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網游之王者補天訣
星夜剛上線,就被渾身縈繞着烏黑怨氣的澤陵驚到了。
她看着蹲在地上畫圈圈的澤陵,不解地問道:“小道長,你怎麼還在這裏?”
澤陵抬起臉,一臉要哭不哭的樣子,指責道:“我等你們上線很久了!”
星夜哭笑不得:“不要搞得好像我是拋妻棄子的渣男一樣好不好?你都沒下線的嗎?”
澤陵哼了一聲,繼續蹲在地上畫圈圈:“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沒有地方可以去?
這是什麼意思?
“怎麼會呢?你不是在家裏玩遊戲的嗎?”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說起來很複雜,反正我就是沒有地方可以回去。”
澤陵耍起賴來。
星夜也學着他的樣子蹲了下來:“好吧,我不問了。那你都不用休息的嗎?”
澤陵一臉得意洋洋:“凡人才用休息,我們修仙之人不睡覺。”
星夜:“……哦。”
她懷疑澤陵腦子有問題。
兩人正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時候,負雲深終於姍姍來遲。
“咦,你們兩人都很早嘛。”
星夜如同見了救世主,立刻跳起來跑到負雲深身邊:“師父早~”
負雲深習慣性地拍拍星夜的頭:“徒弟早。”
星夜又說道:“師父,小道長在這等了一天啦,要不要勸他去睡覺啊?”
負雲深瞥了眼澤陵,笑道:“可以試試,就是不知道他聽不聽了。”
澤陵傲嬌地一扭頭:“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不聽算了,徒弟我們走。”
負雲深作勢要走,澤陵立刻爬起來追上去:“哎!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子的!”
負雲深看着他,眼裏清清楚楚地寫了“找死”兩個大字:“我這個人是什麼樣子的?”
澤陵眼睛一轉,從善如流地說道:“美若天仙與人為善。”
負雲深冷笑:“你說的前四個字我認同,后四個字可不是我,你還是找別人玩吧。”
她說完轉身就走,星夜嘆了一口氣,說道:“小道長啊,你可長點心吧。”
星夜追上負雲深,兩人很快走遠,徒留澤陵一個人在後面。
澤陵眨眨眼,委屈的樣子像一隻可憐的小羊羔,他嘀咕道:“明明你以前就是這個樣子的。”
可是距離遠了,這句話就被吹散在風裏,沒有誰聽得見。
唐門有兩種心法,一種是單挑王者驚羽訣,一種號稱工作室心法天羅詭道。
天羅詭道以群攻出名,被稱為工作室心法的原因也顯而易見,就是因為用這種心法刷怪十分方便快捷,在鍵盤網游還流行的年代,工作室們通常會選擇建立大量的唐門號來刷怪刷材料。
負雲深把心法切換成天羅,帶着星夜從最簡單的初級副本刷到高級副本,足足刷了三天才滿級。
在進度條還剩一點就要滿級的時候,星夜跟負雲深說:“師父,不刷啦。我去收點裝備跟秘籍。”
這個遊戲有很多種獲得裝備的辦法,其中之一就是用江湖貢獻值換取裝備,通過這種方式得來的裝備也叫幫貢裝,江湖貢獻值可以通過做系統頒佈的日常來獲取。幫貢裝的屬性一般,普遍用來當做過度裝。而秘籍可以用開寶箱的方式獲取,也能用監本印文換取,監本的獲取方式相對來說比較複雜,只能通過考試或者抄書的方式獲得,費時又費力,因此如果不是休閑玩家的話,沒誰會特意做這個。
許多玩了新號的老玩家都會選擇在快要滿級的時候買裝備跟秘籍,省去了自己做任務的麻煩。
負雲深說:“徒弟要買什麼裝備跟秘籍?我這有幫貢跟監本,先幫你買一點。”
星夜笑眯眯的:“那就謝謝師父啦。”
兩人來到主城的江湖貢獻值商人那裏,星夜看了看商人提供的裝備,選了幾樣首飾的名字發給負雲深:“師父,這幾樣,你看看幫貢夠嗎?”
負雲深看着星夜貼在聊天欄里的裝備名字,一一購買之後交易給星夜:“還有呢?”
星夜有些驚訝:“師父你還有幫貢嗎?”
負雲深點頭:“有很多。”
其實毛都沒有,都是任勞任怨的系統篡改了數據變出來的。
“好啦不用啦,幫貢衣服對我來說沒什麼用。我們去買秘籍吧。”
“好。”
秘籍需要在幫會領地里買,所幸傳送的NPC就在江湖貢獻值商人身旁,兩人並不需要走多遠就能直接傳送。
幫會領地里的風景還不錯,只是兩人都沒欣賞的興緻,直奔目的地而去。
五毒的秘籍分為兩種,一種補天訣,一種毒經,許多玩家都會選擇一種購買,專註玩一種心法,畢竟現在雙修費的時間比過往要多上許多。
負雲深問:“徒弟你要買哪一種?”
星夜說:“毒經。”
負雲深嗯了一聲。
星夜問她:“師父你會不會不開心?”
負雲深從擺放着五毒秘籍的書櫃中抬頭,好奇地看着星夜,問道:“為什麼會這麼問?”
星夜說:“因為有很多人都想要個綁定奶徒弟啊。”
負雲深對着她笑了起來:“我不需要,無論你玩的是補天,還是毒經,我都會在你身前保護你。”
星夜捏着蟲笛,有幾分不好意思地笑道:“怎麼辦,被感動了。”
負雲深不在意地說:“不知道怎麼辦那就親我一下。”
她這句話只是個玩笑,並沒有真的放在心上,沒想到星夜會真的側過臉來,飛快地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
蜻蜓點水的一下,負雲深遲疑地伸手摸了摸被親的地方,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星夜雙手背在身後,無辜地眨眨眼:“是師父這麼說的。”
全息再怎麼仿真也改變不了它是虛擬的事情,但是為什麼,還是會覺得心口被扔了一把火一樣,熊熊燃燒起來了呢?
負雲深笑道:“徒弟。”
星夜疑惑地嗯了一聲:“嗯?”
負雲深抬手扶起星夜下巴,在星夜的側臉上印下輕輕的一吻:“還你的。”
星夜瞳孔不自覺地放大,只看得見負雲深靠過來的那張完美無瑕的臉,還有她微微勾起的唇角。
所以自己這是被調戲了?
星夜拒絕相信自己會因為遊戲上的親親而心跳加速的事情,怎麼想都堅定的認為是被調戲惹的禍。
“師父。”
“嗯?”
“我要入惡人。”
“好啊。”
星夜撒嬌道:“師父你對我真好。”
負雲深買完了秘籍,一股腦塞進星夜懷裏,聽了這話,說道:“那就一直留在我身邊吧。”
永遠不要離開我,一直留在我身邊。
隨着滿級音效響起,星夜在一陣璀璨金光的特效中滿了級。
負雲深立在一旁,笑着說:“吾家有女初長成。”
星夜很開心,蹦蹦跳跳地走到了負雲深身邊:“走,入惡人去。”
滿級玩家可以選擇加入陣營,一方是浩氣盟,一方是惡人谷,兩個陣營互相敵對,人多的一方可以通過地下商人轉入到人少的一方。
惡人谷在地圖上的位置十分偏僻,兩個陣營都不能直接神行,飛往惡人谷需要先神行到崑崙,從崑崙的傳送點傳送到惡人谷,飛往浩氣盟的話則要通過南屏山。
兩人先神行到了崑崙,落地之後還需要飛很長一段距離才能飛到惡人傳送點,唐門的輕功可以很快地做到這一點,五毒的輕功相對起來比較慢,反正兩人都不趕時間,負雲深就召喚出了自己的坐騎——踏炎烏騅,邀請星夜同乘。
踏炎是這個遊戲裏最帥的坐騎沒有之一,通體烏黑,雙目是鮮紅的血色,四肢矯健,尾巴在身後時不時甩動着,踏炎馬具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粼粼的寒光,看起來各種酷炫狂拽霸,俘獲不少玩家的芳心。可惜這貨不好獲得,只有打副本才出,掉落幾率跟玄晶掉率差不多,都是要看臉的貨色。
負雲深慢慢騎着馬走向傳送點,崑崙終年大雪紛飛,紛紛揚揚的雪落下來,配合寧靜空靈的背景音樂,也能讓人心生出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負雲深並不戀景,她只是不想這麼快結束同騎。
星夜也不催促,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負雲深身後。
只是再遠的路也有抵達的時刻,無論想與不想,惡人傳送點還是出現在眼前。
負雲深讓星夜先下馬,然後才收起踏炎,兩人一同傳送到惡人谷。
惡人谷沒什麼景色,遍地都是枯枝荒草,還有被熔岩侵蝕過的紅色地面,偶爾有一隻漆黑的烏鴉從沉悶的天空飛過,再往裏走,就能聽見王遺風在不知疲倦地吹奏着一支奪命曲。
沒有人知道這首曲子的名字,同時大家也都默認王谷主吹得真的很魔音灌耳。
負雲深第一次聽到這種魔性的曲子,忍不住皺眉:“好難聽。”
星夜笑着說:“八千萬玩家也是這麼覺得的。”
負雲深再次召喚出踏炎,邀請星夜上馬之後縱馬飛馳,很快就跑到了王遺風對面。
身為一方谷主,他居然是站着的。
負雲深對惡人谷的財力產生了疑問。
由於加入陣營要先退隊,星夜退出了隊伍,跟王遺風對話之後,一行系統提示出現在聊天欄里。
星夜成功加入了惡人谷。
這行字出現的快,消失的也快,在聊天欄里停留不到一秒就被眾人的聊天記錄頂了上去。
每天都有玩家加入陣營,也沒什麼好稀奇的。
只有星夜知道,加入陣營還只是個開始。
她把加入陣營當成一個儀式。
星夜忽然跟負雲深說:“師父,我要做一件事情。”
“很重要的事情嗎?”
星夜怔了一下,而後說道:“嗯,很重要的事情。”
“那就去做吧,為師會陪着你。”
星夜緩緩笑了起來:“師父,我跟你講講,我以前玩這個遊戲時碰到的事吧。”
星夜拉着負雲深在谷主的亭子門口就地坐了下來,開始講她剛玩這個遊戲的事情。
人會因為什麼原因而去接觸一個遊戲?
無論有什麼原因,最多的那一個,肯定是因為無聊。
星夜就是因為無聊。
那時她大學,專業很輕鬆,每天都有些無所事事,百無聊賴之下,她接觸了全息遊戲。
市面上的全息遊戲五花八門,只有一個廣告詞吸引住了她。
帶你領略全新武俠網游。
都三十世紀了還講什麼武俠啊,星夜這麼念叨着,手卻沒停地直直伸向了這款遊戲頭盔。
據說武俠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是許多人心裏的一個夢。
夢裏有仗劍天涯的大俠,有一舞劍器動四方的俠女,有如花美眷,江湖是人來人往,會碰上地痞流氓,也能碰上豪邁的俠客。
星夜以為那時候的人是為了逃避才虛構出了這麼一個夢,後來覺得也不盡然。
人們都想成為英雄,如果實在當不了的話,讓故事裏的人成為英雄也是一個不錯的結局。
星夜回了家,迫不及待地進入了這款遊戲。
遊戲以大唐為背景,她慢慢地做任務,看了一幕又一幕悲歡離合,滿級的那一天,她在揚州再來鎮裏,聽到了那句很經典的話。
——我也曾快馬加鞭,看盡長安花。
這時候的她滿心都是對未來的期許,匆匆地從再來鎮走過,鮮少再從這裏經過。
她入了陣營,認識了許多人,慢慢有了朋友,有人離開了她,也有人留在她身邊。
她的情緣說起來更像是玩笑,只是他隨口一句“不如你給我當綁定奶吧”,她也沒怎麼思考就答應了。
但情緣跟親友終歸是不一樣的。
她以為只要給了對方自由就可以了,卻沒想到人家要的不是自由。
於是死情緣也成了順其自然的事情。
本來嘛,遊戲裏的事情誰能說得清呢,大家道不同不相為謀,各走一邊就是了。
她以為沒了情緣還有親友,但親友也是不牢靠的。
幫會以pvp為主,對材料什麼的本就看護的緊,誰都不會想到幫會管理竟然會監守自盜。
幫會倉庫的存取記錄上清清楚楚的顯示着,洗走倉庫材料的是她這個管理之一。
幫主其實也不相信會是她,但眾怒總要平息下來,只能無奈地選擇了踢她出幫。
向來大大咧咧的幫主在做這個決定時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道:“對不起啊妹子,只能委屈你了。”
她說沒關係,幫眾要緊。
牆倒眾人推之際,曾經的好朋友站在她面前,說嫉妒她。
嫉妒她輕而易舉就能獲得一切,而她卻要耗費心機才能有今天。
星夜當時昏昏沉沉的,只迷糊間想到,啊,原來我也能有被人嫉妒的一天。
她退了幫,刪光好友,每天上線都頂着懸賞buff,就是這樣也要堅持。
已經輸光了一切,怎麼能再低頭。
慢慢來,時間總能讓人淡忘這一切。
只是她這麼想,有人卻容不下她。
曾經的好友再見面時居然是為了發佈懸賞,這可實在讓人覺得好笑。
星夜在無休止的謾罵與追殺中,再次經過了再來鎮。
——我年輕的時候,也曾快馬加鞭,看盡長安花。
星夜蹲在NPC面前,雙手捂住臉,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我不想永遠逃避了。
她下了線,刪除了角色。
憑什麼你一句嫉妒就要摧毀別人的生活?
憑什麼你做盡壞事之後還能安然自得地坐享其成?
星夜想,我要打敗你,光明正大的打敗你,如果你真的以為能憑藉那點不上枱面的伎倆就能在遊戲裏所向披靡的話,那就讓我來親手了結你的幻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