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我喜歡的女孩,叫顧煙然(二更)
林思涵已經有三天沒見到白雁翎了。
每一次去白家,總有人攔着不讓她見白雁翎,說“少爺正在修養,意識都沒恢復,根本不能說話”,把她糊弄了過去。
今天,她已經無法忍受,再一次來到白家,直直地就沖了進去,“白雁翎醒了嗎,我要見他。”
同上次一樣,這次換了馬秀秀來擋她。馬秀秀仗着自己與平日有所不同的身份攔住她,嘴上剛牽了笑,還沒說話,林思涵直接一巴掌扇了過去,“稍微給你點顏色,你還真以為自己是白家的女主人了?一個下賤的傭人,還敢在這給我擺架子?滾一邊去!”
馬秀秀平白無故被扇了一巴掌,眼睛立即紅了,捂着臉退到一邊。
林思涵胸口起伏難平,衝上二樓,還沒走進去,時見深慢悠悠地從裏面走了出來。
“林小姐?”
他對她微微一笑,把門牢牢關上,“怎麼,裝了二十多年,終於露出本性了?”
林思涵冷笑,“時見深,我跟你也算是一起長大的,這些年,你從來沒有維護過,倒是一直站在你兄弟那邊,你是不是喜歡他呀,不然,都守他三天了,我這個做妻子的連他一面都沒見到!守着他,照顧他,是我應該做的事情,你時見深未免太越俎代庖,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
時見深悠閑地靠在門前,耐心地聽完她一頓指桑罵槐的話。搖了搖頭,語帶憐憫,“林思涵,我覺得你應該去看看醫生,你可能患了一種病,叫偏執病,你長得很漂亮,擁有這麼顯赫的家世,這些年對你有好感的男子我相信數不勝數,你為什麼偏偏抓着雁翎不放,你這又是何苦?”
“就算和他耗費一生也是我的事情,我們之間的事情,跟你有什麼關係?還輪不到你來操心。”
她走上前想要撥開時見深去找白雁翎,偏偏時見深穩穩地靠在門上,任她如何撥弄推開,他都紋絲不動。
“時見深……”
她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你是不是也想見識見識我的手段?”
時見深俯視她,唇角的笑很快也消失不見,“好啊,我還真想知道你怎麼對付我,因為我現在,也在想着怎麼對付你呢。”
時見深這個人,並非解決的對象。
林思涵深吸了口氣,在短暫而難熬的五分鐘裏。她終於往後退了一步,和他拉開了距離。
“他能躲着我一時,躲不了一輩子。”
她的聲音陡然尖利起來,像是想要越過時見深和這扇緊閉的門,告訴裏面的人:“白雁翎,是你說好要和我一起下地獄的!這輩子。你休想跟我糾纏清楚!”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下樓,在走出白家大門時看見了白夜傅,如同沒看見一樣,與他擦肩而過。
“涵涵……”
白夜傅還想叫她,看着她離開。狠狠地蹙了蹙眉。
他邁步走進客廳,正好看見時見深走下來,語氣緩和:“阿時,謝謝你這幾天照顧雁翎了。”
“白伯伯客氣了,我出車禍的時候,雁翎也這樣照顧的我。如今不過是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罷了。”
時見深已經把林思涵擋在外,心就放了下來,想到什麼,對白夜傅道:“白伯伯,雁翎已經醒了,你上去看看他吧。”
他看見白夜傅欲言又止。明白他在想什麼,“父子之間……怎麼會有什麼仇恨呢?當然,白伯伯你的確把雁翎打的是重了些……不過,有些事還是說開比較好,親人間最重要的,就是能夠敞開心扉交談,白伯伯,我希望你能和雁翎好好談一談。”
“好,我知道了。”
白夜傅深深看了眼時見深,拍了拍他的肩膀,“謝謝你,阿時。”
他送走時見深,嘆了口氣,往樓上走,很快到了白雁翎的卧室,敲了敲門,見裏面沒反應,才推門走了進去。
一進去就看見白雁翎睜着雙眼,望向窗外,神情頗為冷漠。
他像是看見了年輕時的自己。
白夜傅走到兒子的床邊,坐了下來。
半晌無言。
父子兩人,沒有一方要開口的意思。
最後,還是白夜傅先說道:“雁翎,你身體好些了嗎?”
白雁翎沒有看向自己的父親。漠然道:“比之前好了很多。”
白夜傅又沉默了片刻,還是問出了一直在心中疑惑不解的問題:“你為什麼對涵涵突然那樣做?之前不還是好好的嗎?”
白雁翎漠然的俊容下,唇角忽地勾起一絲冷笑,是赤裸裸地嘲諷。
“爸,你是這麼粗心的一個人嗎,難道你現在還沒看出來。之前的‘林思涵’,和現在的‘林思涵’,明明一點都不一樣啊。”
白夜傅面上露出驚愕,“你說什麼?”
“前兩個月,和我一直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子,不是林思涵。真正的林思涵,在你生辰宴那天回來了,為了能讓我屈服,她不惜把之前的女孩子囚禁起來。我和阿時想了辦法去救她,卻想不到……那個女孩子已經不見了,不知被誰帶走了。現在生死未卜。”
他語氣清清淡淡,入耳卻有種難以言喻的悲傷,“這樣,你能聽明白了嗎?”
白夜傅震驚地站了起來。
照他這麼說,再仔細想想,之前的“林思涵”。似乎確實與現在的“林思涵”,有太多太多的不同……
“為什麼?怎麼會有一個和涵涵那麼像的人,怎麼……”
即使白雁翎給出解釋,他面上的驚異之色依舊久久未散,過了好一會,他才開口。“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對涵涵……”
“爸,你真的以為我沒有試圖了解過林思涵嗎?你知道她之前為了保持她那副溫柔乖巧的樣子,私底下做過些什麼嗎?是不是只有你親眼看見過她如何虐殺動物的一面,你才知道她的可怕呢?”
白雁翎終於轉過頭,一臉怒容地看向父親。
“虐待小動物?”
白夜傅無法相信。“涵涵是我看着長大的,她不是那樣的人,就算她做了些出格的事情,她也是為了你!你怎麼能怪她呢?要說責任,責任也應都在你身上才對。”
“爸!”
他的臉上又笑又怒,像是不知該說些什麼。所有的情緒都在此刻爆發了,“責任都在我身上?要我說,這責任全都在你身上才對!”
“你喜歡溫柔乖巧的,就非得逼着我喜歡那些所謂的溫柔乖巧的?從小你就這麼說,你說你喜歡溫柔的女孩,你說我一定要娶林思涵,這些年,我哪一次不是在抗爭,如果真的這麼需要政治聯姻,我娶她就是了,可你忘記了母親去世的時候怎麼說的嗎,她希望我和喜歡的人好好過,是我喜歡的,不是你喜歡的!你從來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你一直在自以為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因為你總是這麼說,總是說我喜歡什麼類型的,所以林思涵就拚命地壓抑自己的性子,想努力變成一個你喜歡的樣子來取悅你,可是不好意思,她不能取悅到我,她太可怕,太空虛了。”
白雁翎直起身子坐着。望着父親,指了指自己,“爸,我來告訴你我喜歡什麼樣的女孩,之前那個假扮林思涵的女孩,她叫顧煙然。她不夠溫柔,不夠可愛,有點小聰明,她天生不馴,她有自己的主意,我就喜歡她那樣的。而她那樣的女孩,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了,你明白了嗎?”
說到最後,白雁翎笑了起來,整個人床上前仰後合地笑。
笑了很久很久。
笑得很絕望。很絕望。
這世上再找不到第二個顧煙然了。
活生生的,有自己思想的,做自己的,一顰一笑皆成詩的。
顧煙然。
白夜傅徹底地沉默下來。
他從心口生出一股巨大的悲涼,卻沒有人告訴他,該怎麼辦。
直到笑聲越來越小。消失在房間裏。
白夜傅才終於說了句話,“雁翎。”
“當年,你母親的事情,和你無關,她本來身體就不好,那天哮喘病發作就去世了,和你什麼關係都沒有。”
“是我錯了,是我……是我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你身上。”
“爸知錯了。”
他囁嚅着唇,再沒發出一個音節,朝門外走去。
“爸。”
在白夜傅即將走出去的時候,白雁翎問了一個問題。
“你年輕的時候,有沒有對不起過誰?”
父親卻沒有回答,只是僵滯了一下身子,推門走了出去。
白雁翎像是經歷過一場惡戰,汗水從額頭上緩慢地流下來。
他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視線最後移動到床前的那張照片上。
“阿姨你看,我抱着不是一顆大樹嗎,你找人把這顆大叔P成你家少爺不就行了?”
他直接把她的頭扳過來,“咔嚓”照了一下,“下午把圖做出來裱個框放到床頭。”
這是他僅有的,和她的唯一一張合照了。
痛意蠶食着身體,他閉上眼,手機卻在此時響了起來。
那通電話他不想接,現在,誰的電話他都不想接,卻還是不得不起身,拿了手機過來,看到是一個陌生來電。
心裏一動,他接了電話,還沒說話,就聽見對面有一個人道:“想見到顧煙然嗎?”
他的心急劇跳動起來,“她在哪?”
“就現在,來居林街‘京’字號那家茶樓來。”
那人道:“顧煙然就在裏面等着你。”
“絕無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