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畫地為牢(一更)

第88章 畫地為牢(一更)

時見深的腿腳還沒恢復如前,追起來步履不免滯緩,幸好蘇泓窈在前頭停下來,轉過身,平靜地等他過來。

“你要問我什麼?”她勾了下唇角,一雙眸子如同隔岸觀火,已看不出喜怒。

蘇家在江山市也曾經赫赫有名,但時見深知道蘇泓窈並非從父母口中所得,而是白雁翎在年少時,會偶爾帶着他去那條小衚衕口裏拜訪這位蘇姨。

想來那時候,好友也許就隱約知道蘇泓窈和自家父母的關係。

“五年前的那個女孩,和雁翎接觸過的,讓他到現在都記在心裏的女孩,是顧煙然嗎?”

他問。

蘇泓窈眉目未變,“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白雁翎和顧煙然已經囿於自己的一小方貧瘠的世界,怯懦地不敢向對方再踏一步,不說,他們見不到彼此,即使見到,心底依然有根刺在牢牢生根,而且會日益長成參天大樹;說了,不過是把自己的刺交給對方,反而這下更加卡在喉嚨里。寢食難安了。所以,到底五年前是誰,還重要嗎?”

時見深不由得攥緊了手,“那蘇姨,這場你精心策劃的復仇里,是你找人撞的我?”

蘇泓窈看了他一眼,已經從容轉過身,繼續向前邁步,“你只需要我回答你一個問題。”

“希望你能把我今日說的故事發出去……也算是了了我的一個心愿了。”

她的聲音越飄越遠,最後逐漸沒了聲息,就好像一片被風吹來的葉子,又迅速被風帶走了。

時見深望着她遠去的身影,心口有些憋悶,轉身準備回去拿電腦,看見林母哭哭啼啼地跑出來,一改之前嫻靜優雅的形象,蓬頭垢面的像個瘋婆子,“煙然……”

林父和林思涵都從大廳里跑出來,林父還想跟她說話,林母又是狠狠給了他一耳光,“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做父親的!我們家又不是沒錢,缺胳膊少腿的都可以養,你親生女兒為什麼不要?”

林父素來挺拔的背佝着,想為林母抹淚:“涵涵已經夠讓你操心,我……我不想再讓你那麼痛苦……”

林母甩開他的手,一想起之前在雨中顧煙然在地上匍匐着想要向她求救,她就心痛不已,近乎肝膽俱裂,“之後你嫌我基因不好還想找外面的生一個,那時候只顧着自己,現在倒知道心疼我了?你怎麼不心疼心疼你的小兒女,她也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啊……”

說著,她邊哭邊往外跑,被林思涵攔住,“媽,我去找她,你好好休息……”

林母毫不留情地推了她一把,恨不得捶胸捶地,惡狠狠地朝她吼:“你現在知道疼你妹妹了,你就是個畜生,我怎麼生出你這麼惡毒的玩意兒……”

她繼續往外跑,林父只好跟了出去。

林思涵面無表情地看着兩人離開,胸口翻騰,最後大聲朝兩人離開的方向喊道:“我欠她的,我還她不就是了!”

“可她就算真是我妹妹,也不應該搶我的男人!”

“我沒做錯,我什麼都沒錯!”

管家已經在門口等着她,連忙上前拉了她也往外走,“小姐,你順順氣,你先順順氣,其他的事,之後再說……”

傭人被支走的白家,瞬間安靜到了死寂的地步。

時見深回到客廳,拿起電腦時,看見白夜傅依舊躺在地上,眼睛睜着,也不知在想什麼,神情哀戚地像個老人擱在以前,時見深絕不會覺得自己這位好友的父親。會有一刻如此衰老的。

他想上前,又覺得沒這個必要,只得心裏嘆息一聲,帶着電腦,也離開了白家。

回了公司,他在辦公室里對着這份稿子,沉思良久,煙灰缸里逐漸攏成一座小山。

蘇墨給他的辦公室打了個電話,“楊小姐來了。”

他允了,聽見有人進門的聲音,視線還沒從屏幕上移開,然後聽見她說:“時先生。”

他這才吐出一口煙,饜饜地把電腦稍微推到旁邊,以便看見她的臉。

楊雅萱站在他面前,抿了下唇,“……鍾銘兒死了,據警察說是失足墜樓,她那個未婚夫好像在現場哭得很傷心,整個人都崩潰了……我在想,她那天見到的最後一個人應該是我,也許我的話,對造成她的死……起了很大的作用。”

說著,她眼淚掉下來,“你以前說我是個惡劣的人,我還想證明自己其實沒那麼壞……可發生了這件事,我覺得我,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做壞人的時候,陰謀詭計總是不能如願,偶爾想當一次好人,試圖把人勸一個迷途知返,這下可好,人家直接兩手一撒了卻人寰,不管是有意還是故意……她上了那個高樓的天台,我覺得自己脫不了關係。這樣說起來……真是諷刺。”

時見深皺了下眉,想說話,她卻擺擺手。

“我準備走了。譽仁破產了,我舅媽一五十多歲的人,前頭做個財務主管還吆風喝雨的,冷不丁成了失業遊民,一下子就被打擊的不行了,直接回家養老去了,我也走了。”

她把臉上的淚抹乾凈,“你說的對,時見深,以前,我從來只對事業感興趣,覺得感情都是虛的……當然。我現在也這麼想,只是我覺得,我也許回到自己的家鄉,好好謀求一份工作,踏踏實實地做,閑暇時間再談幾場戀愛,再研究研究我對愛情的定義,也許能做出點修正也有可能……其實最重要的是,我再也不想因為一個人,陷入到無法自拔的地步了。”

她看着時見深,露出笑容,眉頭卻緊緊擰起來。

“但你依舊是個混蛋。不折不扣的混蛋。”

她沒有等他的回答,甚至沒有多看他一眼,轉身匆匆離開了辦公室。

時見深盯着她的背影,閉了閉眼睛,什麼話也沒說,卻再無心看那份稿子,直接把電腦蓋住,推到很遠的地方。

蘇墨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他這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時總,你怎麼了,為什麼事情這麼煩惱呢?”

她坐到沙發上,笑着問他。

彼時。他的手正按着腦袋,聞言抬頭看她:“我能為什麼煩惱?還不是白雁翎和顧煙然的那些事情……這兩個人我現在派人找,一個都找不到,鬼知道他們跑哪去了!”

蘇墨撓了撓頭,“我還以為你在為楊小姐這麼快離開而黯然神傷呢……”

“她現在想揮別過去好好做人,和從前的她徹底不一樣了,我為什麼要黯然神傷?”時見深完全不理解她的腦迴路,“我現在只關心他們兩個在哪。”

“你過來。”

蘇墨伸手招攬他,“時總,你都煩惱好久了,先過來休息一下,再想這件事吧。順便為了給你解乏,我給你講個故事。”

時見深現在最怕別人跟他講故事。

不過他現在也頭疼的緊,就起身坐到對面的沙發上,“你別跟我說什麼復仇類的故事,我聽了害怕。”

蘇墨噗嗤一聲笑出來,“你開什麼玩笑呢,我說的故事特別簡單,就是有人做實驗,把兇猛的鯊魚和熱帶魚放在同一個池子裏,再用強化玻璃隔開,鯊魚為了捕食自然要朝熱帶魚游過去啦,可是因為有那一層強化玻璃在。他無論用任何方法,跑到每一處角落,用盡全力,卻總是弄得傷痕纍纍,經常渾身都是血,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的角落裏。

它後來就安靜了,不再望着那些在外面遊盪的熱帶魚,只吞食自己附近的,實驗人員投下來的小魚,久而久之,當某一天實驗人員把玻璃取走了,鯊魚依然困在自己的那一寸一畝三分田裏,就連原本可以捕食的,投放在自己區域裏的小魚,如果跑到熱帶魚那裏,它也會立即返回到自己的小天地里。”

蘇墨想了想說:“這個故事,也算是‘畫地為牢’的一個解釋吧。”

時見深沉默着,想起蘇泓窈的話,覺得她們在說同一件事情,“所以你的意思是,既然鯊魚被自己的恐懼畫地為牢,那這輩子不就沒了逃出這寸三分田的可能性?”

蘇墨對這位學生的回答非常不滿,敲了敲茶几,“我說這個故事的主旨可不是這個意思!我也沒告訴你故事的結局啊,有一天,鯊魚餓的發慌,想追逐實驗人員給自己投喂的小魚吃,可小魚今天跑得飛快,一下子就逃出了安全區,它嚇得想往回跑,聽見那些實驗人員譏笑它是一條最懦弱最沒用的魚,它看見那些熱帶魚和小魚一起歡快地跳舞,襯得它在那是那麼可笑,它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得來的力氣,一下子勇敢地朝那些魚游去,並一口把所有的魚都吞了進去,它在實驗人員驚慌的眼神中,這才知道曾經把它困住的那層屏障,早就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從那天開始,它重新獲得了自由來自心靈的自由。”

時見深斜着眼睛看着她繪聲繪色的描述,“這結局是你編的吧?”

蘇墨眨眨眼睛,一臉憤慨地道:“前半段是我從網絡聽來的故事,我不滿意,所以後來又編了這個結局,你不服氣?”

“你想說什麼呢蘇老師?”

時見深伸手,“說了這麼半天,你總得告訴學生我一個主旨。”

蘇墨氣鼓鼓的臉色恢復了些許的認真,“我的意思很簡單。有一層玻璃屏障的時候,在所有鯊魚都被撞得遍體鱗傷時,憑什麼每一條鯊魚都會像上一個故事的版本那樣,真的不敢再往前邁出一步?一百隻里沒有,一千隻,一萬隻里總有一條鯊魚會遵從野性的呼喚,勇敢地突破那層制掣,重新找回自己的自由,白先生和顧小姐,你們所有人都覺得他們是會被困在原地的鯊魚,我倒覺得,他們絕對會衝破阻礙。把所有的熱帶魚都吞進肚子裏!所以,你們這些旁觀者能不能對他們有點信心?何必這麼愁眉苦臉的。”

“我明白了。”

時見深點了點頭,“原來這個故事的主旨是希望我能休息一下,不要老是為了這件事情煩心,謝謝蘇老師您。”

他讓蘇墨離開,自己一人走到窗邊,眺望遠處風景。

他當然明白蘇墨的意思,只是身為好友,已經有過遺憾,就更希望白雁翎和顧煙然能走的順一些。

假如他能破開其中的一部分屏障……

“雁翎,你去哪了?”

他輕輕嘆息。

-

江城大學是江山市,也是全國首屈一指的知名學府。

然而。在離學府不到兩千米的一處娛樂場所,卻是平日裏某些男學生會去的地方。

前台小姐平日裏接觸過各色人等,不過眼前的男子還是讓她眼前一亮,臉上迅速聚攏起帶着幾分真意的笑容,“先生,你來這要訂哪個包廂?”

“每一位在你們這裏願意進行特殊服務的女孩,都會記錄在案嗎?”

他問:“五年前這裏的記錄還有嗎?”

兩名前台小姐面面相覷,再仔細看這位“客人”,雖然他有鼻子有眼,可眼底充斥着紅血絲,面色也有些憔悴,不知是警察還是神經病。前台小姐立即說:“不好意思,我們這裏沒有那種姑娘,你如果是隨便問問就請離開,如果是來砸場子的,我們這也有人能好好招待你!”

他笑了一下。

“把你們經理叫出來,我找他。”

看前台小姐不理,他才終於拿出電話,也不知給誰打了電話,沒過多久就有人出現在他面前,先是畢恭畢敬地拍他馬屁,然後立即向前台小姐呵斥:“還不快把經理叫出來!”

前台小姐這才知道自己惹了尊佛,連忙把經理叫出來。經理聽說了他的來意,面露古怪,“這……五年前?先生,我們這的確有那種……那種服務的記錄,可是這都五年過去了,能不能找到還另說。”

“白先生要你就找出來,要你說那麼多廢話!”

說話的是白雁翎的一個大學同學,他命令經理去找存根,然後換了張臉對着白雁翎笑:“雁翎,你找這些東西幹什麼?”

“就是找點東西,五年前和我有過一段的那個女孩子,我想把她找到。”

他語氣很認真。倒嚇得老同學真以為他受了什麼刺激。

經理專門為他開了個包廂,數年前的賬單記錄一本本被放到桌面上,“先生,有什麼事情請記得叫我們。”就關上了門。

白雁翎從五年前的記錄開始,一頁一頁翻了起來。

他並非和那個姑娘結束了那段關係后就立即懷念她的。

日子艱難的時候忙着創業,忙着和父親吵架,忙着建功立業,一時半會地想不起她,一兩年後,事業平定了,父親也懶得和他吵了,四平八穩的日子裏。他反而想起來最艱難的時候,有這麼一個女孩曾經慰藉了他的靈魂。

可那時還頗有羞恥,再過了一年多就坦然接受了這個事實,並接受了這個女孩之後會變成什麼樣的各種可能性,他開始讓莫寒去查。

只是這種夜場,陪酒的小姐都日新月異,更何況曾經做過這種服務的,那姑娘用的化名,莫寒打聽了一圈,沒找到。

這事就不了了之了許久。

如今,他覺得自己好像站在一個分界線上,或者是從前心底的一道坎重新堆砌在了自己面前。不跨過去,他就沒法去面對她,和她。

他一頁一頁地翻找起來。

夜裏兩點,前台小姐要下班的時候,經理走出來問她們:“那個人走了嗎?”

“沒有。”

前台小姐搖搖頭,“我們偷偷在包廂門口看兩次了,他從進來就坐在那,一本一本地翻,不知道在找什麼,這得坐了……快十個小時了吧?”

另一個笑道:“難道是看上我們這裏的佳麗了?都找的是五年前的記錄,真是痴情。”

“別胡扯,你們不知道他的身份,他怎麼可能會為了一個小姐查這些,肯定有什麼商業上的利益……”

經理憂心忡忡,“你們走吧,我是不能下班,老總都在這守着他了,可千萬別出什麼事才好。”

清晨六點,娛樂會所一片安靜的時候,經理坐椅子上打盹兒,聽見聲音驚醒過來,看見是之前的那位神秘客人正扶着牆,慢慢地往外走,連忙抹了把臉迎上去,“先生,您是不看了嗎?”

“沒找到。”

他的聲音很輕。

“這也正常,說實話,五年前的記錄很有可能丟失,何況這些姑娘都用的化名,這種職業也不可能長做……想找個人,就像大海撈針那樣困難的。”

“是很困難。”

白雁翎走出了娛樂會所,夏日的天空,晨曦總是來的特別早。

他鑽進車裏,頭緩緩靠在方向盤上,頭疼欲裂。

什麼都沒找到。

最有可能找到的地方都沒找到關於她一絲一毫的消息……

再想在茫茫人海里找到她,談何容易。

在這種極端的痛楚中,他感覺一陣眩暈,原以為會失去意識,卻突然腦中一片澄明,恍然間想起自己同那個女孩的一段回憶。

兩個人每次在一起時都是在黑暗中,在某次交談中,那個女孩無意中透露出自己喜歡聽純音樂的事情,她剛說出來就立即消了聲,彷彿非常後悔。

他卻起了念頭,過幾天再來的時候給她放了一段自己錄的曲子,沒想到她很喜歡。

“這是你彈的?”

“閑暇時會偶爾彈一些。”

“好厲害。”

她很羨慕,“這首曲子叫什麼?”

“德彪西的《reverie》,也叫夢幻曲,冥想曲。我看你好像不太能睡着覺,晚上聽這種曲子,特別能安眠。”

“……謝謝。”

想起曾經這段對話,他慢慢仰起頭,整個人無力地靠在椅背上,逐漸睡著了。

再等他醒來時,已經日過正午,他磕開眼皮,渾身上下更是使不出一點勁,腦中想起的第一件事,卻是鬼使神差地踩了油門,往前駛去。

直到停在了琴懷門口。

他沒想到自己會來這裏。

他打開車門走出來。從昨天中午就沒開始吃飯,又通宵整整一夜,他現在沒半點力氣,膝蓋上的痛楚還沒忘記在這時候折磨他。

他強撐着走了進去。

迎面卻遇上了熟人。

“白總?”

儘管作為華涵高層管理,方慕平日還是很少能見到這位Boss級的人物,連忙拽着方小方朝他走過來,“白總,你怎麼在這裏?”

店長笑着走過來,“我們是朋友,他有時會賞臉過來彈彈琴。”

方小方望着白雁翎,眼裏有星星,“這個大哥哥。長得好帥呀!”

幾個人里,除了白雁翎都笑了。

白雁翎微彎下腰,捏了捏她的小臉,“嘴真甜。”

“多久沒來這了,今天倒想起來來這了。”

店長揶揄他,看見他臉色不太好,有些奇怪,“你沒事吧?”

他搖頭,“我沒事……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來這。”

店長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方慕母子,想起什麼,有些惋惜。“說起來,你到底還是沒和那個小姐見一面,昨天那個小姐好像離開江山市了,杜老師還誇她有恆心,假以時日能學有所成呢……我說的那個小姐是之前想見你的,就是,小提琴拉的不是很好的那位。”

白雁翎連眼皮都沒抬,淡淡“哦”了一聲。

他抬腳往琴房走,聽見方小方說:“是呀店長哥哥,煙然姐姐走的太快了,我現在還很難過呢。”

他一瞬間停住了腳步。

彷彿連心跳也停止了一樣。

他轉過頭,忍着膝蓋的痛楚。緩緩蹲下來看着方小方,“小姑娘,你剛剛說什麼?”

“白總,小方說的是我們之前學琴認識的一個女孩,叫顧煙然,她昨天走之前我們還和她合照了呢,你看。”

方慕把照片找出來遞給他,他拿過來,看見照片里的顧煙然,笑得很認真。

“你認識她?”

店長也想起來一件事情:“那姑娘頭一次來這裏的時候,正好聽見你在彈琴,結果你走了,她還追出去找你,也不知道找到沒有。”

當然找到了,他非常生氣,從沒想過她這麼無恥,居然連這種地方都能找過來。

她一心一意,使出百般花招想要勾引他的本事,他那時真是對她……

厭惡到了極致啊。

白雁翎依舊蹲在地上,可能是沒有力氣站起來。

他問:“那時候,我在彈什麼?”

“前面那首是命運交響曲,後面那首……”

店長想了想,“是德彪西的《reverie》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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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留一人,心照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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