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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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桂花酒

和老爺擺龍門陣,不覺就到了下午,日薄西山。吃過晚飯。大姑出來,一眼就看見她屋裏的四個丫頭,青荷青草青萍青苔,在院子裏打桂花。桂花樹不高,都是幾年以前才栽的。青荷一手拿一個大碗,一手一粒一粒的摘;青萍則是拉下一枝,大把大把的捋;青草和青苔聯手,青草撩起裙擺,露出自己白白的肥大腿,連褲衩都可以看見了。讓青萍拉下一枝桂花,使勁的把花粒抖在裙子裏。那樣子很不雅觀。

大姑很生氣,說:“青荷,你們幹什麼?”

青荷見了大姑,連忙過來,說:“我們打桂花呀。青草說,把桂花放在醪糟里,做成桂花醪糟,特別香,好喝。我們就來打一些桂花。我們又做了一些香包,裝上桂花,帶在身上避汗氣。前幾天,給了大爺一個,他說很好。我們就多做了幾個。所以就過來打一些桂花。”

大姑打量着青荷,她就是,虎兒說什麼,她就做什麼,很聽他的話。什麼都為他作想。這究竟是好呢,還是不好?問道:“你們怎麼都跑過來了呢?屋裏不要了嗎?也應該留一個人在那邊守門嘛。”

大姑屋裏可是放着八萬元銀元啊。萬一被什麼人知道,可是不得了。

青荷說:“大爺回來了。在屋裏洗澡。我們給他找好了換洗衣服以後,就過來打桂花了。”

大姑皺眉,說:“他回來了,怎麼不先給老爺稟報啊?”

青荷笑笑,沒有說什麼。大爺趕了六十多里路,汗流浹背的,給老爺大姑熏着了,不是找罵挨嗎?再說了,大爺也不在老爺大姑兩個人在一起時,給老爺說話。不好說。跟老爺說話得文縐縐的。給大姑說話得說大白話。很難說清楚啊。

幾個丫頭把打到的桂花拿過來,放在青荷手裏的碗裏。青荷只有一小撮,青苔一大把,青草過來,摟裙擺倒進大碗裏,碗就裝滿了。大姑很氣憤,給了青草屁股上一個大巴掌。說:“把裙子放下,這樣像什麼話呀。屁股都在外面!”

丫頭大笑。

青荷青草都是十八歲,長成了兩個很美的大姑娘。青荷嬌小玲瓏,文靜典雅;青草高大健美,熱情開朗。就是做事顧前不顧後,嘗鬧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笑話。前幾天吧,給米甫臣整理進城的東西,一項一項的交代給跟大爺出門的米石稻。

說到買來送給二小姐的細草紙,她說這是專門送給二小姐的,月經期間好用。

米石稻十八歲,哪裏知道這些呀。臊得臉紅心跳,不知所以。

青荷說:你給他叫他交給二小姐不就行了嗎?他懂什麼呀。

青草說:他不懂才要特別告訴他嘛。免得他拿去交給李大爺捲煙用了。

大姑大爺哭笑不得。

大姑帶着丫頭,過他們這邊來了。米甫臣剛剛洗過澡,坐在大圈椅上喝茶。趕了六十多里路,真把他累壞了。洗過澡,很輕鬆愜意。大姑進來,問道:“回來了,怎麼樣?”就到床邊,要把睡著了的么么放在床上。沒想到,么么的手死死的抓住大姑的衣襟不放開。大姑放下孩子,卻脫不開身,乾脆把上衣脫掉,將就衣服,給么么蓋上。正是秋天,秋老虎肆虐,天氣很熱,大姑就穿着一件衣服,脫下,就光着上半身了。

青荷見了,連忙過去用自己的身子擋住大姑。用手勢告訴米甫臣,趕緊的,找一件衣服給大姑穿上啊。

其實,米甫臣比青荷更加着急也更加在乎。那是他的愛人,她的身體怎麽能露在外面呢?只是苦於已經一年多了,他就沒有在這屋裏睡覺,他不知道大姑的衣服放在哪一個衣櫃裏呀。就在箱子柜子裏亂翻。

大姑腦袋後面好像長了眼睛,她清楚的看見了,青荷一個手勢,米甫臣就明白了青荷的心思。這意味着什麼?他們心意相連了嗎?他怎麼可以和青荷心心相通呢?她**着,繞過青荷,自己到箱子裏,拿了一件衣服,穿上。說:“青荷,你出去一下。”

遮擋大姑的動作,純粹是青荷下意識的本能反應。她十八歲了,從十歲就侍候大姑,她知道,女孩子的身體是不能隨便讓男人看見的。所以就遮擋住大姑。從大姑叫她出去的話音里,她聽出了大姑很生氣,她不知道怎麼就得罪了她。

米甫臣笑笑說:“我也正想叫青荷出去呢。”

“哦,有什麼事嗎?”大姑問道。見米甫臣正盯着自己沒有扣上衣襟的身子,看了直流口水,也就不急於扣紐扣,讓他看個夠。女人,結婚以前是金**,結婚以後是銀**,生了孩子,給孩子餵奶以後就是狗**了。丈夫要看,就得讓他看。孩子餓了哭了,不論在什麼地方,都得給他餵奶,也不能避免被外人看見。孩子哭,最好的辦法不就是給他餵奶嗎?給孩子餵奶,也是一件很神聖莊重的事情,用不着避諱什麼,不是嗎?

青荷出去了。米甫臣才說:“回來路上,碰見了米石稻他爸爸,他想給米石稻求你一個丫頭,嫁給他。他看好你的青荷。這幾年,米石稻跟我跑,人很伶俐,會辦事,勤快踏實。我就答應他,回來跟你商量。”

米石稻家裏很窮,租種着老爺長房的幾畝土地,年成好了,剛剛夠吃一頓飽飯。像前年那樣的災荒年,就要餓飯了。也沒有餘錢給他討老婆成家。求祠堂的丫頭,不但不用給女方彩禮聘金,還多少會有一筆嫁妝。這是米氏家族窮人都朝思暮想的事情。

大姑想想,笑了,說:“可是,我離不開青荷啊。這屋裏的事情,我記不得了,她幫我記着;東西放失手了,我找不到,她能幫我找到。另外這幾個丫頭就不行啊。再說了,讓她嫁出去,你捨得嗎?”

青荷青草,是八年前老爺買來侍候大姑的。長大了,肯定是要讓她們出嫁配人。嫁給誰,都是她做主。大姑也很看好米石稻,把青荷嫁給他,很般配。只是,青荷一直與米甫臣有一點那什麼,她能感覺到,又沒有真實事情。她很鬱悶,很擔心啊。她想聽聽米甫臣的意思,他會怎樣處理青荷的事情呢?

米甫臣想想,說:“米石稻和青荷,是很般配的一對。佳偶天成,可能說的就是他們。你不能因為你捨不得,就壞了人家的幸福姻緣吧?”

大姑曾經想像,米甫臣會順着她的話,說:既然你捨不得,那就算了。那麼,青荷肯定就要嫁給米石稻。她捨不得,米甫臣更加捨不得,他們有感情啊,怎麼能留着這個可能危及大姑幸福婚姻的禍患呢?

大姑還曾經想像,米甫臣會說:丫頭小廝,到了年齡,就應該讓人家婚配才是正理。那麼,青荷也會嫁給米石稻。正理,用於正常的人際關係。米甫臣和青荷很正常,沒有情意牽挂,把青荷嫁給誰,都是可以的。

米甫臣說他們是佳偶天成,會是幸福姻緣。那麼,青荷就不能嫁給米石稻了。

為什麼呢?

米甫臣這是在為青荷的幸福作想啊。他們是惺惺相惜啊。特別是剛才,大姑背後眼睛看見的那一幕,米甫臣居然看得懂青荷的啞語了。他們心心相映啊。這樣的青荷,可以給她幸福生活嗎?不能!其實,從青荷學綉荷花開始,大姑就想,要把青荷泡在苦水裏。讓她學綉,一輩子為人作嫁衣裳。

這樣想着,大姑說:“年前,千河老輩子的老婆死了。他託人來給我說,要討一個我的丫頭給他做填房。你還記得嗎?”

“記得。”米甫臣說。

米千河爺爺今年四十八歲,自從沒有再跟老爺出門,就一直瘋瘋傻傻的,每天都喝酒,都喝醉。喝醉了酒就打人,他老婆就是被他失手打死的。兒子媳婦也沒有辦法照顧他,就要給他找一個女人做填房,照顧他衣食。他們其實就是看好青荷細心,文靜,脾氣好。就是來求青荷的。

米甫臣說:“你當時不是一口回絕了他們嗎?”

大姑說:“是啊,是回絕了。但是,青荷畢竟侍候了我這麼多年,我們感情很深。我應該給她找一戶好人家,讓她衣食無憂。千河爺爺屋裏站着房子睡着地,幾十畝好田地,每年收租吃利,也沒有好多勞累。嫁給米石稻,就要做活路,要餓飯了。所以,我想,把青荷給了千河爺爺。”

“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想的。”米甫臣很不滿意的說。這年齡差別也太大了吧,相差三十歲,米千河的兒子女兒都比青荷歲數大。也就是說,米千河做青荷的爸爸,歲數都嫌大了,怎麼會把青荷嫁給他做老婆呢?

大姑陰陰的笑。老爺要把青荷給了米甫臣,青荷也想把自己給了米甫臣。她就是不能讓他們如意。把她嫁給米千河,那青荷就搖身一變,成了米甫臣的奶奶了。看他們還能有什麼牽挂。問道:“怎麼,你捨不得嗎?”

米甫臣趕緊摘清楚自己。他知道,大姑一直懷疑自己和青荷有什麼。說:“我有什麼捨不得的,都是你的丫頭。”米甫臣知道大姑離不開青荷。他贊成把青荷嫁給米石稻,就有這樣的意思:米石稻家裏窮,現在又在祠堂做事。他們結婚以後,大姑仍然可以把青荷請回來,幫她可以,幫祠堂也可以,總之多開幾個工錢,也算是幫助青荷吧。嫁給米千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跟兒子剛剛分了家,分得十七八畝土地,要管理要耕種,還要照顧那個瘋瘋癲癲的酒瘋子,肯定是沒有辦法再來幫大姑的。

大姑說:“你不是說跟我商量嗎,怎麼都是我的丫頭了呢?”

米甫臣沒有辦法,說:“我只是很看重米石稻誠實,勤快。”

大姑說:“那我們也不委屈了米石稻,把青草嫁給他吧。”

米甫臣長嘆一口氣,說:“隨便你。”

大姑扭頭,要喊青荷進來。青荷已經進來了,跪在大姑面前,一下又一下的以頭碰地,給大姑磕頭。大姑笑着說:“起來,青荷,你不用這樣謝我。”

青荷一直在門外。她不是有意要偷聽大姑大爺說話。是因為她看見大姑一直沒有扣好衣襟,院子裏還有男人,有奶媽的丈夫在,米石稻也在。她害怕他們撞進來,看見了大姑的身子,不雅觀。無意間就聽見了大姑大爺說的話,決定了自己的命運。她心裏很痛,很苦。她現在給大姑磕頭,至少不是感謝她,不是!她不起來,繼續給大姑磕頭,希望她收回成命啊!

大姑阻止了青荷,強行把她拉起來,說:“青荷,起來,沒有用的。這是命啊,這是你的命運。我們女兒家,就如同草種子,落到肥土裏長落到瘦土裏生,落到青石板上,也得任他磨啊。”

青荷咬着嘴唇,看着大姑的眼睛。大姑眼裏充滿了笑意,看似很慈祥溫和。但是,她從那慈祥溫和的眼眸後面看見了兇狠和殺機。為什麼會這樣啊?大姑為什麼要讓她去嫁給米千河那個瘋子呢?這是命,她的命就是由這個慈眉善面的女人決定的。她真的希望,大姑能夠收回成命,說:“大姑,三小姐,不管怎麼樣,你還是讓我再給你磕幾個頭。好嗎?”

大姑開心的笑了,把着青荷的雙肩,扶着她站立端正,說:“真是俗話說的,大麥黃了小麥黃,姐姐嫁了妹妹忙。你這就等不得了嗎?還早呢,不要聽到風就是雨。青荷,不管你聽見了什麼,或者沒有聽見。總之不許亂說,我聽到什麼風聲,只是揭你的皮。”她撫摸着青荷磕破了皮的額頭,吩咐到:“去洗洗臉,搽點葯。別人問就說是在門枋上碰了。別到老爺跟前去。知道嗎?”

“是。”青荷很無奈的答應。她知道,這是大姑對她的懲罰,報復。當初,在城裏的時候,三小姐和虎兒的一言一行,她都牢牢的記住了,報告給了老爺太太。她聰明,青草笨,沒記性,什麼事一過了就忘記了。哪知道這世界上還真有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事情。她不願意啊,想反抗。想要說服大姑收回成命,但是,大姑並沒有給她說什麼,自己偷聽來的幾句話,能給他們說什麼呢?和大姑爭執,哀求,也不是她的習慣。

青荷走了。大姑盯着米甫臣,把他看詫了。問:“你盯着我幹什麼,我臉上有髒東西嗎?”他心裏正想着青荷的事情。為她不值啊,但是不敢說,害怕引起大姑誤會。

大姑說:“幹什麼,我剛才再問你話呢。”

“什麼話?”

“你進城幹什麼來的?”

“哦。”米甫臣就給大姑詳細講了米百家的事情。

原來,從涪城往北走,進山就是羌族藏族等少數民族的聚居地。龍安鎮以北,居住着一個民族白馬族人。人數很少,就是十八個氏族,幾千人而已,政府把他們劃定為藏族的一枝。他們自己不承認,說他們的古代氐族人的後裔,有自己的語言風俗。

米百家進山販運藥材,在龍安鎮,就是遇到了一個帽子上插着白色雞尾巴毛的白馬族姑娘,拿着十幾個麝香在賣。這個可是好東西,米百家過去跟人家討價還價,說成了兩元錢一個。他全買了。計算着,這些麝香拿出山來,肯定獲利十倍。那些麝香有大有小,給錢的時候,他就有些後悔了,挑選着,想只要那大的,小的呢,就給人家留下,想再少一點價錢。這也是漢族人做生意的一貫做法。沒想到,白馬人很直,說話算話,沒有漢人這種花花腸子,說好那樣就是那樣。她會說漢語,但會的不多,不能很完整的表達複雜的心思。說著就爭執起來了。一鬧起來,周圍就圍過來了很多白馬漢子,唧唧喳喳的說漢人欺侮人。即便在龍安,還是漢人多,米百家也不害怕,爭吵,以至於打起來了。那些白馬人跟米百家說不清楚,就扯出了隨身帶着腰刀,要打要殺。被一邊勸架的漢族人拉着了。米百家趁勢搶過一把刀,殺傷了一個白馬漢子。逃跑進報恩寺里躲了起來。最後,因為白馬人不服,圍攻作為政府派駐龍安管理白馬人的官府駐地報恩寺。王姓土官把米百家抓了起來,答應給受傷的白馬人賠償,才平息了事件。經審問,知道他是涪城米老爺的本家兄弟,是涪城警察局局長余保利太太的老輩子。看在他們的面子,也不能過於追究,就把米百家押解回涪城,交給余保利處理。錢,該賠償的已經賠償給白馬人了。就是教訓一下米百家,要他以後做事不要那麼衝動,誠實待人,一諾千金。如此而已。余保利派人回來,請老爺示下,看怎麼教訓米百家。老爺就叫米甫臣進城去,問問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不重要,就先把米百家帶回來,再以家法處置。大姑卻給米甫臣說別把他帶回來,讓余保利把他關着。別放,也別審問。就說是老爺要這樣懲罰他。

米甫臣說:“余保利問我,老爺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問我是不是三小姐在裏面搗鬼。”

大姑大笑,說:“你沒有給他說老實話吧?”

“我哪能呢。”

“你沒有告訴他,老爺一直不贊成米百家這樣做生意,老爺說:生意有路人無路,聰明人按着活路做。”

“沒有,老爺也許這樣說過,但是我沒有聽見過啊。”

“你沒有告訴他,米百家忤逆不孝,罵他爸爸媽媽說:人家都在外面做活路,他們躲到屋裏做娃娃。這句話讓老爺很生氣,心痛嗎?”

“沒有,這樣難聽的話,說了臟嘴巴,聽了臟耳朵。再說了,這些都是犯的家法,也應該照老爺的意思,把他帶回來用家法處置啊。跟他在外面犯的事情關係不大。這是我們米家的事情,辦事要分內外,你說是不是?”

大姑笑笑,問:“這是你們米家,的事情?”

米甫臣苦笑。覺得很難措辭。你們我們,和大姑結了婚,就是一個們了嘛,還能分清楚你們我們嗎?他現在是一心一意在給祠堂,老爺大姑辦事啊。

“哪,你是怎麼說的呢?”

“我什麼都沒有說,照你的話,叫他把米百家關起來別放。因為我也搞不懂你要幹什麼。”

大姑說:“你該不是真的不知道我要幹什麼啊?”

米甫臣苦笑,說:“我真的不懂。”

“人家一個眼色,你就知道該怎麼做。我的心,你怎麽就一點也不懂呢?”

米甫臣大窘。知道大姑這是找補剛才青荷遮擋她,自己去給她找衣服穿的事情。不敢順着這個說。問:“你究竟要幹什麼,你告訴我呀。”

大姑說:“米百家他們家的二十幾畝田,挨着米萬成他們的幾十畝田。那些田地,土質好,水源也方便。每畝田一年要比這些田地多打好幾斗糧食,你知道嗎?”

“這我知道啊。這和米百家的這個事情有什麼關係呢?”

“你笨啊。怎麼簡直和過去在一起讀書的張甫臣,完全就不是一個人了。那時,我說上句,虎兒就接得上下句。我問你,把米百家關起來,讓他拿錢到監獄去贖人。他們家會怎樣找錢?”

米甫臣想想,說:“賣田地。對,他們只有找祠堂,拿田地作抵押,向祠堂借錢。”

這是規矩,米吉橋壩子中間的田地,是不能賣給外姓人的。米百家他們家現在急用錢,就只有把田地抵押給祠堂,借錢去救人。

大姑說:“終於開了一點竅。我們把米百家他們二房的田地全買了,把田壩中間的田地全買了。就剩下五房米萬成他們家的幾十畝田圍在中間。下大雨,就專門從他們家田裏過水,天旱了就斷絕他的水源。要叫他不把田地賣給我們都不行。”

米甫臣感覺冷。大姑怎麼這樣啊,這也太狠了吧?說:“難。”

“為什麼?”

“壩子中間的那些人家,都是比較富裕的,能夠吃飽飯的。人家為什麼要把賴以生存的田地賣給我們呢?”

大姑冷笑說:“今天,他們是還富裕還能吃飽飯。以後就不敢保證了。一輩子,很長啊。”

米甫臣知道,這是大姑挖空心思,要謀奪五房米萬成他們家的田產。說:“關鍵是,祠堂的公田,長房的田產,已經有那麼多了。為什麼還要這樣去謀求人家的呢?我們只要有錢,好田好土哪裏都有,又不是買不出的白斑鳩。何必要這樣勞神費力的去謀求五房的那一點田產呢?”

祠堂的公田,只能租佃給米家的子孫耕種,地租比外面低一些而已。長房的田地,只要是在米吉橋壩子中間的,也只能租佃給米家子孫耕種。換句話說就是,這些田地即使賣給了祠堂,或者長房,也還是他們耕種,不過每年得多交一些租谷而已。米甫臣管了一年多祠堂,長房的賬,這個他最清楚了。

大姑說:“我想啊。我就是想要五房的那幾十畝田地。”沒有道理。大姑就是這麼一個人,一直這樣,總愛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慪氣,勞神費力,樂此不疲。

米甫臣說:“想,我就給你辦,好了吧。”他覺得自己就是應該專門為了大姑的**奔波操勞,過去現在將來,都是。說完,就脫衣服,走了幾十里山路回來,他很累了。

大姑見了,問:“虎兒你幹什麼?”

“睡覺,我累了。”

“口漱了嗎?”大姑掰開米甫臣的嘴巴,看他的牙齒,聞他的口氣。

“漱了。”米甫臣索性大張開嘴巴,任大姑看,聞。說:“臉也洗了。回來以後,洗了個澡,一身輕鬆了,就想睡覺。”

從米吉橋到城裏,是六十五里山路,米甫臣本來是可以坐滑竿的,但是,抬滑竿的都是米家的長輩同輩,他不敢坐,也不習慣被人抬着走路。所以來去都是自己走,很累。

大姑看着米甫臣,說:“去把頭髮梳一下,就像個亂雞窩一樣。”她本來還要問米甫臣很多地方洗了沒有。但是一想,他既然洗澡,那些地方肯定都洗了。

米甫臣聽話的對着鏡子,梳理自己的頭髮。頭髮並不亂,更不像亂雞窩。沐浴過後,他是精心梳理過頭髮的,就是害怕大姑嘮叨。他不會和大姑犟,沒意思。他從來就知道大姑好強,不管她有理沒理,都喜歡人家聽她的話。

自從么么出生,大姑給他餵奶以後。孔先生就說,么么的病,他的奶媽要忌房事。說等到開春就好了。過了春分,么么的病沒有好。又說過了端午就好了。到了夏至,卻又說要等過了中秋。今天是八月十六,他想好好的和大姑過一次夫妻生活。

米甫臣梳理自己的頭髮,臉剛剛在城裏找剃頭匠刮過,很白凈。頭髮也精心梳理過,就是頭頂毛旋那裏,有幾根頭髮立着,怎麼梳它也不順溜。大姑過來,給木梳沾上水,梳理平順。問道:“余保利升局長的事情,還是沒有辦下來嗎?”

“沒有,還是副局長,代行局長職權。他們局長現在是真的病得不能管事了。他也真是,六十來歲的人了,屋裏三四個小妾,就是鐵人,也給熔化了。都是靠余保利給他的補藥支撐着,越吃越虛,越虛越吃。余保利升局長,也是早晚的事情。”

大姑嘆了口氣,說:“哎,不知道我們家裏,什麼時候才能出一個當官的喲。不說是局長,就是處長科長,哪怕是班長呢,也是帶長字的官啊。當官不帶長,放屁都不響。”

這話,米甫臣聽了很慚愧,心痛。他當然知道,大姑僅僅是羨慕二姐那局長太太的身份,她看不起余保利,也不是要他一定去當官。他知道,就像她就是他心裏最好的,不管她是大姑還是三小姐一樣,他也是她心中最好的,不管他是官是民。他正是因為知道這個,才更加心痛。他應該給她,她想要的,羨慕的一切。他辦不到啊。

米甫臣梳好頭,回到床前,脫衣服。

大姑過來,挨着他身子,說:“虎兒,你還是到隔壁去睡,好嗎?”

“不,我,都這麼快一年了,我就是想要那個一下。”扭身就摟着大姑,親吻着,喃呢:“我就不信,你一點都不想。”

大姑嬌羞的緋紅了臉,深情的回應丈夫。說不想肯定是假的,她很健康,二十歲,身體也很需要,時常慾火中燒,心癢難撓。丈夫就在身邊,伸手可及,而且丈夫也很需要。只是自己給么么餵奶,他有病,給他醫病的先生說奶媽要忌房事。哺乳么么,這是她媽媽臨終的囑託,是她爸爸殷切的期盼,是家族給她的重任啊。她扭頭看看床上沉睡的么么,從意亂情迷中猛然驚醒。說:“我也很想啊。可是不行。么么的病還是沒有好。前天,請孔先生,羅先生,雷公他們幾個先生都來拿了脈,說還是要忌這個。”

忌,沒有道理。大概吧,就是害怕在**中的女人,母親意亂情迷,放縱分心,就會忽略了對生病的孩子的精心護理關愛吧。有病的孩子,需要母親更多,更仔細的照顧,一刻也不能放鬆。

米甫臣盤馬彎弓,箭在弦上。焦躁的問:“這回他們又說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大姑身體心靈,都同時感覺到了丈夫的急迫,歉疚的說:“他們沒有說,可能吧,等到給么么斷奶以後就不用再忌諱了。再等一等,忍一忍,好嗎?”

這是他們,米甫臣和大姑必須共同面對,承擔的責任,共同遭遇忍受的苦難啊。米甫臣還能怎麼樣。只好失望的出去了。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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