鵑，找個食盒過來，將這些，給老太太和兩位舅母都送一份過去。”
紫鵑應下，拿眼偷覷黛玉。之前沒有覺得，現在再看黛玉，真是怎麼都能看出一股不凡的味道來。
黛玉道：“瞧什麼呢？？”
紫鵑忙轉過頭，掩飾道：“沒什麼。不過姑娘，這怎麼還多了兩碟呢？”一碟一定是姑娘自己吃的，不過還多出來一碟，紫鵑就不知道該送給誰了。
“平時的機靈勁怎麼沒有了？”黛玉笑道，“這一碟當然是留給你和雪雁了。”
“哎！”紫鵑歡快應下。她就覺得，自家姑娘待她們這些下人的心總是特別真誠。就算只衝着這一點，她從心甘情願從賈母那裏被調來，服侍這位外姓姑娘，也是心甘情願的。
要說賈府中，鍾靈毓秀的女子不在少數，個頂個的好。但是她最喜歡也最敬佩的還是這位林姑娘。出身正，模樣好，才情佳，品性好。
在她見過的人中，或許只有薛家的那位寶姑娘能與她家姑娘一爭高下，但是寶姑娘的性格太冷了些，也缺少她家林姑娘的靈性。
何況，今天還姑娘身邊看到那樣神奇的場景……
紫鵑一邊默默思忖着，一邊麻利地裝好東西，就走了。
黛玉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奇道：“這丫頭，怎麼呆呆傻傻的？”
里德爾說：“她比小精靈機靈多了。”
“小精靈？”黛玉回想了一下：“就是幫助你們的大戶人家處理家務的生物嗎？倒是從未見過呢。”
“霍格沃茲的廚房裏多得是，總有機會見到的。”
黛玉點頭，想起什麼又道：“紫鵑她和小精靈不一樣。她極為照顧我，是我半個親姐姐了。”
“嗯，她是你的半個姐姐，那麼，”里德爾低頭看她，“我是你的什麼人呢？”
里德爾如今已有十四歲，正是拔高身形的時段。而西方人的體格較之東方人本就高大，面孔又深邃。里德爾一身寬大的巫師袍，斂了眉眼這樣低頭看下來時，居然有了一些壓迫他人的感覺了。
黛玉怔忪一瞬，啟口道：“你啊……”
里德爾提了心看着她，然而她終究只是一笑帶過，繞過他端着碟子走了：“快些回碧紗櫥吧，時間長了梅花糕可就涼了。”
里德爾只好隨着她一起走回去。心中暗暗搖頭，東方人的含蓄啊……
一路金黃的花雨灑落，帶着陣陣馥郁的香氣。黛玉回到碧紗櫥時，髮髻間灑落了星星點點的桂花。愈發顯得臉龐秀致動人。
但是黛玉卻沒有注意自己，而是將里德爾巫師袍上落的桂花全部收集了起來，包在綉帕里。
里德爾知道黛玉一向是個惜花的人，想是看花朵既然已經落在了肩頭，就不忍心將它們就此扔在腳下踐踏。於是等到黛玉忙完時，忽然道：“別動。”
黛玉不明所以，乖乖站在原地。
頭上傳來細微而溫熱的觸感，原來是里德爾幫她將發間的桂花一一撿去。
似乎……靠得太近了些。黛玉想將他推開，但是想到里德爾只是將自己對他做的事同樣做了一遍而已，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
就在這時，髮絲間傳來輕微的觸感，有什麼東西被□□了髮髻間。黛玉疑惑地抬頭看向里德爾，卻發現他正專註地看着自己的頭髮。黛玉只好自己摸索着取下來，才發現是一片小巧而紅艷的楓葉。
不必說，必定是剛剛路過園子時里德爾摘下來的了。
“別動。”里德爾又把楓葉插了回去。“和你的衣服很配。”
好吧。既然他都這樣說了，黛玉便應下了。
黛玉將遠人一側的雕花木窗打開。兩人便在這裏一起享用親手做出來的梅花糕。這裏對着園子，本是平時用來賞景的，所以極為幽靜，很少有人經過。要不然，看見飛舞在半空中的糕點，一定又有什麼鬧鬼的流言蜚語要傳出來了。
親手做的美食，自然有着一種別的美食比不上的獨特滋味。
品嘗完糕點，黛玉親手沏了一壺熱茶，為里德爾倒上：“秋飲青茶，冬飲紅茶。如今既是九月，西湖龍井再合適不過。”
“味道很獨特。”里德爾淺嘗一口：“果然東方人有一套延年益壽的神秘的養生哲學。”
“就你嘴貧。”黛玉看着他，突然道：“等一等，我一會兒便來。”
來到書桌邊，就磨起硯來，鋪開宣紙，寥寥數筆勾勒出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黑袍的異國男子手持茶盞在窗邊品茗，而窗外，則是秋季蕭瑟的園林美景。
本不應該出現在同一畫面上的元素，偏偏在經過她的畫筆變得如此和諧。
黛玉看着這幅畫，笑彎了嘴角。而里德爾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邊，也看到了這幅畫。
“如何？”黛玉舉起畫問。
“很好。”里德爾拿出魔杖，“只是還少了點什麼。”
黛玉剛要發問，就看見里德爾揮動魔杖，一陣光暈籠罩了紙張，頓時自己的身影也慢慢浮現在上面。里德爾的少年的特有的低沉嗓音響起。“怎麼可以讓我一個人在畫上呢？”
——我們本該一起。
畫中少女手持毛筆立於書桌旁，看着窗邊的少年作畫，而少年手裏雖然捧着茶，但是一雙幽深的黑色眼睛，卻看着作畫之人。正是剛才的景象。
比先前確實生動鮮活了很多。
黛玉剛要開口。卻聽得外面傳來扣門之聲，應該是紫鵑回來了。
黛玉忙將畫作墊在其他宣紙下面，坐在書案前裝作讀書的樣子。
“進來。”
果然是紫鵑。低着頭站在原地，絞着手帕不知在做什麼。
“都送到了嗎？”
“送，送到了。”紫鵑忙回道，只是聲音不知為何有些哽咽。
難道紫鵑受欺負了不成？黛玉心內暗想，柔聲問道：“怎麼了？”
“姑娘！”紫鵑忽然抬起頭來，紅紅的眼眶蓄滿了淚水。
黛玉心下一沉，直覺看向里德爾。
“姑娘節哀！”紫鵑一聲跪下，聲音字字泣血，“林老爺……他去了！”
轟！黛玉一陣眩暈，支撐不住地倒下，迷茫中不知是誰扶住了自己，一瞬間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