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自卑
?(貓撲中文)人群自動分開，露出更多的空間，努德蘭看着帝國公主一步一步向他走來，每一步都踩在他難以維繫的尊嚴上面，足音回蕩在他一片空白的腦海中。
“噠”、“噠”、“噠”，他卑微的靈魂，因這空曠的迴音，一下一下地震顫着。
他覺得自己要合起開裂的襯衫，收拾這不雅狼狽的姿態，可是指尖只是抽搐似地動了幾下。
“噠……”
“噠……”
“噠……”
回聲越來越近，他的心臟跟着一下一下跳動，緩慢而沉重。
回聲越來越響，他分不清這到底是她的腳步聲，還是他的心跳聲。
那團溫暖的黃色火焰漸漸靠近他……
溫暖的明亮的火焰沒有停下，從他身邊經過，繼續向前。
“晚上好，公主殿下。”春風般怡人的腔調出自奧森之口，他總能把最尋常的問候說得優雅動人。
“晚上好，德里克閣下。”女孩的聲音即使端着公主的架子，依舊奶聲奶氣。
“殿下也是覺得晚會太過乏味，於是出來透氣嗎？”
“宴會自然不會無趣，不過此前聽聞波曼家的花園十分精妙，便想見識一番，果然名副其實，讓人流連忘返。”
這樣軟糯的音色，即使措辭再怎麼像個大人，仍舊顯得童趣天真。
“能夠得到公主殿下的喜愛讚賞，是我波曼一族的榮幸。”是阿瑞斯那蠢貨在搭話。
是啊，儘管他是個蠢貨，但是他就是有機會經常接觸女孩。
芬芳馥郁的花園，光鮮亮麗的貴族，以及漠然平靜從他身邊經過的女孩，努德蘭再也無法忍受這一切，抬步欲走。
手腕忽然被人拉住，少年薄片般的身體微微一震，他低頭死死地盯着腕上的白嫩小手。
明明是綿軟的觸感，他卻感覺自己像是被針扎了一下，又被火燒了一把。
“可惜的是，景色如此之好，諸位卻無暇欣賞。”少年任由女孩將他拉到身邊，他聽到女孩用惋惜的語氣說道：“帝國的貴族子弟，未來的社會精英，抵抗蟲族的主力戰士，沒有對自然花木的欣賞喜愛之情，竟然對自己的同窗，也沒有友愛尊重之義嗎？”
華驚鴻覺得他現在有些出離了憤怒，這不是別的什麼憤怒，而是來自人類靈魂工程師的痛心疾首。
都是祖國的花朵啊，怎麼能幹出這麼喪心病狂的事來，還是說貴圈的孩子就是不一樣的爆竹？
像什麼樣子？現在的孩子！
阿瑞斯開始有些慌張：“殿下誤會了，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說著就踢了下安德魯。
華驚鴻嘴角一抽，少年，你這麼明顯的動作是當我眼瞎嗎。
他見安德魯被踢了一腳后，沉默地看了眼他拉着努德蘭的手，然後說：“殿下，的確有些誤會，努德蘭私闖宴會，結果被我們意外發現。按照波曼家的規矩，不經同意，私自擅入宴會場所衝撞貴客，這是要被趕出家族的。”
這借口簡直槽多無口，但是安德魯就是有本事保持淡定，華驚鴻覺得此處應有掌聲。
結果阿瑞斯竟然雙眼一亮，一臉“這真是個好主意”的表情說道：“對！雖然努德蘭犯了大錯，但是我覺得趕出家族太不近人情，就讓堂弟打他幾鞭意思意思，給他長個教訓而已。”
華驚鴻臉色一黑，這回倒是機靈了。不等他說什麼，右手忽然被人反手包在掌心裏，緊緊地握了一下后就鬆開。身邊一直沉默地低着頭的少年微微上前一步，用十分恭順的聲音說道：“我並未闖入宴會，只是在花園附近找一隻貓。”
“你還敢狡辯？”阿瑞斯冷笑：“鬼鬼祟祟的，一看就心懷不軌，你們說是不是？”
公主殿下在場，並且一副幫着那少年的模樣，這回倒是沒人敢站出來附和他。
阿瑞斯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也不懂得掩飾，身邊的安德魯默默垂目，遮住眼裏的不屑。
努德蘭卻點頭道：“我的確不敢聲張，就是怕驚擾了貴客。”
“貓呢？貓在哪裏？你哪來的貓？”阿瑞斯想不明白公主殿下明明五天前才跟努德蘭打過一架，怎麼今晚忽然維護起這個盪.婦的拖油瓶，“殿下，努德蘭天生劣種，最愛說謊，您不要輕易受他矇騙。”
努德蘭不慌不忙道：“只是只野貓，我平時會用剩下的營養劑喂着，沒想到剛剛被宴會裏飄出的美食香味所吸引就跑了進來，結果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現在想想，應該已經被巡邏機械人趕走了。”
“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調開監控記錄。”努德蘭定定地看着阿瑞斯，顯出十足的自信，眾人竟真覺得，他出現在這花園偏僻處，的確是為了找一隻貪吃的野貓。
波曼家的巡邏機械人自然有監控錄影功能，但是今天宴會來了許多大人物，而且花園常常是隱秘之事發生的場所，監控便被關閉了。
這種事貴族自然清楚得很，彼此心照不宣，也不知道這位寄居在波曼家的寡婦之子到底是真的無知呢，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華驚鴻心裏樂得不行，不由眉眼彎彎地看着少年的背影。
尷尬時刻，奧森遊刃有餘地放下個台階：“不是什麼大事，既然誤會一場，那就小事化了，宴會還未結束，諸位不要壞了興緻。”
“公主殿下，”奧森用擔憂的語氣說道，“這位努德蘭同學的傷勢暴露在空氣中也有些久了，還是儘早處理一下。”
華驚鴻知道這事也不好繼續糾纏，於是順着奧森的台階的下來，對着阿瑞斯安撫一笑：“看來真是誤會，阿瑞斯，幸好有你通融，誤會發生的時候沒有立即趕走努德蘭同學。”
努德蘭畢竟還要在波曼家討生活，華驚鴻也不敢幫他強出頭，要求阿瑞斯道歉，反而還要幫着阿瑞斯挽回面子，以防對方等他離開后，將怒火發泄到這孩子身上。
到時候他遠在皇宮，就什麼也幫不了了。
華驚鴻親切有加的態度讓阿瑞斯覺得殿下還是站在他這一邊的。只是殿下年紀還小，又被保護得太好，心地善良，不知人心險惡，所以努德蘭只是裝裝可憐，就引起了殿下的同情之心。
真是狡猾的平民！
他微咳一聲，手背到身後，說：“這是應該的，雖然叔父已經過世，但是努德蘭的母親畢竟已經嫁入波曼家，我還是會照顧一二的。”
顯然已經忘了上次華驚鴻在學校里詢問他努德蘭身份時，他還嫌棄這是件家醜，不該污了公主殿下的耳朵。
努德蘭的身體細不可查地顫抖了下，華驚鴻驚異於阿瑞斯話里泄露出來的信息，沒有發現少年的僵直。
他露出讚許的笑意，說：“那真是太好了，不知現在能否借用一下波曼家的治療儀？”
阿瑞斯似乎有些不甘願，但是看了看努德蘭慘不忍睹的胸口和腹部，覺得不能再讓對方抓住任何博取公主殿下憐憫的機會，於是大方地說：“沒問題，這事包在我身上，殿下不必把時間浪費在這小、浪費在努德蘭同學身上。”
華驚鴻不想說話，並向阿瑞斯扔出一個關愛智障的憐愛圍笑。
在場功力不夠的人此時也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
最後努德蘭被治療機械人帶回西配樓，離開前，努德蘭向他行了個躬身禮，華驚鴻見他道完謝后嘴唇又動了動，不知是想說什麼。貓撲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