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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寒給足鄭希音思考時間。他掛斷電話后,先看到張超的未接來電,然後看到一條三十幾分鐘前發進來的短訊。
短訊內容極其簡單,一條網址而已,發信人是夏薇薇,沈知寒疑惑地點進。
地址連結到一個直播平台,畫面搖搖晃晃出現一雙腿,然後順着清癯身形往上,慢慢露出一張英俊且無比猙獰的臉孔。
那鋒利的眉尾埋有傷痕,一雙鷹隼般的眼從金絲邊眼鏡后迸射出瘋狂光芒。
男人髮絲已亂,斯文不在,只剩狂躁的表情,凌亂的襯衫,搖搖欲墜的佩斯利花紋領帶像風中殘燭。
是林子凡。
沈知寒血液都凝固,驚懼爭先恐後從腳底漫上後腦。
……
一個小時前。
姜瑤朦朧地醒來,頭上罩着一個袋子,雙手被縛在椅后,她動不得,也看不得。
只能聽到周圍有男人粗獷的笑罵,他們在打牌。
這裏大概是一個倉庫,每一句嬉笑怒罵都有令人心慌的迴音。
有人弔兒郎當地問:“那女的誰啊?”
“管他呢,僱主給錢就行,咱們瞎操什麼心!”
“長得挺好看,那小臉白嫩的嘖嘖……哎喲!打我幹啥!”
“瞎幾把琢磨什麼呢?那人說了,這女的不能碰!碰哪只手剁哪只手!你活膩味了是吧?”
“得得得,不就是想想嘛……噯~人好像醒了!去看看!快!”
“嘶——踹我幹啥——”
腳步聲。
面前光影一晃,膠袋被抽開,大片刺眼燈光扎進眼底,姜瑤難耐地眯起眼,她把頭低下,避開突如其來的強光。
男人精瘦,賊眉鼠眼,不懷好意地靠近她。
“醒了醒了!真醒了!潮哥你快來看看!”
傻小弟叫得歡,帶着點調戲偏頭去瞧姜瑤的臉,不禁猥瑣又色氣地讚歎了兩聲:“這妞確實不錯,難怪那個大老闆喜歡呢,我要是有錢了也要包個這種的!高級貨!……”
話音未落,後腦就被人重重一砸,整個人頓失平衡。
全場驟然寂靜。姜瑤露出驚恐神色。
“潮,潮哥……”小弟心慌意亂,吃痛得捂着後腦爬起來,剛想回頭瞧瞧怎麼回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看着姜瑤驚慌失措的臉,渾身猛地一瑟縮,後背被鈍重的物體狠狠砸下。
摔趴在地,狗啃屎的姿勢。
灰塵飛揚,有暖流從額頭滑下,劇烈疼痛像過電般傳導到四肢,肌肉痙攣,骨頭錯位,鑽心刺骨地痛。
“咳咳咳……!”小弟狼狽得蜷縮在地,猛烈咳嗽,身體像牽挂在樹枝上的破碎膠袋,顫抖不止。他掙扎,想站起來——
但沒有站起來的機會,瘋狂的懲罰現在才真正開始。
林子凡揮起手上的椅子朝地上的人狠狠砸打。
地上那灘身體顫抖得厲害,每一下都像要命。
血液不斷噴咳出來。
砰——砰——砰——
林子凡眼神陰鷙,一言不發,他面目緊繃,只顧打,殘酷得猶如來自陰間。
身後寂靜,所有人都驚恐地看着這嗜血的一幕,沒有人敢說話。
姜瑤面目蒼白,抬起頭喚他:“林子凡……”
林子凡聽不見,他滿腦子都是噴薄的怒火,他要這雜碎去死。
他竟然覬覦他的女人,他的姜瑤!
“林子凡,林子凡,林子凡……”姜瑤一遍一遍地喊,最後連着椅子翻倒在地,弄出巨大的動靜,林子凡才終於停下。
他用盡了力氣,雙臂有些虛脫,髮型依然一絲不苟,但胸脯起伏劇烈。
林子凡先是愣愣地看了yi會兒姜瑤,然後才將手上的椅子哐當一丟,快步走過去。
後面的人如夢初醒,在陳秘書的眼神示意下,慌忙上前,將地上那團已經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身體扛走。
所有人悄無聲息地撤離,倉庫大門砰一聲嚴合。
一百多平方米的昏暗倉庫,只剩他們倆了。
真好,她只剩他了,她又只能看見他了。
林子凡一錯不錯地凝視着姜瑤,慢慢蹲下。“疼嗎?”他上前開解她手腕上的尼龍繩,他都不記得自己上一次如此溫柔是什麼時候。
姜瑤臉頰狼狽地壓着水泥地板,沾着灰,擦出血痕。她輕輕地搖頭。
林子凡將她扶起,她盡量不去看他,害怕得心臟凸跳,卻不敢表現得出來。
要順從他,要配合他。姜瑤深深吸氣。
冰涼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扳過去,男人嗓音溫柔,溫柔得令人戰慄,彷彿剛才那個殺人的惡魔並不存在:“給我看看。”
姜瑤安靜着,任他撫摸。
“乖,真乖。”他享受着她的乖巧,指端從白皙柔軟的肌膚一寸寸劃過,那光滑的觸感令他發出愉悅的喟嘆。
這是他選中的女人。
有多久沒有這樣好好撫摸過她?
好像是從四年前,知道她被另一個男人玷污起。
他那麼驕傲,那麼完美的一個人,怎能忍受擁有一個不完整的女人?
她摧毀了他的聖潔,他的愛情。
所以他恨她,恨得不讓她逃,恨得弄廢她的腿。恨得要她永遠在他的身邊。
“你放我走。”姜瑤突然說。
來了,又來了,這該死的女人總是想要離開他。
“如果我說不呢?”林子凡攫住她下顎,逼視,“這次你又想耍什麼花樣?”
“我會報警。”
林子凡冷冷一哂,彷彿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你沒看到么,我已經安然無恙地出來了。”
姜瑤的目光瞬間灰敗,她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頭。
這模樣看得林子凡好笑之餘又湧起一陣疼愛,他就見不得她流露出可憐的模樣,所以將她困住后,就很少去看她了。因為比起歇斯底里,他更害怕她的脆弱委屈。
但她不懂,她永遠像只小老虎,對他張牙舞爪齜牙咧嘴,她根本不懂這樣的自己,只會令他更有虐待她傷害她的衝動。
他的情緒被一道閥門控制,閥門的開關就是她。他會如何對她,其實全憑她的態度。主動權一直在她手裏,他只是被牽引的風箏,但她永遠不明白,永遠不明白他的心,才將二人的關係引向萬劫不復。
林子凡捧住姜瑤的臉,高傲又卑微地凝視。
他十六歲出國,二十一歲碩士畢業,掌管兩家公司,擁有主席頭銜,他富有、優秀,受人敬愛,被無數女人追逐。
他如此完美,憑什麼得不到所愛的人。
他施捨她那麼多愛,她又算什麼東西竟然敢拒絕。
林子凡忽然咬住姜瑤的嘴唇,姜瑤嚇得用力掙脫,但他箍得緊,一手將她雙手鉗制在後,一手扣着她後腦狠狠碾壓。
咬住柔軟的唇瓣用力吮吸,這是他期待已久的味道,腥甜,凶嗆,濕軟。
姜瑤拚命搖晃,卻換來更猛烈的進攻,她痛得吸氣,凶蠻的舌頭立刻趁機衝撞進來。林子凡勾住那根躲閃的舌頭,纏到嘴裏,像要吃了她一樣咂咂吮吸。姜瑤痛出薄淚,咽喉湧起嘔吐的衝動。
感受到她放棄掙扎,他減緩力道,不再用吃人的勁頭啃她,而是變作情人般的吻,將她紅腫的舌頭勾出親了又親,再舔她的口腔內壁,頂住她的上顎,氣息和着津液一起吞下,最後回到溫軟嫣紅的唇,沿着輪廓舔舐。
濃烈灼熱的呼吸噴薄在她臉頰,男人濡濕的吻始終不離開她的唇。糾纏得她都失去知覺,只覺得唇瓣一片麻痹。
很久以後,他終於放開她,大掌依然扣在她腦後,笑得高高在上:“你看,你這麼臟,我都願意碰你。”
他再湊過來,她急忙偏過頭,冷冷地說:“我不臟,你才臟。”
林子凡眼底迅速結冰,他用力推開她,姜瑤踉蹌得跌坐在地,掌心擦過粗糙地面,火辣辣地疼。
林子凡心裏翻騰起情動后的羞惱和刺骨的憤怒,他暴跳如雷:“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我都沒嫌棄你,你還想要怎麼樣?!姜瑤,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有的是對付你的方法!”
“什麼方法,”姜瑤問,“再害我出一場車禍,還是像殺了我爸那樣殺了我?”
林子凡身形驀地一頓,繼而危險地眯起眼眸:“你在說什麼?”
“你是殺人兇手。”姜瑤說。
林子凡凝視她良久,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你都知道些什麼?”
“你是殺人兇手。”姜瑤固執地盯着他。
“你就是因為這個拒絕我?!”林子凡詰問。
“你是殺人兇手。”
林子凡表情張狂,逼近過來,將她搖撼得如同狂風中的孤木:“是誰跟你說這些?是誰教壞你?!”
“你是殺人兇手。”姜瑤不答,只是執拗地重複。
林子凡雙目顯紅,漸露猙獰之態:“是,我是殺了他!你知道又怎樣!我要是不殺了他,你就不會和我結婚,我要是不殺了他,你就會離開我!我當然要殺了他,我後悔沒有更早弄死他!我後悔沒有更早把你搶過來,才讓別人有碰你的機會!”
姜瑤害怕得向後挪退,她難過地想起父親:“你這個瘋子,我的事和我爸有什麼關係,你居然因為這樣就殺了他,你太可怕了。”
“我可怕?他利用你讓我們家幫他的時候怎麼就不可怕?”林子凡追迫着她,慢慢向前走,“姜瑤,這世界人人都可怕,人人都有不可告人的**和目的,你以為他愛你,實際上他也可以為了一點錢就出賣你。”
“女兒?”林子凡冷笑,“女兒也比不過他的公司重要,只有你這種蠢獃獃的小朋友,才會相信世間真善美。”
姜瑤被突如其來的信息堵住了喉嚨,她震驚地不可置信地搖頭。
“姜北安,我看見他就噁心,同樣都是愛你,憑什麼他可以一邊利用你一邊受你喜愛,我就得費盡苦心做一個好人?他還敢把你從我身邊帶走?我呸!我只是給他一針已經算我最大的仁慈,他死的時候居然一點痛苦都沒!”林子凡攫住她雙肩,“你說,我對你還不夠好,為你做的還不夠多嗎?!你到底還要我怎樣!”
他又要摟過來,姜瑤嚇得猛地一推,指甲不小心撓過他臉頰,林子凡一巴掌怒甩過來。
啪地一聲,姜瑤被掀翻在地,一條鎖骨鏈斷裂掉落在地。她撐起來,慌忙去撿。
“這是什麼?”林子凡一腳踩住那根鏈條,姜瑤死一般寂靜不動了。
快了,就快了,馬上就會有人來救她。
姜瑤後背汗濕,冷汗沿着臉頰滾落,她定了定神問:“為什麼是我?”
林子凡沒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已經全然被那條鎖骨鏈吸引。他踩着鏈條蹲下去。
姜瑤面色越來越白,這次是真正的慌張。
“林子凡。”她顫聲叫住他。林子凡的手一頓,朝她望過去。
“我,我喜歡過你……”她蒼白得閉了閉眼,“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在你家?”
“不,更早,我早就見過你。”姜瑤冷汗直流,聲音虛弱得彷彿一掐就斷,林子凡不再注意那條鎖骨鏈,反身向她靠近。
“你說什麼?”氣管被一隻大手攥住,他緊張得連呼吸都不敢有,嗓音顛顫,像一截燒到最底的燭台,灰煙破碎,臘淚滾燙,整個人淹沒在渺小而卑微的情緒中
姜瑤看着男人因狂喜而扭曲的面孔。
早在林子凡去她家拜訪以前,她就見過他,他是學校里優秀的高年級學長,只是走過去便能牽引一路目光。但他高傲的頭顱不曾為誰低下,冷漠的目光不曾為誰駐足。
她只是一個小學妹,對這樣的風雲人物具有天然崇拜,總能聽到那個誰誰誰又獲什麼獎,那個誰誰誰又被哪個學姐表白。
而他多年來心心念念的初遇,不過是她期待已久的一場相逢。
但後來呢,崇拜終究不會長久,走近后偶像便跌下神壇。
她發現他偽裝的友善,躲在良好修養之後的冷漠。幻想破滅,原來她喜歡的只是那道英俊的剪影。
“林子凡,我試過愛你,但我們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他一瞬間燃起欲|望的火苗,拽住她的手腕就扯進懷裏,姜瑤下頜重重撞在他堅硬肩膀。
感覺到一隻手開始往她衣襟里鑽,姜瑤嚇得急推,抬起手就狠狠抽一個耳光過去——
但手腕被男人穩穩截獲,林子凡掐着纖弱的腕子將人壓倒在地。
他其實沒有欲|望要她,但他憤怒,失望,被巨大的無法言表的情緒脅迫,他需要發泄,需要毀滅自己——或者傷害她來挽救一切,將所有屈辱憤懣不甘都傾瀉在對她的征伐上。
他是真的愛她的,不然怎麼會忍這麼多年不碰她?可是她呢?
她現在冷漠又鎮定地告訴他,他曾經如何錯過她。
他太悲傷了,他發現自己無可奈何。有人要奪走她,他可以殺了那個人,可是如果奪走她的那個人是她自己呢?他無能為力,除了愛她,恨她,他無能為力。
他多希望她能將她的心明碼標價,他願意傾家蕩產去購買。
但在人心面前,金錢、權力、身份,都脆弱得不堪一擊。它們具有搖撼道德的力量,卻不能成為那敲下的最後一板斧。
扯開她衣服的一瞬間,林子凡絕望地想,如果這個人到死也不要他,那他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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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無數人的手機屏幕上,畫面已經靜止不動,只能看到倉庫高高的灰暗的天花板。以及旁邊傳來的沒有間斷的尖聲呼號。
然後直播忽然中斷。
這場驚人的直播從北安集團現任董事會主席林子凡親口承認殺人開始,隨後熱度迅速攀高,空降首頁實時排行榜。
隨着可怕□□的披露,直播間不斷湧入巨量用戶,實時評論飛快突破最高紀錄,新聞滾動條持續發生變化。
各大社交媒體迅速跟進這場離奇的直播。警方與記者迅速前往事發地點。
而他們趕到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