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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謙南說:“那考完試以後?”
溫凜:“考完試……我就回家了。”
楊謙南默了一秒,“那等你有檔期,我們再聯絡。”
急的居然是溫凜:“……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就明知故問,逗弄:“那你是什麼意思呢?”
溫凜被噎住了。
楊謙南就這麼笑起來。溫凜怕他再咳嗽,弱弱說“你少抽點煙吧”,他像沒有聽到一樣,跳過這句話,說:“你安心休息,好好考試。”
“等考完了,我來找你。”
這就是他的承諾——我來找你。
感冒沖劑正方形的盒子在溫凜手裏,被捏得凹下去一塊,像個立體的心形。
大約沒有哪次,比這一年更期待考試了吧。
*
那一年的元旦,還發生了一件大事。
一位文化界泰斗過世。老爺子是世紀老人,其實算是喜喪。這件事引發社會熱議,鬧得轟轟烈烈沸沸揚揚,主要是因為一個新聞。
那是考中新史的前夜,整個新聞學院燈火通明。
顧璃哼着《今夜無人入睡》,走到溫凜身邊,看她的電腦屏幕,咦了一聲。
“這不是庄師姐嗎?”
庄清許。陸院長親自帶的研究生,今年研三。
顧璃和溫凜由於是那屆新生的最後兩名,被分去了碩士宿舍樓。所以走廊里來來往往,經常能撞見這個師姐。總是行色匆匆的,捧着本書,文靜低調。
聽說畢業打算工作,已經簽約了一家報社。
那夜新院的燈火里,也有幾盞為她而亮。
屏幕上在播視頻,看得出是在醫院,一堆媒體記者擠在一起,畫面有些混亂,攝像機和話筒晃來晃去,還有記者靠在牆邊擬通訊稿。
嘈雜人聲中,忽然有個記者寒聲對着攝像機問了一句:“還沒有死嗎?”
畫面定格在這一刻,文章標題醒目刺眼——“記者在病房外,等着他的死亡”,一時間將新聞學院和整個R大推向風口浪尖,公眾追問新聞從業者的職業素養,更有甚者質疑整個R大新院的學生素質。
溫凜看着屏幕上庄清許的臉。她的表情是木然的,帶有她一貫的蒼白。
那是個很羸弱的師姐。有一年京城開春楊絮紛飛,庄清許做她們的助教,請了好幾周的假,複課后虛弱地向她們道歉,說:“不好意思,師姐最近身體不好,耽誤你們學習了。”她還記得她戴着淡藍色口罩,纖纖弱弱向她們鞠一躬的模樣。
人生無常。
出這麼一樁事,她的職業生涯也算毀了。
顧璃手捧一本講義,一個勁往電腦前湊:“確定是她?別是弄錯了吧。”
溫凜:“她手裏拿着話筒,是她實習那個單位。”
顧璃手裏拿的是她們院的自編教材,據說是某一年師姐們為了對付中新史這門虐課,集結在一起編的,從此之後代代相傳。傳到03級,又大幅編修過一次,庄清許的名字還印在第一頁的鳴謝名單上。顧璃拿着書,怎麼都看不進去,皺着眉頭反覆尋思:“庄師姐人那麼好,那視頻不會是假的吧。她得罪誰啦?”
溫凜感冒鬧得正凶,用濃重的鼻音回她:“你還是先複習吧。”
顧璃瞄她一眼,安靜了。可能還覺得她有點冷血。
同情本來就是一種廉價的情緒,無關人士再惋嘆,聽着也像風涼話。溫凜把網頁點掉,喝了口熱水,什麼也沒解釋。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這件事會以怎樣曲折迂迴的方式,應到她身上。
——“我不看了!”
顧璃把講義一拍,大義凜然道:“睡覺睡覺。不信他還能掛了我。”說風就是雨,把燈一拉,歡歡樂樂鋪床,“凜凜你不是還病着么,我們早點休息好了!”
溫凜扯扯嘴角,對她這門課的命運表示悲觀。
於是她們宿舍成了整個新聞學院最早熄燈的一間。
溫凜吞了顆葯,渾渾噩噩躺在床上,想那篇文章,想庄清許,當然更多地……想楊謙南。其實他與這一切都沒有關聯。她只是時常會想到他,想他這一會兒,又在哪裏呢。
她閉着眼睛也睡不着,乾脆睜開,小聲說:“顧璃,你睡了嗎?”
顧璃哪是那麼容易睡的主,噼里啪啦發著短訊,說:“還沒。”
溫凜那兒沉寂了好久。
“怎麼啦凜凜?”
久到她短訊都發完了,把手機往床頭一扔。
溫凜鼻子塞住,深呼吸了一口氣,說:“你給我講講程誠吧。”
顧璃愣了。
程誠是她男友,談了小半年。這小半年裏他們有三分之二的時間,是在分手狀態。
那人是個混子,脾氣不好。不過分手倒也不是他提的,他只負責把顧璃氣哭,或者罵哭,然後顧璃就一咬牙一跺腳,哭着朝他吼,你滾啊,我們分手!
這個劇情不出三天,會以顧璃主動上去求人家和好告終。
概括起來只有三個字——閑得慌。
這還是她們倆第一次在深夜聊起情感問題。
溫凜這個人性格好,能幫的忙都會幫,但是顧璃和她同寢一年多,總覺得跟她熟不起來。她試過主動聯絡感情,可溫凜總是獨來獨往,不喜歡和人結伴吃飯,從不上自習,也沒見她跟誰湊一起聊過八卦。後來顧璃總結出來了,兩人從三觀到生活方式都差太多,也沒必要硬湊一塊。家裏人問她和室友相處得怎麼樣,她就甜甜地一笑,永遠三個字:“還可以。”
突然這麼親密,顧璃都有點不習慣。
不過大學時代的感情嘛,真要聊起來都能聊一宿。顧璃換了個趴下的姿勢,作開場白:“我們最近挺好的啊。”
溫凜說:“他人好嗎?”
“好什麼呀。”顧璃噗嗤一笑,嬌哼了聲,“賤骨頭。”
顧璃是個上海姑娘,四年間親自教會了溫凜許多本地話,譬如“賤骨頭”,譬如“死棺材”。上海話里有許多這樣的詞,惡狠狠把人罵到骨髓里。可是溫凜聽多了,總覺得這些詞都是好話。顧璃從來只罵那一個人,帶着七分的糯,三分的嗔。
每次她一罵,溫凜就想笑。
顧璃從被子裏探出來點,“我給你說,他這人平時可過分了,我說兩句他就吼我。但是上回我去他場子裏玩,遇到點麻煩,他出來就把那些人教訓了一頓,掄起酒瓶來像不要命一樣。那麼長的傷口……嚇死人了。”
她在黑暗裏比給她看,眉頭緊緊皺着,可溫凜覺得她的甜蜜泡沫已經可以用來發電了。
溫凜平躺着,“後來呢?”
“後來就這麼忍着唄。”顧璃也躺下來,說,“反正不管怎麼樣,他總歸是喜歡我的吧。”
反正不管怎麼樣,他總歸是喜歡我的吧。
溫凜忍不住問:“那以後呢?”
顧璃那種嬌糯的聲音一點一點放平,一點一點沉下去:“以後么……走一步看一步吧。”溫凜第一次發現,原來大寶貝這把嗓子也能嘆出塵滿山河的灰。
說完,她又突然忸忸怩怩地,翻一個身面壁:“凜凜你不要笑話我。我知道你這樣的人,肯定覺得我們都是傻的。”
“沒有。”溫凜連忙安慰她,“其實我挺羨慕你的。”
“羨慕我什麼呀?”
“……”
溫凜也答不上來。可能是羨慕她傻吧。
藥效終於起來了。
溫凜昏昏沉沉,不知自己是何時睡過去的。
她們聊了一夜情感話題,結果如有神助,顧璃沒掛科,溫凜也沒失手。那個學期溫凜的績點不降反升,擔著一身感冒病菌,力奪學院第一。
往後的兩年半里,她再也沒能重現這一年的輝煌。
出分那幾天,顧璃再一次和程誠鬧掰,哭得比往常更凶。據說是因為程誠場子裏新簽了個駐唱歌手,女的。溫凜聽到這兒就知道,又是一出醋缸子打翻的戲碼。
那幾天北京寒冬冷雨,十分應景。
溫凜也不好受——宿舍的暖氣閥門壞了。
外頭凄雨瀟瀟,學校宿舍的陽台門關不嚴實,滋啦啦地滲冷風。溫凜第三次摸到冰涼的暖氣片,覺得不是辦法:“要不今晚陪你去哪散散心吧。明天再打電話找人來修。”
後來再回想,她這個提議真是吃飽了撐的。
顧璃整個人好似迴光返照,雙目通紅,目光倔強,帶着她一輛車打去了朝陽區。從此她倆的關係得到了本質上的升華,算是有了過命的交情。
餐廳是兩面玻璃幕牆的格局,晌午光線明晃晃,照亮啞綠色餐桌。
外面有一小泓溫泉池,竹枝斜出,添幾分暖冬翠意。
溫凜鼓起勇氣,說:“你怎麼不吃啊……”
楊謙南看了她好半晌,嘴角淺淺地,勾起一個弧度。
半個小時前,她醒來的時候,他就是這個表情。
楊謙南坐在書桌邊,手邊的煙灰缸里積了兩三個煙頭。他單手夾着煙,兩手握着一份文件。那是發行公司帶來的策劃案,A4紙單面打印,背後被她打上了提綱草稿。
他看的是背面。
外頭一干工作人員沒她這麼幸運,早就被叫醒,去下一個地方上班。葉騫檢舉揭發她在這兒,之後立馬捎上好哥們,提前出去避難。
溫凜醒過來的時候,用個不恰當的詞形容,叫做舉目無親。
楊謙南淡淡地勾着唇:“這都是你寫的?”
溫凜下意識想掀開身上的被子,動作落空才發覺,她早上睡的時候沒蓋被子。衣服還穿得很齊整,只是有點皺。她眯着眼側過身,晨光一縷穿過她的睫毛,氤氤氳氳,以為自己在做夢,“楊謙南……?”
她嗓音干啞,像做過什麼事似的。
楊謙南用指甲撥了一遍那疊文件。厚厚一沓,她連草稿都打了好多頁。
翻完,心裏莫名有些焦躁。他腳尖一點,把一沓紙往桌上一丟,過來吻她。
溫凜被動地接納這個吻,覺得他有點三心二意。
肢體的接觸最能體察一個人的情緒。楊謙南探入她的雙唇,糾纏她的舌,每一個動作會有微小的停頓,好似在猶豫,又好似在對她生氣。
“老子昨晚等你電話,等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