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湯麵

2.湯麵

客廳里的燈很久沒有換過燈泡,光芒已有些昏黃了。

沈牧躺在沙發的邊緣,望着眼前被**左右的男人,深覺得一切都是場夢。

然而這個夢和哪一夜都不同。

有顏色、有聲音、還有溫度。

秦深忘情的動作顯得貪婪,其實世間的失而復得皆是如此狼狽。

在激烈的撞擊中,沈牧漸漸失去了力氣,痛苦中透着無法言喻的酥軟,又因被抬起傷腿而難受地側頸皺眉。

秦深喘息着捧住他濕漉漉的臉問:“是白錦帛把你害成這樣的嗎?”

沈牧閉上眼睛,呼吸實在凌亂:“……為什麼……要在這時……問這個……”

秦深慢慢放平他的腿,俯身親吻他的額頭與鼻尖,卻加快了腰身的速度。

難耐的沈牧抓住頭下的抱枕,瀕臨邊緣的快感終於隨着他一滴灼熱的汗珠滴到自己胸口,而徹底炸裂了。

——

纏綿過後的老房子裏蔓延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味,像是有不理智的動物來過。

由於知道沈牧喜歡乾淨,秦深很快便穿好褲子站了起來,打算去衛生間裏洗出個濕毛巾。

他路過電冰箱的時候,發現上面只貼着孤零零一張拍立得。

照片中的沈牧摟着個與其七分相似的年輕男生,笑得很溫柔。

“你弟弟都長這麼大了啊。”秦深忍不住感慨。

逐漸恢復平靜的沈牧接過毛巾,默默地擦拭了兩下,便忍無可忍地扶腰起身:“我去沖個澡,弄得哪都是。”

他身體的線條依舊如剛大學畢業時那般流暢,只可惜布着些抹不掉的舊傷痕,其慘烈程度倒與秦深半斤八兩。

幾件乾淨的棉布睡衣被用力扔到沙發上。

沈牧垂眸道:“都濕了不知道換換?”

話畢他便朝浴室邁步,走到門口才停步回答剛才的話:“其實沈歌跟你差不多年齡,你們當然都長大了,畢竟我已經老了。”

秦深拿起被施捨的衣物,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了解沈牧這幾年是怎麼過的。

太多問題想問、卻又無從問起。

反倒在心裏發酵出有些難耐的寂寞。

——

幾把勉強挑出的雪白挂面在沸水中燙軟,又控干換雞湯,加入香菇丁、綠葉菜小煮,旁邊爐子燒平底鍋煎荷包蛋,待到金黃酥脆便同時盛起,撒上蔥花與辣油,瞬間成了這雨夜中一道溫暖的慰藉。

秦深始終站在廚房門口望着沈牧忙碌,覺得他幹活幹得賞心悅目,不禁開口:“手藝半點沒生疏啊,都可以開店了。”

“本來就開了,在附近的小吃街租了個鋪子。”沈牧關掉抽油煙機,把黑色的面碗放到餐桌上,又倒了杯冰鎮烏龍茶。

秦深落座,驚訝抬頭:“是嗎?”

“這腿廢掉,實在幹不了老本行,但總得想辦法活下去吧?”沈牧靜靜坐到他對面,盯着條紋桌佈道:“就算我無所謂,弟弟讀書也要錢,我不想他吃苦。”

秦深本已拿起筷子,卻因這幾句話而失去食慾。

沈牧抬眸問:“你什麼時候出獄的?”

“昨天。”秦深回答。

沈牧欲言又止,修長的手指握成拳頭。

秦深說:“我明白,你想知道我媽不是不准我們見面嗎,我是怎麼來的……在裏面我沒人權,出來誰也管不着,而且我爸正在醫院病的不輕,那個家跟支離破碎沒什麼區別,姓秦的快完了。”

沈牧支着下巴,內心重逢最初的激動與憤怒已經漸漸流失乾淨,聞言不禁勸道:“你還年輕,應當讓家裏幫忙出去讀讀書,適應適應這個世界,來我這兒又何必。”

“我說了,我是來找你過日子的。”秦深道:“在牢裏除了苦工也沒別的事做,倒是讀了幾個學位。”

沈牧仍記得他的紈絝模樣,又一次感覺到這個人實在改變許多。

秦深夾起荷包蛋,輕輕咬了口,似乎在品嘗它的滋味。

沈牧心裏微痛:“生日快樂。”

“我覺得我生得挺好的,八月十五,正是團圓的日子。”秦深抬頭笑了下,露出雪白的牙齒,然後便大口大口地吞咽了起來。

沈牧把烏龍茶往他手邊推了推,聽着窗外轟鳴的雷與雨聲,難免捕捉到絲久違的平靜。

——

平整的單人床皂香清冽,有限的尺寸躺兩個大男人實在是顯得過度擁擠。

但終於歸來的秦深堅持賴在這裏不肯走,死死地摟着沈牧的腰,像個囚禁他的牢籠。

相觸的身體如此灼熱,沈牧枕着自己的胳膊,感覺到身後再度抬頭的堅硬**,不禁關上夜燈抱怨:“獸/欲還沒發泄夠嗎?”

“這是愛情。”秦深厚臉皮的本事倒是一如既往。

沈牧皺眉閉眼,露出不為所動的冷淡,用力掰開他的手道:“不用裝得和沒事一樣,我理解不了你的選擇。”

秦深不管不顧地又摟過去,輕聲說:“這些年我們都發生了很多,有好的,也有壞的,多到快讓我們變成陌生人了,但能不能至少在今天什麼都不問,哪怕是讓我做場盼了太久的夢也好?”

聽到這些話,沈牧再度感覺到眼底酸難耐。

雨點打着近在咫尺的玻璃窗,成了卧室里唯一的響動。

秦深嘆息:“還記得吧,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在雨天,那日的雨比現在還要大的可怕,你穿着登山服出現在山坡上瞧着我,簡直如同從天而降。”

沈牧扯緊被子:“不記得了。”

秦深吻過他的後頸:“我倒希望你不記得。”

沈牧選擇沉默。

秦深摸住他光裸而修長的手,忍不住道:“戒指你扔了嗎?”

沈牧眉頭更緊:“不是剛講好不問問題?”

秦深在黑暗中凝望無語。

沈牧終而還是道:“被他們搶走丟掉了,手指也骨折過,後來傷養好,去那找過幾次戒指都沒找到,不屬於我的留不住。”

這夜秦深的情緒始終穩定,聽到這話時,身體卻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起來。

不是恐懼,而是無法壓抑的憤怒。

沈牧於心不忍,淡淡地說:“早都過去了,你也講了,白錦帛都死了,還計較什麼?”

秦深的聲音變得有些低啞:“如果早知今日,你會不會覺得在我們相遇時,還是不救我比較輕鬆?”

這個問題突兀嗎?

其實沈牧自己也在輾轉反側的夜裏想過很多次。

所以他知道答案,回答得也雲淡風輕:“我還是會救你。”

秦深瞬時間收緊手臂。

瘋狂到失控的雨彷彿把兩個人帶回了七年前的那夜,帶回了漆黑恐怖的深山。

但再怎麼瘋狂,也不如這段不為人知的感情瘋狂。

沒有誰是願意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的。

可沈牧不僅放了,而且說還會放、還會放,不管要放幾次。

原來……他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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