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觥籌交錯的夜晚,明滅的燭火一閃一閃,有打扮精緻的宮人提着燈籠走過,廣袖宮衣帶來幽幽的芬芳。

“這洋人的燈就是不一般,都無須置換燈油。”

“宛如白晝呢,陛下日後夜讀也不費眼了。”

幾個打扮貴氣的男女坐在上首,圍着一個小小的燈泡說話,有討巧的太監宮女在一邊迎合,哄的幾人咯咯直笑。

她就在不遠處的地方看着,感覺到暖風陣陣,熏香四溢。

這是夢,也是過去。

“不好了不好了!那群人逃走了!”陳迢風風火火的跑進來,砰一聲撞開她辦公室的大門,卻見饅饅背對着大門口,冷靜的伏在桌前。

“饅?”屋裏明明沒有別人,卻不知道為什麼他腳步忽然遲緩下來了,聲音也放輕。

哎……怎麼有點小學生見老師的感覺。

“進來說話。”饅饅招招手,陳迢屁顛屁顛走過去。

“上次我們抓到的那九個野食黑派啊,竟然讓他們跑了!這群看守的也太不靠譜了吧。”陳迢扯了凳子坐在她下首,饅饅停下手裏毛筆,“你說什麼?”

“就今天早上的事情。”陳迢把手機上的小視頻給她看,“喏,監控拍到了一部分鏡頭。”

凌晨天還沒亮的時候,太陽只有昏暗的一點光。在黑岩特殊辦事處的大樓外面,幾道黑影忽然急速躥出,像閃電一樣幾個跳躍消失在視線里,不仔細看的話還以為是野鳥。

“他們襲擊了一個送飯的工作人員,用他的身份卡逃了出去。”陳迢摸摸下巴,“這群人可真能忍,一直潛伏到摸清了換班的規則才選擇行動,他們直到逃脫,都沒有遇到任何保安!”

饅饅挑眉看他,“沒有任何人覺得不對?”

“是啊,一直到換班的巡邏隊來到,才發現人早都沒了。”陳迢撇撇嘴,“要我說啊,這些人就該餓餓他們,不吃苦不掉眼淚。”

她默默吹乾宣紙上的水跡,就怕不是他們自己潛伏着要逃,而是有人故意放走……

“要一個包子,肉的。”

人來人往的鬧市街區,一個家半舊的包子攤前站了一個人,少年摸出兜里的幾枚零錢,小心翼翼換了一個白胖包子回來。

‘呼呼——’他吹了兩口,急不可耐的往嘴裏塞,旁邊幾個路人看到了,都捂着嘴小聲議論着離開:這是餓了幾天了,流浪的吧。

正狼吞虎咽着呢,相里飛白忽然停下動作,他臉上還掛着油星,就那麼傻乎乎的抬起了頭,口裏的肉也來不及嚼一嚼。

“氣味……變了……”

他雙腳用力一蹬,‘騰——’一下躍上房檐,迅速的狂奔着,原本還在笑他的幾個路人吃了一驚,“人呢??”

而他們口中的人已經化作一道流星,嗖嗖嗖的穿越街頭小巷。

沈摯剛處理完一起搶劫案出來,剛才被情急的劫匪潑了一身汽油,這會渾身都是怪味。他正拿了手帕擦拭脖子呢,忽然嗖的一道影子消逝而過,在肉眼前留下一道黑色虛影,卻什麼都沒抓到。

“什麼東西?”他甩甩頭,揉了揉眼睛,然而面前除了滴滴叫的警車就只剩下幾個同事。

“沈隊,你快回家洗澡吧,我一會就把犯人押走,放心。”周頂天善解人意的走過來,原本想拍拍他肩膀的,手一滯換成了摸自己腦袋。

“你這味實在是……”他呵呵一笑,沈摯白了他一眼,“那我走了,你別大意啊。”

周頂天滿口答應,他這才跨上自己的摩托車,又戴上帽子。

一路上行人捏着鼻子避開的有,搖上車窗隔絕的有,反正連等紅綠燈的時候,沈摯身邊也沒有站着別人。

沈摯:……

好歹回到家,門口忽然走來一個人,“你好。”

是個戴眼鏡的青年人,看起來不到三十歲樣子,瘦瘦高高的長相端正,背着個文藝的麻布袋子,頭髮又長又卷的披着。

“你是?”沈摯摘下頭盔,這青年人哈哈一笑,“我就問個路,我要去衛國路那邊的湖口寫生,請問怎麼走啊?”

沈摯想了想,大體給他指了路,“你要是找不到的話還是打車比較快。”

青年目光專註的看了看他,過了會有禮貌的點點頭,“好的謝謝。”他背着布袋子,踩着布鞋左晃右晃的走遠。沈摯搖搖頭,走進樓道里。

“哎,我好像記錯了,衛國路在北面……”然而等他追出去時,身後哪裏還有那人的影子,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走的倒是挺快。”沈摯嘟囔着,沒有多想。

過了一會,饅饅回來的時候,看到沙發上斜着一條男士外褲,不遠處掉着他兩隻鞋,襪子一左一右脫在旁邊。

再走幾步,沈摯泛着股怪味的T恤扔在浴室門口,上面壓着他深灰色條紋的平角內褲。

饅饅:盯——

“你回來了?”裏頭水聲一停,沈摯抹了把臉,“我身上太臭了,洗個澡馬上就出來,你先休息會,我馬上洗衣服。”

她嗯了一聲,彎腰拾起他的臟衣服,順手放在換洗的簍子裏。

然而沈摯停了水,光着身子在裏面等了好一會,也沒等到她開門進來……喂,你在期待點什麼啊。

饅饅揉着太陽穴坐在沙發上,幾乎每到一個地方,她的腦中就會多一段記憶,猶如潮水一樣湧來,陌生卻又如此熟悉,是她過去幾百年間遺忘了的時間。

“愛卿覺得大清國運如何?”

“自然是國祚綿長、萬壽無疆。”兩名女子對坐亭上,台階下有垂手站立的青衣小監,湖邊楊柳青青,水波盈盈,亭台樓閣,富貴逼人。

“不必唬我。”其中一人笑了聲,“我心裏有數。”

“五人中我最喜你,只因你最像人。”年長的女子臉上敷着厚厚的粉餅,看不出原本長相,“他們活了太久,已經忘記了很多東西。”

“答應本宮,替本宮看看將來。看看將來的人們,是如何評說我的。”

饅饅猛地睜眼,看屋裏已經黑下來了,太陽徹底落山,浴室里嘩嘩的水聲沒有,他聽起來似乎是在穿衣服,有窸窸窣窣的動靜。

高櫃裏擺着一套她收藏的青花瓷茶碗,饅饅的目光落在上面,看這曾經隨手把玩使用的東西,如今卻被擺在玻璃格子裏,被當成文物一樣欣賞。

“也許不會再有用你泡茶的機會了。”

沈摯擦着濕頭髮走出來,看她目光有點渙散,“饅饅你怎麼了,泡什麼茶?”

他走過來蹲在面前,拿自己的額頭碰她的,“你生病了嗎,哪裏不舒服?”

她搖搖頭,噙着一點笑意摸他的臉,偏偏一句話也不說。

沈摯被看的心裏有些不安,他拿手掌包住她的,輕輕搓了又搓,直到她的手指也溫溫變熱。

“別怕。”沈摯拿拳頭捶了捶自己胸口,“沈石頭在這,誰也不能欺負你。”

他一臉正經,目光誠摯的看着她,饅饅忽然有點想哭又有些想笑,然而眼淚已經幾百年未曾流下,乾巴巴的。

這傢伙明明什麼也不知道……

“小沈,你是笨蛋嗎?”饅饅擰了擰他的臉,手心被他臉上沒刮乾淨的鬍渣扎的癢麻癢麻的,沈摯沒躲,反倒伸過腦袋過來,還不要臉的爬了起來往她身上擠。

“哈哈哈,別鬧了。”饅饅掙紮起來,推拒着他的大腦袋,“我要送你一個東西。”

“什麼?”他從她頸窩抬起頭,莫名期待起來。

饅饅眨眨眼,“不許看,把臉轉過去等我數321。”

沈摯乖乖聽話,被她矇著眼睛按坐在沙發上,他懷裏被塞一個抱枕,讓他不能騰出手來瞎摸,“饅饅,好了嗎?”

他等了一會,面前卻好像沒什麼動靜,“我要睜開咯。”

“3——2——1。”耳邊忽然有一個細細的聲音說話,沈摯心裏噗通噗通狂跳兩下,等到光線重歸的一刻,才發現面前的茶几上擺着一幅畫。

清清淡淡的水墨,與傳統似有不同。紙上畫了一棵落滿了櫻花的樹,粉色痕迹暈染了正面紙張,唯一留白的地方,那裏有一個人。

“是我?”他猛地站起來。

饅饅撐着腦袋看他欣喜的端詳着畫紙左看看左看看,“喜歡嗎?之前不就和你說了,比起素描我更擅長國畫。”

他將宣紙小心放好,“我不裱起來,這是我一個人的,我要私藏。”

然而提起素描這兩個字,沈摯的臉騰一下紅了,他厚着臉皮蹭過來,像條大型犬一樣卧在旁邊,“謝謝你……你要是再想畫,我還可以當模特的。”

她被他抱在懷裏,身體陷入的是溫暖堅實的懷抱,這從未有過的安全感異常充沛。她忽然想到……為什麼在遇見沈摯之後的記憶,比以往任何的都要鮮活。

過去的三百多年,榮華富貴,稱讚敬仰。

我曾經與康熙對飲,咸豐為我刻章,光緒稱我一聲老師。清朝十帝九帝囚,最後一帝在幽州。黃金和珍寶都被歷史掩埋,所有灰色的畫面都像快放一樣過去了,我還是活在自己的軌道里。

只是換了一個身份,換了一個名字,少了幾個同伴,多了一群朋友。

“你又在想什麼?”他問。

“我沒說,禮物其實是這個。”

她湊上去,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謝謝你,小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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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她萬壽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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