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怎敢讓媳婦兒跪

57.怎敢讓媳婦兒跪

此為防盜章前世沈清爵被沈靖背叛之後,沐國就潰不成軍,她不知道自己死後沐國還能在她師父手裏撐多久,也不知道前一世的謝老闆知道自己死訊后……會不會在一生中大喜的日子裏傷心難過。

想到這兒,那份生離死別的情緒又彷彿穿過了時空,她收回思緒,轉頭看着身邊的謝冰媛。

謝冰媛從沈清爵看着馬車外的時候就想,這個人只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就彷彿萬里河山盡收眼底,時間流動與她無關。所以當這個人轉過頭來問她吃不吃糖葫蘆的時候,她腦子一時不夠用,憑藉本能反應回了聲“吃”。

這條長街也算是距離皇城比較近,有幾家大戶,也算是繁華,到處都是吆喝叫賣的小販,只是到了這一處,沒有放着攤位,只有一個尚未及笄的女孩兒抱着一垛糖葫蘆,身後放了個木板凳,木板凳上坐着個看起來五六十歲的老女人。

看一老一少這般架勢,沈清爵很少見地起了惻隱之心。

穿着碎花破布大紅棉襖的小女孩獃獃地看着從馬車上面下來的兩個人直奔自己而來,一時之間忘記了做出私下練了很多次的招待客人的動作。

“兩串糖葫蘆”

等沈清爵開了口,獃獃看着兩人的小姑娘才回過神來,忙摘了這一垛上最大的兩隻給了面前的人。

“兩位姐姐……是天上的仙人嗎?”沈清爵剛從懷裏掏出一片金葉子來,聽到這個女孩兒這麼問,手上一頓,臉上浮起一層極淡極淡的笑意。

“這位穿青衣的姐姐是,我手上沾了血,天上是不要我的。”

“可是姐姐的手明明很乾凈啊。”

“小妹妹,你這個年級不上私塾,怎麼跑來賣糖葫蘆。”謝冰媛阻止了這位上將軍大人近一步的打趣她,換了個話題。沐國雖然落後,可是這教育方面不曾放鬆,在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多半也是要讀書認些字的。

“瞎婆婆沒錢了,我得賣糖葫蘆才能給她買吃的。”兩人的視線跟着這句話移到了小女孩身後坐着的老婦女身上,老婦人穿着質地還算好但明顯已經長久破爛的乾淨衣服,垂直手,偏頭閉着眼睛,看來這位“瞎婆婆”是睡著了。

“這怎麼行”,沈清爵掏出手中的金葉子遞給抱着糖葫蘆垛的小女孩,“這個拿去上私塾,不過也記得讀書之餘要幹些雜活養活自己。”

小女孩認真的接了金葉子用力點點頭,看她這模樣,兩人轉頭準備離去,沈清爵忽又想起什麼似的回了頭:“還有,別再叫瞎婆婆了,要叫奶奶。”

說罷和謝冰媛上了馬車,小女孩在原地思索着,瞎婆婆就是瞎婆婆呀,不過仙人姐姐說了要叫奶奶,我以後便叫奶奶。

一直閉目養神的老婦人聽到這句話,眼皮動了動,不過依舊沒有睜開。

“這就是將軍賣糖葫蘆的理由?”謝冰媛看着手中的掛了芝麻的糖葫蘆問。

“嗯,不全是,我猜你愛吃糖葫蘆。”上一世每到夏日,沈清爵就會派人做好冰糖葫蘆給謝冰媛送去,楚宮曾用掐絲琺琅工藝製造類似冰櫃的容器,做盛夏存冷冰鎮的效用,蓋上有雙圓錢形透孔散涼氣,也可以做降溫之用。

謝冰媛以前每每消暑之際,都會有小兵用馬車載來冰櫃,櫃中是清涼可口的冰糖葫蘆。

“將軍真是……慧眼如炬。”被說中心思的謝冰媛沒有多想,只覺得將軍竟然如此會討女子歡心。

馬車一路前行,經過華燈初上的無妄樓,謝冰媛與沈清爵開口道別。

“那我就不下去了。”謝冰媛沖沈清爵點頭致謝,更加感謝對方的體貼。畢竟讓沈清爵送她下車,一旦被發現,就是滿城風雨,誰曉得人們會說些什麼。

“現在你的身份不同從前,在外頭也好,在梨園也罷,都要小心一點。”這年頭眼紅嫉妒的人多了去了,更何況她和沈清爵這樣的參天大樹有了糾葛,樹大招風,風必摧之。

“冰媛懂得,有勞將軍費心。”謝冰媛睫毛忽閃,眼波流轉,十分認真地看着沈清爵。

沈清爵心裏的柔軟部位彷彿被擊中,她只覺得對方眼裏有一道電流。右手悄無聲息地握了握,壓下把眼前人抱在懷裏的衝動,果然人非聖賢,以前她從未對謝冰媛說破對自己的心思,更沒有多少肢體上的接觸,而重來之後,食髓知味,縱然是她,也開始貪戀眼前人的溫柔鄉了嗎?

“嗯,近日我與師父無事,若要聽曲提前通知給你。”

“恭送將軍”

聽完話,她明白了沈清爵的意思,古往今來,給皇帝彈曲,是多少代名伶都求之不得的吧,而今沈清爵一句話,足以讓她一生受用。

她上了樓,打開小窗,才望見馬車漸漸走遠,路兩旁的樹上被風卷下葉子,風吹到她身上的時候,她莫名其妙有些失落。

那個人怕是真的對沈將軍很重要,所以自己佔了幾分皮囊相似,也值得沈將軍這樣捧她。不過她謝冰媛又豈是凡塵女子,她有足夠的自信游刃在沈清爵對她的“好”裏面而不傾覆真心。

她在戲裏戲外唱遍了悲歡離合,故而沒有人能獨得她的真心。所謂“戲子無情”,不過如此,卻並非是空話,何況縱橫南北,哪個戲子還比得過她?

所以道行頗深的“無情無義”的謝老闆,最開始並沒有把沈將軍的“移情於她”當回事。

太京城進深秋,北魏都城千雪城已經下起了鵝毛大雪。女帝魏千羌不上朝,說怕臣子們踩壞了她宮殿的頭場雪。

於是宮人們在殿前為她擺好桌椅撐起大布傘,讓她在風雪裏看雪,從小到大魏皇只聽她一個人的話,所以她繼位以後,都城的名字便改成了千雪城。

她穿着一身明黃龍袍坐在椅子上,看着匍匐在她腳下的白雪皚皚,魏千羌喃喃自語:“你看嘛,沒有什麼不在我的掌控之內,這皇宮,這群山,這亭台樓閣,不都得聽我的?”

貼身官人湊到她耳邊稟報:“陛下,皇爺來信,她已經到了太京城,見過了沈將軍。”

魏千羌笑了笑,揮手讓她退下。

望着滿目的純白,她想起和沈清爵的一段往事來。

“進宮告訴師父,我晚間帶謝老闆去給他彈琴聽。”十靈得了吩咐,不多逗留,匆匆忙忙趕去皇宮。

自從沈將軍教訓了以顧明貞為首那幾個紈絝之後,來無妄樓的客人都安分了不少,紈絝依舊在,只是誰都不敢隨便撒野。謝冰媛坐在窗前,端着茶杯緩緩打量手中極漂亮的匕首若有所思。

王福海敲門進來:“東家,沈將軍來了。”

謝冰媛心頭一跳,長眉一挑:“嗯?”

王福海立在前方,殫精竭慮:“東家,沈將軍又包園又送東西的,還為您出頭,對您可不一般吶。”

謝冰媛放下手中的匕首回道:“來這太京城也有十多年了,達官貴人的闊綽把戲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么?沈將軍她能圖我什麼?”

見汪福海不答話,又補了句:“也許我和你在這兒思索這麼多,於她而言,不過是隨手插柳罷了。”

汪福海想了想,是很有道理,便默默退下了。

謝冰媛起身迎接,打開門正好看見了幾欲敲門的沈清爵,她愣了一下準備行禮,又被沈清爵扶住了:“繁文縟節多麻煩,你不必行禮。”

沈清爵穿着玉白蟒袍坐在窗邊,側臉看着窗外的木蓮花樹,滿樹玉瓣在微風裏微微抖着,謝冰媛打量着她刀削斧刻的修長眉眼,卷翹的睫毛又給她添了女子獨有的味道。

謝老闆端來爐上暖着的水注到茶壺之中,又拿來白瓷杯子往中緩緩傾倒茶水,清香甜蜜的味道包圍了桌邊的兩個人。

“嫩烏龍葉子,蜂蜜,冰糖”沈清爵輕輕閉着眼,似乎在感受這茶的味道。

“將軍可是唯一見過我這茶的人,頭次就能聞出裏面的加的東西,冰媛佩服。”

“你這是想說,我像是某種動物嗎?”沈清爵面色冷淡,從嘴裏吐出來的話卻是打趣她。

謝冰媛忍俊不禁,似乎沒想到將軍能說出這種話來。

“叫我清爵就好。”她並非頭次見過,以前她每次來找謝冰媛,都會喝上一壺這樣泡的茶,後來去了北四州,叫來城中茶師一樣一樣如法炮製,也再沒有這種味道。

“清爵……”謝冰媛猛一叫出這個名字,心下突然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似乎從她口中說出來的字,十分熟悉親切,卻又說不上哪裏熟悉親切來。

“清爵今日來,所謂何事?”

沈清爵目光觸及桌上圍棋殘局,白皙的手指拈了棋,如玉的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好聽的一聲咚。

對弈,上一世常常如此,按理說謝老闆一介伶人怎能比得過智謀無雙的沈大將軍,而事實是兩位不分伯仲,沈清爵棋路大開大合鋒芒畢露,謝冰媛心思細膩步步為營,沈將軍想不到的點她能完美想到,沈清爵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殺的片甲不留。

謝冰媛輕笑,也執了白子坐在對面,不慌不忙落下一子。

窗外有風帶着木蓮的香氣進來輕輕吹拂着兩人的長發,兩隻手皆是修長白皙,腕凝霜雪,再加上兩人的傾國容貌,汪福海斗膽從門縫裏這麼乍一看,還以為看到了仙人下凡。

“配,配啊”汪福海跟了謝冰媛這麼多年,唯一覺得有人能配得上自家東家的人居然是同為女子的沈將軍

“大逆不道,該打該打。”

半個時辰的功夫,兩人已經下了一百多手,謝冰媛看着翻盤無望,把手中白子放下棄子投降。

“冰媛棋力微薄,讓將軍見笑了。”

沈清爵開口道:“不過是有故友棋風相似於謝老闆,清爵這才略勝一籌。”

謝冰媛見她這麼說,心中也舒坦了不少,自她下棋以來,似乎也只有她的師父能贏過她,她不知道前世沈清爵和她多下了兩年棋,今天才能如此輕鬆地取勝。

“你這便隨我進宮為師父彈奏吧。”

“?……”

“不必擔心,這便走吧,有我在。”

坐上將軍的鎏金黑頂轎輦,謝冰媛看着眼前漸漸放大的皇城心中恍惚,又想起師父來。師父教導她宮門深似海,最無情的是帝王心,她師父年輕時候也是紅動一時的一代名角,而後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便遊山玩水再也不曾扮裝開腔過。

如今弟子,也要踏進這宮門了,不過師父放心,弟子天生薄情,一定能全身而退。

皇城守衛一看轎輦上的黑布鎏金,沒有敢多加阻攔,趕緊退到一邊放行。

此時天色已經接近傍晚時分,蕭泰涼剛好留住幾個議事完畢的重臣。宮裏可無人能坐轎輦直到御前行宮,縱使蕭泰涼破格准許沈清爵如此,到逼近殿前時,沈清爵還是帶着謝冰媛下了轎。

候在殿前的公公急忙趕了過來,請神仙一樣把兩個人接進殿中。眾臣見穿着白蟒袍的沈清爵一到,紛紛行李:“見過沈將軍。”

沈清爵無話,示意謝冰媛拿琴坐到大殿中央之後,這才坐到主/席位旁邊。

蕭泰涼不多時便到了,殿裏眾人紛紛行禮,蕭泰涼看起來心情極好,大手一揮讓眾人免禮。

“早就聽說謝老闆,那日在清爵府上我沒有到,今日真是有幸得見。”面對沐國皇帝的客套話,謝冰媛依舊不卑不亢:“陛下謬讚了,有幸進宮,是民女的福分。”

今天晚宴雖然人數不多,卻是沐國最尊貴的人悉數在場,格調與她以往在無妄樓中彈奏大為不同,所以謝冰媛還是有些緊張的。

她聰明絕頂,能感受到在座的臣子們分為兩派,一半以沈清爵為首,這些人時時刻刻都盯着沈清爵的神態動作,另一半則是忠心耿耿,為蕭泰涼馬首是瞻。

沈清爵看了她一眼,微微點頭,謝冰媛這才定住心神,全部心思都凝聚在面前的古琴上。

她素手撥琴,一聲一聲的琴音緩緩流出,盤旋在大殿之上,輕挑慢拈之間,纏綿悱惻又凄厲婉轉的弦聲瞬間抓住了所有人的心。

沈清爵只聽了片刻前奏,就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襲青衣抱琴坐在台中央的謝冰媛。她只聽了幾瞬息,就已經控制不住要流下淚來。

前世揮軍北上禦敵,前夜謝冰媛趕到王府,抱琴演奏,彈的就是這首曲子!起承轉合音節音調分毫不差!她只聽過一次,這兩輩子也不會忘記。

為什麼……為什這時候的媛媛會這首曲子……沈清爵強忍着奪眶而出的眼淚,舉杯仰頭將一杯酒吞入府中,似乎把已經縈繞在眼中的淚也一併吞下。

眾人悄無聲息,都停下了手中動作,一動不動望着謝冰媛,似乎都進到了曲子裏的世界。

刀劍光影,鐵馬冰河,才子佳人,世間冷暖,人心涼薄。

不同的人聽了有不同的反應,沈清爵只覺得這一聲一聲都是利劍刺在了她心上。

節奏突然變得輕柔婉轉,琴聲之中似乎有穿越時空的憂愁蔓延,人們好像看見女子坐在城外,看着北去的將軍靜默無語,年復一年也不見將軍歸來。

家國天下又怎樣?到頭來還不是竹籃打水空一場?世間惟二的女將軍又能怎樣?前世是國破家亡啊沈清爵!

前頭激越昂揚的鏗鏘之聲沈清爵捱過去了,到現在如女子低聲泣語時候她卻再也捱不住了。

有立侍左右的太監們偷偷看見,這位身穿白蟒袍的沐國最年輕的異姓王抬手遮住了雙眼,手上的碧綠扳指彷彿也帶了水霧,兩滴水從她遮了一半的臉上劃下來掉進了面前的銀色的酒盅中。

明明遮着眼,卻好像能看見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那年深夜抱着琴攔住北上的她,席地而坐為她彈曲送行。

沈清爵左手收到桌下緊緊扯住身上的白蟒袍,緊緊攥着手才勉強按耐住身上的輕微抖動,她保持着右手扶額的姿勢直到一曲終了。

琴聲似乎還盤旋在大殿上方,沈清爵這才放鬆了身子,兩手鼓起掌來。

眾人愣了片刻也跟着鼓起掌來。

謝冰媛穿着青衣站起身子行禮,面上有兩行水順着她這一動作滴答到面前的古琴上,而她似乎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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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時再見夢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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