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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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們,你太牛了!”
“我他媽早八百年就想這樣罵李玉蓉內裝逼犯了!”
“就是,教的那啥JB英語,單詞跟音標都對不上,還tm說自己是倫敦腔……”
一班的學生多少有點優越感,以往和其他班級的學生從不往來。胡玉怕林驚蟄從全是優等生的一班轉到這群不太講規矩的同學當中心理落差太大,趕忙想要驅趕。只是出乎預料,林驚蟄並未如同她想像中那樣排斥或者厭惡成績差的同學,面對大批調侃,他毫不怯陣,甚至還歪着嘴露出個不屑的神情來,抬起胳膊帥氣地錘了為首那男生肩膀一拳——
“都快畢業了,我怕她個屁。”
那男生怔楞了兩秒,笑容立刻真摯許多,抬手推開幾個方才有意無意擋住去路的跟班兒,順手將胳膊搭在了林驚蟄的肩膀上,這下語氣是真的親熱起來了:“哥們兒,林驚蟄是吧,我叫鄧麥,以後就是好哥們了。”
他個頭高,皮膚黝黑,卻因為五官立體的緣故,看上去反倒有種另類的帥氣。林驚蟄哪能不認得他?鄧麥未來在五班這群學生里算是混得最好的一個,這人從上學起就會來事兒,後來沒再讀書,也跟高勝他們似的出去瞎混。只是他沒跟“大佬”,反倒開起了酒吧,做到最後酈雲市臨近的幾個城市的酒吧幾乎都在他名下。林驚蟄對他印象不錯,因為這人重情,後頭時常去探望胡玉。高勝判決下來時林驚蟄趕回來送行,鄧麥提前了一步,還也跟他似的,隱瞞了胡玉去世的消息,叫高勝不至於走得那麼痛徹心扉。
這一點,林驚蟄很感激。
有時他想到自己上輩子的沒心沒肺,總會由衷感到懊悔。那時的他難以接受自己被轉到五班的現實,對周圍的一切都保持着抵觸的姿態,他拒絕和這群印象中“不走正道”的同學們來往,也從未想過胡玉的心裏會為此有多麼難過。人總是在失去之後,才會意識到自己錯過了多麼寶貴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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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年級到了這個時候,課業就幾乎都是在複習從前學過的東西。林驚蟄坐在枱燈下,將一本數學書從頭翻到尾,極為迅速地閱讀着。
他的手邊已經摞起了厚厚的一疊書,各門科目應有盡有。
這一年高考到底考了什麼,過去二十多年,他真的記不清了。但依稀中還有些範圍的印象,無非就是些對一中學生來說,非常難,非常非常難的題。
上了一整天的課,林驚蟄完全沒有感覺自己被觸碰到那個“依稀的點”,指望老師複習估計是不可能了,他決定自力更生。
回家給停靈的外公上過香后,他就直奔新華書店,在複習區域一本本挑選,將自己的評價中最困難的那些全都買了下來。
一進高勝家門他就開始苦讀。
任誰在放下了十幾年後重新撿起學習,都會發現曾經深刻的知識統統被還給了老師。除了經常要使用的英文水平還在外,林驚蟄需要非常賣力,才能恢復對其他功課瞭然於心的掌控。
高勝連當天的作業都無能為力,蹲在一旁瑟瑟發抖:“咱能歇會兒嗎?喊你來我家是為了吃飯啊!”
林驚蟄停下筆,皺着眉頭回首看了眼他,筆帽敲了敲桌子,沉聲道:“你過來,我給你講講這道題。”
高勝遙望他掌下壓着的那本書上完全不在自己世界觀內的公式,驚恐交加,只是拒絕的勇氣卻如何都生不出來,他下意識順從了。
“你看這個三菱錐,DE垂直平分SC…………”
林驚蟄講題很慢,教導的同時自己也在複習,過了變聲期后,他的聲音變得比以往清朗,此時壓低了一些,聽得進門的胡玉都有些怔然。
高勝對題一知半解,又有一半的注意力落在林驚蟄的臉上。燈光下的少年人側臉瘦削而立體,眼睫濃密纖長,他眉頭微皺着,表情非常冷淡,卻也非常好看。
高勝有一點懵,林驚蟄身上散發著一種讓他感覺陌生的氣質。
那是一種不屬於酈雲市的氣質,從今天一早去接人時,高勝就感覺到了,林驚蟄這一天對除了他和母親之外的人,都表現出了不同程度的冷淡。
以往的林驚蟄,雖然對人也很疏離,但和現在的狀態絕對大不一樣。高勝了解自己的朋友,深知林驚蟄其實是一個外表要強內里反倒自卑羞怯的少年,而今天,對方身上那種以前被努力隱藏仍不時露出馬腳的畏縮徹底地不見了。
“都歇會兒。”胡玉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見林驚蟄並不因為一模的失利氣餒,欣慰地端着兩個湯碗進來。她將晚飯放在兩個孩子面前時順便看了眼林驚蟄正在為高勝講解的書,有點疑惑:“這個資料,好像不是學校建議範疇里的吧?用來複習高考會不會難度太高了?”
林驚蟄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碗,小臉盆一般大的面積里盛了山一樣的飯菜,甚至橫放了一大塊蹄髈。
而高勝那一碗裏,只有一小塊帶骨的蹄尖。
這年頭普通市民生活質量不高,胡玉又沒有正規教師編製,因此沒有分到學校的房,日常福利也會相對差一些。高勝的父親在外地打工,母子倆就蝸居在學校附近一處租來的民居里,十分狹小,肉價於胡玉的教師工資相比較,算是很貴了。
林驚蟄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一中教師雖然編製有限,可胡玉已經任教多年,按理說怎麼也該輪到了。只是去年年初,一中新交給教育局的編製名額里偏偏沒有這個老教師的名字,高二時才接替離任英語老師入職的李玉蓉反倒位列其中。
當前形勢比人強,林驚蟄心知賺錢刻不容緩,心中籌謀后才緩回不順的氣。面對胡玉,他臉色柔和得多,一面將大塊的蹄髈夾成兩半一面解釋:“學校的複習卷和建議的教材題目難度都太低了,我覺得不太樂觀。”
他正想將半塊肉分給高勝,筷子還沒出去,碗就一沉。高勝相當自然地夾給他半塊蹄尖,隨即開始就着剩下的菜狼吞虎咽。
林驚蟄愣了下,也給高勝遞肉,高勝卻把碗面一捂,側過身去:“吃吧你,都瘦成什麼樣了。”
胡玉也對林驚蟄自己找教材這事兒有點莫名:“學校的複習卷和推薦書都是老師們深思熟慮過的,你只要把那些看完,知識鞏固就不會出問題了。”
她撿起書仔細地看了兩頁,眉頭也微微蹙起:“這些都是題綱外的內容,不會被考到的。”
她從鄉村長大,在臨市師範畢業,一輩子也不曾去過更遠的地方,理所當然地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林驚蟄已經過了什麼事情都據理力爭給人分析的年紀,他更看中目的,索性框她:“我外公之前跟我說,省城群南一中的學生都用這套教材複習。”
群南一中!那是什麼地方!
胡玉的眼睛立刻瞪大了。如果說酈雲一中對酈雲市來說是位列第一的學府,那群南一中,就是群南省下轄最聲名顯赫的高中。群南一中每年的重本率,比酈雲一中簡直高出了五片大西洋。
這個名字讓深知升學不易的胡玉一直以來都深刻敬畏着,她小心地捧着那本書:“你說真的?”
“還有這幾套。”林驚蟄將自己翻閱過梳理出的那疊書也推了過來,“我們學校的進度好像和他們不太一樣。”
那是可是群南一中啊!胡玉有些慚愧地想,能一樣嗎?
只是林驚蟄透露的消息給了她極大的啟發,酈雲一中每年的升學率和省城的高中區別那麼大,原因會不會就是題綱範圍太僵化狹窄?
她毫不懷疑林家外公的消息渠道,林驚蟄已經去世的外公大抵是她這輩子見到過的最儒雅最有文化,社會地位也最高的老人了,對省城的動向瞭若指掌那是當然的。
事關學生的前途,這問題一經深想,立刻變成了火燒眉毛的要務。胡玉連碗都來不及收,找來紙筆匆匆記下這幾套書的名字,轉頭就跑去研究了。
高勝雙手哆嗦得快要拿不住碗:“驚……驚蟄,你這是要我的命啊。”
胡玉一走,林驚蟄又恢復成那副清心寡欲的模樣,他瞥了眼高勝故作抱怨的臉色,有幾分的恨鐵不成鋼:“胡老師成天被李玉蓉指着鼻子罵,你從來沒想過要為她爭口氣嗎?”
高勝面色一變,玩笑的心態也收了回去,眼睛裏透出由衷的痛苦來。
林驚蟄敲了敲桌子:“你還有心就好,過來,我給你講講這道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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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即將踏入歧途的少年被一道激將法激出血性,江家,江潤的母親卻被兒子帶回來的消息氣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記過?!”
這幾日江曉雲連父親的停靈儀式都沒時間參加,一心忙活着為兒子弄保送,錢都已經送出不知多少了,這臨近升學的當口,學校突然來個記過?!
開什麼玩笑,保送是那麼簡單的嗎?酈雲一中每年就一個去群南大學的名額,多少家長搶破了頭盯着呢,條件不知有多麼嚴苛。除了品學兼優,獲得市級榮譽外,學生在校的檔案記錄絕不能有任何污點才行。
江曉雲連教育局那邊打點市三好學生的錢都已經送出去了,記過處分一旦下來,這些就都成了泡影。
“怎麼能這樣!”江曉雲氣得心跳都險些驟停,“你們李老師錢都收了,她答應過會幫你的!”
江潤嚎啕大哭,這會兒真絕望了。臨到放學他還惦記着記過的問題,可李玉蓉一下課就跑了個沒影,他連求情的機會都沒有。
李玉蓉收錢是私下的活動,只不過是答應在學校里幫着裏應外合罷了。保送名額多稀罕的東西,江曉雲送錢,其他學生的家長也送啊,一中校長自己就不知道收了幾個,指望校長為江潤公開出面杠上行政主任,根本就不可能。
聽江潤說完事情經過,江曉雲破口大罵:“又是林驚蟄!這有娘生沒娘教的小雜種,他肯定是故意的!”
江潤的父親在一旁悶頭抽着煙,聞言眉頭不禁蹙起:“你講點道理,明明是咱兒子主動去……”
“你閉嘴!”江曉雲恨林驚蟄的主因是古董,這不過是借題發揮而已,她一聲大喝,因為倒插門一直沒什麼地位的江父習慣性住了嘴。
他一個小學老師,徹頭徹尾的好脾氣,哪裏能跟江曉雲斗?江曉雲看他垂回頭抽煙那沒出息的樣兒,還想再罵幾句,好在被茶几上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了。
江曉雲面對電話時,聲音變得恭順無比:“王科長,是您呀!哎呀,那個事情啊,您放心好了,寶劍贈英雄,我過些日子,一定親手給您送過去!”
放下電話,她頭都脹痛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兒子保送的事情迫在眉睫,林驚蟄那堆古董也沒個進展。
來電話的是省城某資源局的一個科長,管理土地划批。江曉雲和弟弟(林驚蟄的舅舅)江知前些年組了個地產公司,一直沒搞出名堂,虧就虧在了沒關係上。現在好容易經人牽線認識了這位財神爺,那簡直是恨不能時時刻刻都將對方雙手捧在頭頂上。
這位財神爺也沒什麼愛好,就喜歡收個古董什麼的,江曉雲也是因此,才注意到了父親那群收藏價值幾何。靠着江外公的那堆古董,他們成功和這位王科長有了來往,空頭支票開了好幾個月,現在對方已經有點不耐煩了,居然開始公然催促古董的進展。
江曉雲急得心尖都在發痛,她猛灌了幾口水,實在想不出頭緒來,咬牙一拍桌子——
“劉德,你去書房把電話簿給我拿來。”
江潤的父親一愣:“你要幹嘛?”
江曉雲陰沉道:“給我姐打電話。”
她的親姐,也就是林驚蟄早早改嫁離開的媽,二婚的丈夫,就在省會做地產生意。
寫在黑板右下角的,距離高考還有XX天的標語上,數字部分越來越簡短了。
背水一戰即將到來,五班學生陷入了從未有過的忙碌當中。
新的教材題型複雜,並且有接近百分之五十的內容和學校內部的舊複習資料不同,這對於原本基礎就不太好的五班學生來說,難度稱得上相當之高。不過林驚蟄上輩子成年後各種進修深造,已經深諳死記硬背的精髓,十來歲孩子的記憶力又出色,因此這個加強版應試抱佛腳最終的成效,竟然比他想像中還要好上不少。
不過不得不提道一句,一中校領導們對此態度非常微妙。
沒有人來喊停胡玉這份新的複習方案,同樣也沒有人表現出讚許和配合。在複習範圍產生衝突后,其他科目的任課老師也因為不肯接受改變授課內容,每堂課上得越來越敷衍,最後逐漸演變成了學生集體自習自授狀態。李玉蓉的名字很快消失在了五班任課教師的列表裏,而五班的英語課,竟然也就真的隨着李玉蓉的消失被徹底取消。
這個樓層走廊末端,最臨近廁所的班級,彷彿真正變成了隱形的,它被徹底划除在了一中校領導升學率計劃的範圍外。
高勝告訴林驚蟄,他在家裏撞見過母親胡玉一邊備課一邊偷偷哭泣。
然而胡玉卻不知道,這個對她來說等同於羞辱的無組織學習狀態,卻正中她班裏這群原本就個性跳脫桀驁不馴的“邊緣少年”下懷。他們相比較老師,反倒更能接受與他們沒有代溝的同齡人。因此這段時間,在林驚蟄的領導下,他們的學習熱情無比高漲,就連林驚蟄時常控制不住在課堂上罵人,都反倒成了他成熟帥氣,更令人信服的表現。
林驚蟄從講台上下來時,被他怒斥效率太低的同學們還沉浸在他發怒時的威儀里,就連最恐懼學習的周海棠,都在相當勤奮地悶頭抄寫公式。他一落座,前桌的鄧麥就轉過來那張有點黑的帥氣臉蛋,湊近來小聲八卦:“哎,你知不知道,一班的江潤在外頭被人打了!”
江潤好些天沒來上課。
在這緊張升學的當口還敢缺課那麼多天的學生實屬罕見,再加上一班班主任李玉蓉對外絲毫不肯透露他缺課的原因,一時間學校里各式猜測沸沸揚揚,什麼生病啊,家裏出事啊,更甚至轉學,說什麼的都有,鄧麥這一個,算是最貼近事實真相的。
林驚蟄瞥了眼那張黑臉上眉飛色舞的神情,不緊不慢地整理着自己的桌面:“你怎麼知道的?”
“我說了你可別告訴別人。”鄧麥雞賊地左右看看,壓低聲音,“我爸是咱們市公安局的副局長,他昨晚親口告訴我的!”
林驚蟄有點意外,這事兒他從未聽說,但凡泄露出一點,校領導也不會讓鄧麥坐在這個教室里。
不過這倒是解釋了鄧麥後世為什麼可以壟斷酈雲市和隔壁幾個城市酒吧經營。
“你別說出去。”鄧麥又重複了一遍,才掛上了滿臉的心照不宣,“林哥,是你乾的吧!”
林驚蟄不理他,鄧麥索性離開座位粘到了林驚蟄身邊:“我就知道~~~肯定是你~~~”
他一貼近,林驚蟄就皺起眉頭,嚴肅的視線倏地扎了過去:“胡說八道什麼?衝量和動量公式掌握完了嗎!”
“嘖,林哥,你別啊。”鄧麥立刻服軟,拉開安全距離,笑得沒個正行,“我真不愛讀書,您別逼我干這個了。我是想說啊,我從我爸那邊聽來,好像江潤進了一個幫派,公安局那邊還給備了案。你說你把他打了,他們幫派的人能同意么?要不以後下課,我帶幾個人跟你一道走吧。”
“江潤加入了幫派?”林驚蟄沒想起記憶里有過這麼一件事,“什麼幫派?”
“青龍幫啊!”鄧麥一臉的慎重,“那群人可囂張,尤其他們老大張龍,一男的,留個到這兒的黑頭髮,這裏到這裏還有紋身的。”
鄧麥在自己脖子那比了比,又在自己胸口到肩膀的位置比了比,關切地壓低了聲音:“林哥,你遇上他們,可別逞強,能跑多快跑多快,趕緊聯繫警察,這幫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
“………………”林驚蟄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道,“謝謝,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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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中加入了本市第一大幫的江潤木然地躺在病床上。
從住院以來,他沒能睡一個好覺——被嚇的。
身體的疼痛已經足夠消磨意志,而每次他一入睡,林驚蟄勒住青龍張脖子的那一幕又會如期而至,幾天下來,生生將他嚇得不敢閉眼。
他母親江曉雲以淚洗面的時候,接到了姐姐江恰恰從省城打來的電話。
江恰恰一直在等古董的消息,酈雲這邊卻全無進展。省城最新的土地規劃項目開展在即,齊清地產有意參加招標,奈何規模不夠,競爭力不強,希望十分渺茫。
她不得不催促弟弟和妹妹這邊儘快行事。
江曉雲低落的狀態嚇了她一跳,江恰恰仔細詢問,弄明白根由,才知道外甥竟然住了院,還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不由大為光火:“愚蠢!那麼重要的事情,你們居然聽一個孩子的意見!”
江曉雲也有怨氣:“現在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嗎?”
酈雲這邊還需要江曉雲盯着,這個時候江恰恰並不想惹怒隊友,見電話這邊情緒不對,她當即轉變了應對方式,聲音變得充滿了安撫:“好了好了,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你們看待問題的方向是對的,只是執行上出了點問題。”
江曉雲問:“那現在怎麼辦?”
江恰恰沉吟了一會兒:“你把王科長的聯繫方式給我,規劃項目要開始了,無論如何得先穩住他才行。”
“可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見兔子不撒鷹,沒有古董說什麼他都不會幫忙的。”
江恰恰思路比她分明得多:“你怕什麼,古董就在那,還能跑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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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王科長的飯局上,換了一對新的做東人。
省城最豪華的人民飯店高層宴會包廂,從天頂到地板無不富麗堂皇,將近一百平方的面積里只坐了三個人,偌大的桌面上,山珍海味名煙名酒,被邀請到場的王科長卻顯得興緻缺缺。
齊清對妻子竟然認識這樣的關鍵人物非常意外,他小心地和王科長套着近乎,對方卻並不願意搭理他,只淺淺咂了一口他敬來的酒,就眯着那雙看似忠厚的眼睛盯住江恰恰:“江經理,我很忙,咱們儘快進入主題吧。”
江恰恰是真的好看,身段窈窕,裝扮合宜,眉目當中填滿了智慧和嬌俏,她舉止落落大方:“王科長,您何必着急呢,那些古董該是您的,一個也跑不掉。”
“該是我的?”王科長冷下臉來,輕哼一聲,“我看情況並不是你說的這樣吧?知曉地產的江董事長已經跟我說了,那批古董是不是早就已經通過合法繼承手段轉移了?”
江恰恰微微一笑:“那又怎麼樣?”
王科長皺着眉頭等待下文。
江恰恰便胸有成竹地划著杯口娓娓道來:“繼承手段合法,難道就能代表古董的來源合法了嗎?”
王科長視線猛地一亮:“你的意思是……?”
“市文物局那邊,還需要王科長這邊給予我們一些幫助,不過大家齊心協力,都是為了我市的文物流失做貢獻嘛!”江恰恰和他目光一碰,溫婉極了,“王科長,動心忍性,徐徐圖之。”
“哈哈哈哈!!”一整頓飯臉色都不陰不陽的王科長終於想明白了關節所在,他哈哈大笑起來,心中對眼前這個看起來毫無戰鬥力的女人一時間大為欣賞。他站起身來,高興地將那杯剛才齊清敬來他卻只碰了碰嘴唇的茅台端起,朝江恰恰道:“江經理果然女中豪傑,這杯酒,我王某人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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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之同時,群南省省會機場,一架銀色的飛機劃破夜空。
方老被攙扶着踏下階梯,已經有數量車等候在停機坪上。烈烈的風聲里,他揮開身邊攙扶的人,朝車邊等候已久的幾個人無奈地笑笑:“說了不要搞這種陣仗的,你就是不聽。”
為首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露出一個沉穩的笑容:“方老,這已經很低調了,我只通知了領導班子裏我們這群師兄弟而已,聽說您要來群南,可把他們給嚇了一跳。”
“方老師,鄭書記,外頭風大,咱們別久留,先上車吧。”後邊一個略微胖些的中年男人笑着拉開了車門,伸手擋住方老的頭頂,被稱呼為鄭書記的中年男人則親手攙扶方老上車,隨後車門關閉,靜待片刻,車隊又如同來時那樣,悄無聲息地駛離了停機坪。
車裏,開車的司機額角有汗,眼睛卻半點不敢亂瞄,他聽到後座的鄭書記帶着些埋怨的聲音:“方老,您這可太任性了,說離開燕市就離開,還就帶了那麼幾個人,萬一路上出了點意外,你讓我怎麼跟燕市那邊交代?”
方老哈哈笑道:“我這把老骨頭還沒你們想像得那麼沒用,咱可把話說明白了,我還要去酈雲呢,只在群南市呆一天。”
鄭書記搖了搖頭:“您對古董的熱衷真是幾十年如一日啊。”
“也不光為此。”方老收斂了笑容,神情變得認真起來,“存知啊,你們群南的文物流失現象,已經到了不得不重視的程度了。”
鄭書記沉默了片刻,嘆息一聲:“這我知道,但背後盤根錯節的,省里想要打擊,還缺乏一個適當的契機啊。”
方老盯着他,蒼老的面孔充滿了慈祥和睿智:“契機這不就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