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陛下和狗爭寵的日子01

這個世界的人不管是刀叉還是筷子都能靈活使用，希利爾熟練地執起筷子，首先伸向的是糖醋排骨。排骨觸及到舌尖的瞬間，他眼中似乎有光被點亮，然後煙花升空，炸響在耳畔。

希利爾眼底流露出濃濃驚艷和不可思議，“老師的廚藝比宮裏的御廚還好！”

“陛下過獎了。”說完尤諾抿唇輕笑，低頭為自己盛了一碗湯。

五道菜中有兩道希利爾聞所未聞，尖椒兔丁和水煮肉片除了辣還帶着一股麻味，吃完后感覺有東西在舌苔上跳動，前者還有些酸。為了照顧艾托納人的飲食習慣，花椒和辣椒的分量尤諾都減去了一半，但希利爾還是被辣得快要流出眼淚。

不過一國之主當然不會將“辣得快要高速旋轉升空爆炸”這樣的感覺膚淺外露，他甚至鼻子都沒有吸，只是眨了眨眼，把眼淚逼回去。

尤諾讓蕾娜塔給希利爾倒來一杯水，又往水煮肉片里加了一大勺醋來中和辣味。這下子陛下的眼角終於不紅了。

吃掉最後一塊水煮肉片，希利爾放下筷子，接過蕾娜塔遞來的紙巾擦乾淨嘴后，沖尤諾開口：“下次辣椒再少放一點就好了。”

正在夾豆腐的尤諾手一頓，還有下次？

“我會注意的。”尤諾笑里藏着幾分尷尬。

“沒想到老師這麼能吃辣。”希利爾又道。

這當然了，川渝兩地你隨便拎個人出去，一餐飯都能吃掉小半袋干辣椒。尤諾心想着，但顯然不能這麼說，可除此之外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只能岔開話題，“我去洗碗。”

說完尤諾放下筷子，他剛站起身到一半，對面的希利爾眉一挑，“這種事情交給智能管家去做就好。”

這話蕾娜塔也曾對他說過，尤諾直接選擇無視，依舊親力親為收拾餐桌、洗碗涮鍋，但現在發話的是希利爾，尤諾不便反駁，況且把客人一個人丟在外面不是什麼好的待客之道，他只得把屁股貼回凳子上，“說的也是。”

“莉莉安院長說過老師需要適度鍛煉，她今天制定了關於您詳細的身體恢復計劃，因為沒有您的聯繫方式，所以發給了我。”邊說，希利爾邊打開手環，幾乎是同時，尤諾的手環就震了一下。

莉莉安的計劃是循序漸進的，目標明顯是讓他重新擁有五年前的體能。先從每日飯後散步、早晚慢跑開始，然後才開始進行肌肉和力量的恢復訓練，她還建議尤諾每周去三次游泳館。

看見“游泳”二字，尤諾眼睛快速眨了眨。其餘的他都能接受，唯獨這個不可以，因為游泳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太大了。

希利爾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打，估摸着對面的人看完了，他開口，“再休息五分鐘，五分鐘後去散步吧，老師。”

皇帝陛下你真的很閑啊，尤諾心裏的小人皺起眉頭。但礙於權貴，他不得不答應。

散步的路線和昨天一樣，不過由於今天出門的時間有些早，草坪上玩耍的孩子不太多，只有幾個。雖然沒有造成上一次風捲雲集般的浩大聲勢，但歡呼聲依舊快要翻天。

經過昨天大家已經了解到尤諾是個“平易近人”的人，於是今天就沒太拘謹，紛紛撲過來抱住尤諾大腿。

“媽媽說學習使人快樂，所以我給元帥的禮物是一本書！”扎着兩個羊角辮的小姑娘從空間鈕中掏出一本書塞到尤諾手上。

“這是我最喜歡的巧克力豆！元帥請收下！”裝着七彩巧克力豆的玻璃管被一個光頭小男孩塞到尤諾另一隻手上。

“這是我自己折的紙鶴！裏面寫着我想對元帥說的話，當然元帥你不許拆開看啦！”

“你不就寫着想嫁給元帥嘛這有什麼不準看的！”

“我的魔法石送給元帥！它真的會魔法哦！”

“元帥看我看我，這是我祖母釀的葡萄酒，可好喝了！”

一聲未落一聲又起，最後的酒瓶尤諾只能抱在懷裏，用拿滿東西的手圈着，他笑着朝他們道謝，然後把東西放進空間鈕中，又從里拿出一個盒子。

“作為回禮，這些槐花糕送給你們吃。”尤諾蹲下到和他們視線齊平的位置，將盒子打開遞過去。

清甜的香味四散開，花瓣狀的糕點在陽光下晶瑩如玉，表面還用可食用着色劑點了裝飾，每一塊的都不一樣。

盒子裏裝了兩層，每層有十塊槐花糕，孩子們一人分到兩塊，剩下的尤諾讓他們留給其他還沒來的。

等直起腰目送孩子們遠去后，尤諾才想起身後站着個人。

銀色短髮被陽光染成金色，湖藍色的雙眸也有些變化，希利爾唇角的笑容漫不經心，“老師你以前對待小孩子可沒這麼溫柔。”

尤諾心咯噔了一下，他想這位陛下大概是對他起疑了，好在自從昨天下定決心后，他就不再需要博取這人的信任。尤諾拍了拍分糕點時殘留在手上的碎屑，笑容謙遜溫和，“我以前是怎麼不溫柔的？”

“比較冷淡。”希利爾回答得籠統又寬泛，他將視線從尤諾身上移開，看向遠處那棵高大的松柏。

元帥尤諾是個冷漠的人，他的冷不是渾身透着泛寒的稜角，而是摸過之後才能知覺到其中徹骨。元帥尤諾21歲就累計滿功勛，升為少將，22歲出任皇太子導師，那時的希利爾只有14歲。

14歲的男孩子正是皮的時候，給跟棒子就能捅上天，眼睛高到腦門，自然除了皇帝老子沒人可以管自己。

一開始，元帥尤諾沒有表現得特彆強硬，因此希利爾以為這貨又是個軟柿子。於是他明目張胆地給自家導師找茬，結果被尤諾隨手扯了塊窗帘將手腳捆在一起，在他宮殿前的松柏樹上網兜似的吊了一下午。

希利爾一掙扎，整棵樹就開始搖晃，松柏簌簌下落，從翻着的衣擺直接扎到皮膚上，癢的成分居多，但不能說不疼。

而尤諾把他吊到樹上還不是親自動手的，是讓機械人，尤諾只站在宮殿門口遠遠看着，他成了個網兜后扭頭離開，沒有說半句話。

被折騰了好幾年的宮人們終於享受了一個寧靜的下午，而當時的希利爾殿下在風裏吃了滿嘴松柏針葉。

真是十分不美好的初遇。

這之後他乖順許多，至少不明着和尤諾作對，而尤諾這個人的處事方式竟然沒能讓他找到暗中對付的機會。尤諾除了第一次被激怒對他粗暴了一些外，其餘的……除了上課時間壓根不理他，而上課就是碾壓式教學。這種情況直到希利爾滿16才好了些，因為武術和機甲的訓練結束，他開始學習戰術指揮。

再之後希利爾成年，學業結束，被皇帝老子丟到黑刺軍團歷練，更是見識了尤諾的冷靜和……冷漠。他和尤諾認識這麼多年，見過尤諾笑的次數加起來還沒這幾天多，而讓當時的尤諾笑得最多的人好像是如今的黑刺軍團團長蘭珀·雷吉納爾德，也因為這個，尤諾的粉絲們還有站他和蘭珀CP的。

嘖，扯遠了。

希利爾收回思緒，和尤諾一起走出草坪，順着狹窄的鵝卵石道往前。午後的太陽向西南偏移，他們好似在追着太陽走。

“軍部的老頭子們聽說你醒了，想讓你儘快回去，就算去軍校掛個職也好。”希利爾忽然開口，“我也認為應該這樣，五年雖然不久，但畢竟經歷了一次換代，權力核心都變了，你必須抓緊時間，去熟悉……”

尤諾打斷他，笑容變得無奈，“我現在什麼都不記得，體能也因為睡了五年退化，唯一還保留的技能大概就是做飯，我回軍部能幹什麼？”

“要不去後勤部掛職好了，皇家軍校正在擴建餐廳，老師還可以過去指導一下。”希利爾的表情不太認真，帶着點玩笑成分。

尤諾沒有接話。

再往前走是一片松柏林，莽樹參天，將絕大部分陽光遮蔽去，只從縫隙里投下些斑斑駁駁的光點。光點隨風而動，樹葉沙沙，像在唱某支樂曲。

走着走着，希利爾鼻翼翕動，在滿是綠色氣息的風中，他聞到了一點血腥味，還有聽到類似幼年動物的□□聲。

奧西斯山上生態環境很好，但為了保障居民安全，所有大型食肉類動物都被送到其餘地方，同時嚴禁人類獵殺剩下的溫和動物，所以這種情況鮮少發生。

希利爾和尤諾說了一下，帶着他朝氣味和聲音的源頭走去。

矮叢中躺着一隻黑白兩色相雜的小狗，看上去大概才四五個月大，其中一條後腿不知被什麼咬得血肉淋漓，隱約能看見白骨。小狗的眼睛是淺棕色，濕漉漉地看着尤諾，透着無助，卻沒有可憐，他的前腿微微抬起，似乎要伸向尤諾，但不知怎麼又縮回去。

這個動作像極了當年的自己，痛苦難受得要死，但不能呼救，只能咬着牙沉默忍過去。

尤諾偏頭看向希利爾：“有止血藥嗎？”

希利爾從空間鈕取出一瓶噴霧，“消毒和止血的功能都具備，但這樣的傷口需要到寵物醫院處理。”

“謝謝。”尤諾接過後單膝跪在地上，替小狗處理傷口，希利爾又遞過來一卷紗布，讓他給狗包紮。

簡單處理完后，尤諾避開小狗的傷口將它抱在懷裏，對上希利爾的眼睛，“我現在帶它去醫院，您一定還有別的事要處理，就先回去吧。”

有些不滿尤諾的態度，希利爾伸手攔了一下，“我送你們過去，老師你應該不知道寵物醫院的位置。”

“導航的話蕾娜塔可以做到，就不麻煩您了。就此別過，陛下。”尤諾拒絕道，朝希利爾低頭一禮，轉身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