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幫襯
“腿上的傷還沒好,不好好在屋裏歇着,出來做什麼?”
清清冷冷的聲音帶着幾分苛責在耳邊響起,洪寶的身子幾不可見地僵了一下,然而她很快就借力站了起來,衝著不知何時走到自己身旁扶住自己的庄凝笑了笑,輕聲解釋道:“才聽說這邊的事情,怕你吃虧,故而來給你幫襯幫襯呀。”
庄凝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身邊人一眼,心道,就這幅小身板還能幫襯得了誰呢?只是洪寶護犢子的模樣落在他眼裏卻是極為可愛的。
“不過是宵小之輩罷了。”庄凝挑了挑眉,“你該擔心的是他。”
順着庄凝的目光再看向躺在地上狼狽不堪的朱毅楊,洪寶抽了抽嘴角,依着郡主大人這會兒的仙氣出塵和這朱三的狼狽慘狀,貌似的確是後者更值得擔心呀。
但是洪寶素來是個分得清親疏的,這時候怎麼會去同情朱毅楊,依着兩人舊日的恩怨,她不落井下石便已是好事,錦上添花是再沒可能的。
側首瞥一眼庄凝淡然的模樣,洪寶心思一轉,眨眨眼睛,露出一副疑惑的模樣,好奇地問道:“我都忘了問,他這是怎麼了?”
庄凝雙眸微泛冷意,冷哼一聲:“呵,恰巧碰上了,只他腦子不清醒,我便順手幫他一把,好叫他清醒些。”
洪寶眉頭一跳,有心再問一句,那邊一直被忽視的朱毅楊早已按捺不住滿心的怒火,叫嚷道:“洪寶,我絕不會放過你們的!”
他平地一聲怒吼,花園裏的沉寂被打破,霎時間變得亂鬨哄起來,他帶來的朱家家丁七嘴八舌說著洪家欺人太甚,直言要去找衙門的人來評個公道。
庄凝靜靜地聽着,姣好的玉面早已覆上一層寒霜,帶着沁骨的森然。
他鬆開扶着洪寶的手,剛抬步就有人先他一步閃到了朱毅楊跟前。
看着站在自己前面身材嬌小的洪寶,庄凝先是一愣,繼而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末了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竄得這麼快也不怕教人看破她是在裝病了。
那廂洪寶看着朱毅楊,冷笑了兩聲,方慢慢悠悠地道:“我洪府的荷花池雖是一絕,朱三公子想要遊玩只管吩咐下人劃了船來,何必自己想不開往這池子裏鑽?這會兒說是我洪家人欺負人,我是再不信的,不如你先給我解釋解釋落水前你都做了什麼?”
問完,洪寶就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盯着朱毅楊,心裏覺得這人的腦子怕是不太好使。
平白無故的,郡主大人又不是吃飽了撐得,再沒有把人踹進池子裏的必要。
朱毅楊噎了噎,本就有些青白的面色愈發不好看了,不知是惱怒還是心虛,目光漂移不定。
“朱三公子不是要我好看?你先把事情說清楚才好評斷不是?”洪寶往前挪了兩步,面上的笑意加深。
“說什麼說,難道這娘兒們把老子踹進水裏還能佔了理不成?!”
“郡主佔不佔理,在場的人也不少,朱毅楊你是個什麼德行,還當大家都是個傻子不成,便是鬧到衙門去,誰還能怕了你不成?”
朱毅楊聞言抖了抖唇,眯縫眼瞬間瞪得老大:“你,你,你說她是誰?”
洪家未出閣的女子那麼多,他隨隨便便遇上一個居然就是剛嫁進洪家不久的蓁平郡主?
回想起之前自己調戲蓁平郡主的事情,朱毅楊突然想去水裏多待一會兒。
洪寶眨了眨眼睛,攤了攤手,無辜道:“郡主啊,我媳婦兒!”
朱毅楊瞬間如一灘爛泥般癱在了地上。
洪寶滿意地勾了勾唇,拍了拍手,道:“我不管你是為了什麼來我洪府的,這會兒趕緊打哪兒來回哪兒去,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自己掂量着辦。”說著彎下腰,盯着朱毅楊愈發難看的臉色,輕笑着道,“別說永寧侯府你得罪不起,便是洪家你也未必能招惹得起。”
言罷,也不管朱毅楊作何反應,站直了身腰,招了三六過來扶自己回去。
她站了這許久的功夫,裝病的日子怕是到了盡頭,不過左右春闈在即,自家二叔自顧不暇,她呀估計還有幾天的好日子過也不一定。
洪寶忍不住在心裏竊喜了一番,只這喜意很快就被鼻尖縈繞的青竹香氣打破。
她招的是三六來扶自己,為啥郡主大人你要這麼積極地過來呢,這樣很跌股的呀!
洪寶垂眸看着握着自己胳膊的修長手指,心頭似是劃過一抹異樣,但是很快就被她無拋置一邊。
兩個人都是姑娘家,她真是見了鬼了才會心跳加速呢……
庄凝一言不發地扶着洪寶回蒹葭院,至於嚇癱在花園裏的朱毅楊,最後被朱家的家丁抬回了朱家。
朱家老爺子本還期待着三兒子此去洪家能夠與洪家的大少爺化干戈為玉帛從而解了朱家鋪子如今的燃眉之急,卻未曾料到好端端出門去的兒子最後會被人抬着回來,甚至還慘叫不絕。
朱老爺子心底隱隱有了猜測,頓時一張老臉就罩上了深深的霾色。
臉色陰沉地去了朱毅楊的屋子,朱老爺子看着躺在床上不停叫喚的兒子,虎着臉,沉聲責問道:“讓你去洪家賠禮道歉,怎麼整成了這副德行回來?”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朱毅楊連聲的痛呼。
朱老爺子心頭一揪,但卻顧不上心疼,只扭過頭問朱毅楊的小廝,“到底是怎麼回事?”
兒子吃了皮肉之苦事小,若是示好洪家出了差池可就不妙了。
那小廝哆哆嗦嗦地跪下,看了一眼床上痛得直打滾的自家少爺,一咬牙還是老老實實地來龍去脈都給交代了。
原來朱毅楊今天奉了朱老爺子的令去給洪寶賠罪,在路過洪家後院的時候恰好遇上了一位藍衣翩躚的美貌女子,一時間便被迷了眼。
朱毅楊素來是個色|膽包天的,當場就湊上去搭話,更是分不清場合就對那女子動手動腳,結果便被那女子一腳踹進了河裏,嗆水加上受驚就被折騰成現在這模樣了。
至於朱毅楊為什麼抱着肚子疼得直打滾,小廝也說不清楚。
朱老爺子一拐杖敲在地上,怒不可遏地道:“這洪家欺人太甚。”
連日來因為洪家幾次三番在生意上打壓朱家鋪子,他念着那人的大計才忍氣吞聲地叫兒子去賠罪,到頭來這洪家人居然敢把他兒子往水裏踹!
“是洪家哪個丫頭乾的好事?!”洪家陰盛陽衰,朱老爺子只當兒子是被洪家哪一房的小姑娘給欺負了,心裏已經盤算起給兒子報仇的法子來了。
那小廝伏在地上,聲音抖得不像話,半晌才斷斷續續地報出了“蓁平郡主”四個字。
絲毫不亞於平地一聲驚雷。
朱老爺子滿臉的怒氣僵住,不可置信地看向疼得打滾的兒子:“果真是蓁平郡主?”
朱毅楊只覺得當時被踢中的地方疼得要命,見問,咬牙道:“兒子也是事後才知道那是蓁平郡主的……”早知道的話,他也不會犯欠去招惹啊!
朱老爺子又驚又怕又怒,最後操起拐杖,一下子敲在朱毅楊的身上。
他怎麼就養了這麼一個一天到晚凈會招惹是非的兒子……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個敗家玩意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