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初吻

6.初吻

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出身,但每個人都必須接受命運所在。

秦深從未擁有過完整的家庭,自小至大,始終以“私生子”的形象掙扎在人世間。

這種常出現於狗血電視劇中的詞彙,當然會引來好奇議論,其間滋味複雜難言,終究以“迷茫自身存在”的痛苦居多,並且飽受羞辱與折磨。

究其原因,並非父母不夠相愛,物質不夠豐沛,而是作為正牌繼承者的絆腳石,秦深在哥哥面前總是顯得死不足惜。

——

晴天下的東山褪去了雨夜的恐怖與黑暗,枝繁葉茂的樹林透着光暈,反而顯得清新自然。

無奈行走在其間的救援隊員與警察們卻沒有輕鬆的心情去欣賞。

秦風橋已經失蹤了足足六天,再找不到他的蛛絲馬跡,恐怕生還可能便極其渺茫。

這位大集團太子爺的安危,已經引起了太多有心或無意的關注,成為本地格外爆炸的社會新聞。

終於休周末的沈牧如言再度進山,自己走得輕鬆,卻不太放心身後一瘸一拐的秦深。

等中午在荒草叢生的空地休息時,他便忍不住勸說:“其實你不用來的,你父親使了大力氣,整個東山都快被翻過來了。”

秦深仰頭咕咚咕咚喝了半瓶礦泉水,然後抹了下形狀優美的嘴唇:“知道家裏有多少人用奇怪的目光盯着我嗎,如果我不來,就彷彿是我害得一樣。”

“你怎麼可能害他?”沈牧失笑。

“怎麼不可能,他要真死了,爸自然就只看重我。”秦深着年輕而口無遮攔,雖然語氣嘲諷。

這種激烈言辭果然惹得不遠處的警察回頭注意。

沈牧難免搖首,帶上太陽鏡瞧向遠方的山,淡聲說:“瞧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好人,別講這種自暴自棄的話。”

“怎麼就好?我可壞了。”秦深趁機坐得離他近了些。

沈牧雖然身材健美,臉型卻很小,英俊又俊秀的外表害他經常招蜂引蝶。

即便隱隱察覺得到,也對身邊小男生的親近並不在意,只是道:“你的目光里沒有髒東西。”

秦深哼了聲,從包里拿出保姆給帶的便當:“吃不吃?”

沈牧搖頭拒絕,依然咬着手裏的壓縮餅乾,咽下去才嘆息:“無論如何你都受着傷,既然只是怕議論,待在這等我們就好。”

“少瞧不起人,已經恢復了七七八八。”秦深把東西都塞回包中,然後扶膝站起:“我也是學校游泳隊的,體力不比你差。”

其實他的身體條件確實不錯,個頭甚至比沈牧還高了幾厘米。

可惜太過年輕的德性,實在不惹人信任。

警察靠近質問:“那天你們究竟都去過什麼地方?”

“我不是說過好幾遍了嗎,順着主路開車到河邊捉魚,然後就在原地紮營,連山都沒怎麼爬。”秦深太習慣自我保護,立刻警惕道:“真懷疑我把我哥藏起來了?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追問我還不如去問林恩!”

“她受得刺激過大,至今都精神狀態不佳,不能做筆錄。”警察皺眉。

“戲精。”秦深始終都不待見哥哥的女朋友,嫌棄她事多又嬌氣,扭頭道:“出發吧,咱們又不是來享受的,還沒坐夠嗎。”

沈牧收拾好隨身物品,體貼地幫着打圓場,對警察安慰道:“出這種事,對幾個孩子都不好受,您就別逼他了,我帶您再到露營地點附近轉轉。”

秦深在旁邊偷窺沈牧唇邊的那抹溫和弧度,心裏面不禁發癢作祟,漸漸逃離開兄長失蹤的陰影,變得心猿意馬起來。

雖說是有百分之五十血緣的親人,可是秦風橋和他母親白錦帛一樣,十八年來基本不曾給過弟弟好臉。

這次破天荒地“招待”他來露營,而後便消失得匪夷所思,只有老天知道到底是什麼目的、又遇到了何種意外。

——

又是一整日忙碌后的空手而歸,出發時朝陽燦爛,歸來卻已然暮色蒼茫。

沈牧向來體貼,見秦深能夠忍着傷痛行走十多里地,自然而然主動送他回醫院,將車停在門口道:“好好休息吧,這件事還得交給警方,不是你小孩子能夠操心的。”

“我哪是小孩子?”秦深頓時抬高聲音:“也就比你小四歲而已,四捨五入約等於零。”

沈牧失笑,彎起神采奕奕的眸子:“我又沒說自己多成熟。”

秦深只要見到這個人,便會沒來由地感到快樂。

快樂對於他那華麗又壓抑的人生而言,是最千金難求的奢侈。

眼見着離別降至,情竇初開的傢伙自然特別不舍,賴在車上說:“我媽出國了,我不想一個人坐在病房裏吃飯,要不然你陪我在外面吃吧。”

沈牧無奈:“你現在身體沒恢復好,餐廳做飯多油膩,又是何必呢?”

“這麼講究啊,不想多和我待就直說。”秦深滿腔熱情頓時變成被拒絕的失落,瞬間又發酵成自尊防衛。

能罵別人戲精的人,通常自己也悶騷的不行。

沈牧微怔后搖頭:“你想哪裏去了?不然到我家簡單吃點,正好今天我弟弟不在。”

“躲着你弟幹什麼,又不是偷情。”秦深脫口而出。

沈牧再次發動車子,表情如常的回答:“我們沒有別的親人,是孤兒,所以他安全感比較少、佔有欲比較強吧。”

“那你呢?”秦深很意外對方的不幸,不理解他的陽光從何而來,忍不住由此發問。

沈牧握着方向盤看路,表情毫不經意:“我怎麼?”

秦深側身:“你有安全感嗎?”

“活着就夠難了,哪有空想那些有的沒的?”沈牧淡聲反問,而後通過後視鏡瞥了眼這個如沈歌一樣惹他操心的大男生:“想吃什麼?”

——

大小均勻的排骨用滾水燙過去血沫,而後在油鍋內加入香蔥蒜泥爆香,再下入翻炒,用料酒和蚝油提味,倒生抽上色,最後佐以金黃土豆,燉軟出鍋,熱氣騰騰地被端上了桌。

本就飢腸轆轆的秦深忍不住拿起筷子嘗過,瞪大眼睛問:“你做菜怎麼這麼好吃啊,不是老師、而是廚師吧?”

沈牧又快速地搞了盤西紅柿炒雞蛋,放好后落座失笑:“哪有那麼誇張?”

“真的特好吃,比我家廚師做得都好吃。”秦深毫無原則地稱讚,只期盼他以後願意繼續邀請自己。

但沈牧作為早已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的自立青年,卻惦記着更為嚴肅的事情,嘆息道:“講實話,你哥現在安然無恙的概率特別低,但我希望你別受太多影響,特別是少理旁人的懷疑揣測,人和人之間相互理解和信任本來就很難,你得到越多,就越少看客認為你無辜,這再正常不過。”

“這麼擔心我啊。”秦深端起冰鎮烏龍茶喝過。

“今天在山上,我聽到他們對你的竊竊私語了,換做我是你,肯定也不好受。”沈牧給他夾菜:“多吃點吧,一會兒送你回去休息。”

“我不是溫室里的花朵,被懷疑過千百次,習慣人性幽深複雜,這裏早沒什麼感覺。”秦深摸住心臟的位置,然後笑得露出白皙牙齒:“不過你相信我、還擔心我,我特別高興。”

“哪裏值得高興?”沈牧覺得他喜怒鮮明又難揣度。

“因為從見你的第一眼,就特別喜歡你,被特別喜歡的人相信和擔心,難道不值得高興嗎?”秦深的性格和他那位身為音樂家的母親很像,有敏感細膩的多疑,也有我行我素的個性,竟然就這麼坦誠地把感覺講了出來。

沈牧被弟弟“喜歡”着,也被學生們“喜歡”着,由於擁有的來自“小朋友們”的單純好感實在太多,所以並未多想,只是微笑。

倒是秦深被這反應弄得不安,強調道:“喂,我說我喜歡你呢。”

正在翻手機的沈牧茫然抬頭:“嗯?”

秦深被他那種毫無防備的表情擊中,想也不想,就傾身落下個溫溫軟軟的吻。

那是他的初吻,帶了三分羞澀、七分心動。

最後當然以沈牧十成力氣的拳頭慘痛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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