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九州山河如殘局

13.九州山河如殘局

十七面前,舊楚國力衰微,被北魏帶着各小國欺負到了頭上,楚帝懦弱無能,子嗣又年紀尚小,故而舊楚泱泱大國都被楚太后薄朝西掌握在手中,楚太后已進入老年卻一手把持朝政,再加上舊楚日漸蕭條的國情,根本無力抵抗外敵,只好不斷割地賠款,訂下了一系列賠錢辱國的盟約。

舊楚國可不僅有楚人,別的族氏的人早已看不慣,於是大地上雨後春筍般冒出了諸多“造反起義”運動。不少州郡都紛紛宣佈脫離舊楚的統治,楚太后風光了半輩子,她一病重咽氣,舊楚本來就搖搖欲墜的大廈頃刻坍塌。

這些人和前朝斗的兩敗俱傷以後,九州山河如殘棋,正好被一直按兵不動徐徐發展的謝瓊收拾了殘局,建立了“沐”的政權。

可惜謝瓊嘔心瀝血了沒幾年就撒手人寰,這才輪到蕭泰涼上場,蕭泰涼也是個梟雄人物,和浣蓉為青梅竹馬,於是收了沈清爵做徒弟。

他這個徒弟可了不得,成長起來之後,風捲殘雲一樣肅清了殘留下來的十二位舊時王侯(包括之前的起義勢力和舊楚的殘留王侯)。短短兩年就成了足以和他比肩的上將軍沈清爵。沐國才在飽受戰火之後得到了暫時的安定。

而形式不容樂觀,天下人都知道北魏的狼子野心,女帝魏千羌更是青出於藍勝於藍,比起她父親,她的雄才大略更甚。魏國至今沒有動兵,也只是畏懼滿武州城外一戰,忌憚沈清爵而已。

一年半前,魏千羌化名白傾楓來到正值動蕩的沐國,北四州中的玉涼州。

玉涼州也極為靠近北部,半個州都在黃沙里,這裏極度缺乏水源,每當有大風刮過的時候,整個天空如被蒙上了一層黃沙,魏千羌和隨行高手剛一來到玉涼州,就遇上了十幾年一遇的大風沙。

彼時她還在大漠艱難前行,天上飛過成群結隊的黑鳥遮天蔽日,讓一群人看傻了眼,還沒來得及思考這種奇壯景象背後的原因,更加奇壯的景象就呼嘯而至,遠處幾個巨大的龍捲風柱攜裹着漫天的黃沙沖席捲她們而來,沒見過此等情景的侍衛們都驚呆了眼,嚇軟了腿走動不路,人本性敬畏自然,此刻接天連日的沙塵彷彿更嚴重於敵國的千軍萬馬。

“保護陛下!”

隨行的五個壯漢皆是一等一的絕世高手,縱然是在無邊的恐懼之中依然保持理智,她們四周沒有可躲避的巨石和植物,只好趕忙撐起最結實的帳篷,請魏千羌進去,五個人拿着行禮壓在帳篷邊上,用身體做固定帳篷的利器。

“你們都進來!”魏千羌不允許臣子為她這麼做,剛剛只是瞬息之間,整片天地已經被暗黃色包圍。

“陛下保重!”他們五個侍衛很快被凌厲的風沙磨破了麵皮,聲音被風聲左右,聽起來無比凄厲慘淡。

“你們想抗旨嗎?進來!”魏千羌坐在帳篷里大喊,但除了滿耳的呼嘯,已經聽不到任何屬於人的聲音。

不知道外面過了多久,她只感覺她在帳篷里坐的時間,好像是她在積雪的深宮裏的好些年。直到外面讓人肝膽欲裂的風聲停了,魏千羌才揉了揉被風聲鎮地發疼的頭,拿出隨身攜帶的長靴中的匕首劃破了帳篷準備出去。

鋒利的匕首一觸碰帳篷,結實無比的布料就被劃開一道大口子,立即就有黃沙涌了進來。

她慢吞吞地,極為不情願地探出身子來,然後保持着這個姿勢很久,一動不動。

她的五個侍衛里有三個已經消失不見,剩下的兩個上半身佔滿了黃沙,雙手死死抓着帳篷底部一動不動,下半身深深陷在黃沙里,縱然是死也沒有換過姿勢。如果不是有幾塊魏國朝服的碎布片顯示着兩人身份,這兩個侍衛看起來和沙雕無二。

走出帳篷的魏千羌白皙清麗的臉蛋吹彈可破,她衣冠楚楚,彷彿剛剛的劫難沒有對她造成絲毫影響。

父皇教育她,不懼生離不懼死別,為皇之路上,難免有下人的命做墊腳石,不必掛懷,要的就是鐵石心腸。

魏千羌提起袍子對着這片帳篷跪下去磕了三個響頭,行了個只有魏國先皇受的住的大禮。她抬頭看着頭頂重新出現的烈日,一人弧行,非要走出這片沙漠不可。

她的行李已經被那場風暴捲走,沒水沒糧,又不會武功,所以她根本支撐不了多久。走了近兩個時辰,日光毒辣,她已經感覺到一陣一陣的眩暈之感,滴水未進,只有身體還在不斷排汗,喉嚨痛地說不來話,喘氣都帶着一股血腥氣。

她懷念起千雪城冬天的冰涼徹骨來,失去意識之前,魏千羌把這些都算在了沐國頭上,她也暗中發誓,勢必要征服這片土地。

混沌狀態之中,好像來了一隊兵馬,把她救起,她是久逢甘霖的人,喝了救命的水之後就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明明還是暴晒的日光,魏千羌的身邊似乎多了一片清涼,她靠在清涼身上不願意動彈。

輕微動了動,身邊的人似乎已經察覺到她的醒來,用微涼的指尖拍了拍她的臉。

魏千羌抬起頭,一眼就看見沈清爵白壁冠絕的臉,還沒來得及發花痴,就被沈清爵提着下了馬。沈清爵穿着一身玉白長袍,和周圍的風景格格不入,所到之處彷彿能帶起清風,驅走沙漠中的燥熱感覺。

劫後餘生的這一眼,女帝記了一輩子。

魏千羌坐在旁邊的馬上,漸漸地紅了臉蛋,原來她昏迷的這段時間,就一直被沈清爵抱着,走了很長一段路。雖然她一剛醒,就被略微嫌棄地趕到了另一匹馬上。

“你姓什麼?”沈清爵問她。

魏千羌不想騙眼前如玉的救命恩人,但還是把到嘴邊的“魏”字咽了下去。

“我姓白,叫白傾楓。”魏千羌很聰明,放下了屬於女帝的所有架子,目不轉睛地盯着身旁看着前方目不斜視的沈清爵。

“白小姐,出了沙漠就此別過。”沈清爵淡然盯着前方,完全沒有看身邊快要湊到她身上的人。

“你叫什麼?”雖然魏千羌聽到部下叫她將軍,早已把她的身份猜了個十之**。

“沈清爵”沈清爵說完這話沒有多逗留,縱馬跑到隊伍前方。

又過了大多一個時辰,她們出了沙漠,沈清爵也沒有再回頭和她說一句話,魏千羌找到等在玉涼州的暗衛,在暗衛護送下結束了這段沒有走到盡頭的沐國之行。

當天她在馬上喃喃自語,“不是我想騙你,實在是身不由己,我便告訴你,我姓什麼,北魏就姓什麼。”

“將軍要是知道自己救了魏千羌,臉上會是個什麼表情?”魏千羌莞爾一笑,“罷了,沈清爵,以後到危難關頭,我饒你一命。”

所以半年後她一襲大紅/龍袍攻打滿武州,也最終沒捨得魚死網破。她貪戀沐國的錦繡河山,更貪戀沈清爵身上讓人安定的清涼。

“回殿”

魏千羌站起來回殿批閱奏摺,沒有再看外頭的新雪一眼。聰明伶俐的女官看陛下如此用功,彷彿知道戰事似乎快要到了。

多年後。

“所以你抱着她走了一路?”謝冰媛一揮衣袖,轉身進屋帶上了門。

被關在門外的沈將軍哭笑不得:“我只當她是尋常女子,沒有馬車被男子抱了不好。誒媛媛,你先開門。消消氣,先開門。”

門依舊沒開。

入了秋的太京城別有一番味道,沈清爵閑着無事在將軍府轉悠,走着走着就到了府中花園。

有已經落了的林花飄在水上,林中傳來隱約的鳥叫聲,沈清爵看着四下里精緻地足以入畫的景緻,不由得想到了前朝那位揮霍無度的皇叔,這裏的上一任主人。

怪不得舊楚落得那般下場。

她在一處亭子裏放了珍藏許久的古琴,沈清爵不知不覺信步走到了這亭子旁,乾脆上亭子裏彈彈琴。

沈清爵是什麼人,從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文可定國武能安邦。

重生之後她的五感非比尋常,之前在武功方面資質只能算是中上,如今卻不同於往日,她的身體很輕,又蘊含著很磅礴的力量,已經絲毫不亞於蕭泰涼身邊的大內高手了。

她不清楚個中緣由,權當是上天一併給她的恩賜了。

沈清爵手撫琴弦,流暢鏗鏘的琴聲便傳了出來,她彈了一曲昭君出塞,回顧隨師打仗這些年,活了兩次,也不過是提刀上馬下馬之間而已。

從她手裏流淌出來的琴音絕非靡靡之音,琴中冷冽肅殺意味似乎把更多枯黃的葉子從樹上逼落了下來。

沈清爵身穿藍色常服收手站起來。望着蕭蕭而下的落木,思念如長江之水滾滾而來。

她想起前幾日和謝老闆分別,說她和師父近日來不忙,其實只是她不忙,她新登基的師父有一堆事物,只恨不得分出三頭六臂來。

怎麼辦,想聽謝老闆彈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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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時再見夢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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