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暴君的腿部掛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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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慈能這麼講良心,那也是有條件的。
原因是她不能參與任何主線劇情,至起碼現在不能。
事情的原委要從她的前世說起。
來這之前她剛在文化館裏找了個整理文書的工作,典型一個混吃等死沒什麼大志向的小嘍啰,沒想到上班不到一周,天上就掉下一個巨無霸大餡餅,當場砸得她五迷三道徹底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按理說‘復活精神文化’這麼拉風的項目根本輪不到她頭上,這麼反常的事她是該好好想一想的,但她卻被合同上八位數的執行獎金迷花了眼,腦袋一熱就接下了這茬活,臨門一腳的時候想起來問一句為什麼,等館長笑眯眯的說,因為院裏面董慈同志你最漂亮,不得不派你走一遭,董慈就心服口服了。
她對大天[朝光怪陸離的高科技研究產品十分有信心,也對組織有信心,安安心心地踏上了這條鋪滿了粉紅色人民幣的康庄大道,講真的,付出這一次,能優雅一輩子,算起來當真值了。
臨走館長還笑眯眯地交代說,你此去的目的,就是讓皇帝百忙之中抽空關心下民眾的精神文化,多保持下春秋戰國時候的文化盛景……只要有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良性氛圍在,小同志你完成任務不成問題……館長知道這不簡單,不過年青人要有幹勁,做事積極點總沒壞處,黨和人民都會感謝你的……
……實在不行,還有另一條路可走,董慈同志只消做一件事,阻止陳勝吳廣燒宮殿,留下那些古籍藏書,也算沒辜負組織上對你的栽培。
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生死合同里其實寫得一清二楚,並不需要再重複一遍,董慈點頭表示保證完成任務,老館長頓時笑成了一朵盛開的老雛菊,拍了拍她的肩膀連聲說好同志,祖國和人民不會虧待你的。
領導話說得亮堂,執行起來卻不是那麼回事,這任務一開始就出了問題,她落地的時間出現了偏差,提前了三十幾年,她依託的宿體也出現了偏差,從趙姬變成了趙姬身邊註定炮灰的奴隸大丫。
這讓原本手到擒來的任務眨眼間艱巨到了幾乎不可能完成的程度,董慈現在連吐槽半成品時光機的慾望都沒有了,只能感嘆好在儀器沒讓她投成畜生道,真是謝天謝地了。
眼下董慈也沒太多時間歪歪意淫,院子外有腳步聲響起,從未正眼看過她的趙小政開口了,“沏壺茶送來亭子裏。”
年紀不大,氣勢倒是不小,一股壓力撲面而來,董慈把這歸結為未來皇帝的王霸之氣。
皇帝陛下的話不可不聽,董慈收起自己手裏兩顆小乳牙,迅速地弄乾凈嘴裏的血跡,沏了壺茶,動作利落的送去亭子裏了。
亭子是個四方亭,三面環水,放眼望去都是夏荷紅花,微風從湖面吹過,碧波蕩漾幽香撲鼻,遼闊又幽爽,是個會友的好地方。
來的客人董慈以前也見過,年紀比趙政稍大一些,眉目英俊,言行有禮,一身水藍的寬衣博帶,腰金佩玉,通身都是不凡的貴族氣。
燕臨北海,天賦水德,煙波浩渺的藍,是燕國旗幟服飾的顏色,來人正是燕國的太子姬丹。
董慈對太子丹此人沒有任何正面的印象,對見到這個著名的歷史人物一點也不驚喜,司馬遷大大的史記里記載秦始皇與太子丹‘少時歡’,想來是確有其事,這兩年姬丹時不時便會來趙安府,尤其最近這幾日,來得越發勤快了。
姬丹長袖善舞口齒伶俐,在邯鄲可是出了名的,他在外喜好結交朋友,董慈也在街市上聽過一些,趙安作為一方富豪,在外又是個會玩會樂的,姬丹與之結交,也不稀奇。
這四方亭里涼風習習,碧葉紅花綿延千里,是個賞景的好地方,董慈不想回主院裏挨揍,樂得立在一邊就着美景添茶倒水。
男神陛下這段金貴得能寫進史冊的友誼真不真董慈不知道,但她耷拉着眼皮心不在焉的聽了半響,也看明白姬丹此人此時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壓根就是衝著趙安來的,至於目的,前有義商呂不韋散盡千金助秦國公子嬴異人出逃的先例,身為燕國公子兼質子的姬丹,結交富商趙安,企圖可不要太明顯了。
董慈就算知道也不可能插手這些事,倒是趙政開口了,“早晨府外比往常熱鬧,車馬不絕,可是有什麼新鮮事了。”
董慈聞言忍不住看了趙小政一眼,見他押了口茶,穩穩噹噹的將茶杯擱在了桌子上,一副不經意閑談的模樣,心裏忍不住叫了聲好,這兩人各懷鬼胎各有所求,這才是旗鼓相當嘛。
姬丹今日想見之人一個也未見到,心裏略有些失望,又不好直接相詢趙政,交談間有些心不在焉,聽自己的小友詢問街上平陽君領隊出城的事,就押了口茶,笑了笑回道,“是出使秦國,安國君嬴柱繼位,趙王派平陽君趙豹出使秦國,前往咸陽賀禮新君的。”
姬丹這話一出,董慈可謂虎軀一震。
她歷史課雖然是個學渣,但大概的脈絡還是清楚的,嬴柱這名字她可是太知道了。
嬴柱是嬴政的爺爺,是個出了名的短命王,繼位不到一年,就撒手人寰了,接着嬴異人繼位,稱秦庄襄王。
嬴異人這時候該是秦國太子,趙政現下作為太子殿下的子嗣,重要程度可想而知,趙政歸秦的日子不遠了。
這時候交通不發達,秦國又是西陲之地,路途遙遠,消息既然都傳到了邯鄲,秦王找孫子的人,只怕也進邯鄲城了。
當然董慈不是替趙政高興,她是替自己高興。
她和母上大人雖說是趙姬的奴婢,但趙姬此行是去做太子妃乃至王后的,哪裏還能看得上她兩個一老一小的粗鄙丫鬟,當真要走,趙姬巴不得把他們丟下,就算要賣,她這兩年省吃儉用東摳西摳攢下來的一小塊銀貝,足夠把她兩個買下了。
趙政不知在想什麼,神情冷淡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董慈在心裏狠狠點了個贊,好樣的,寵辱不驚,足夠冷靜。
姬丹倒沒想過自己一通話激起千層浪,提起秦王,難免又想起往常同在邯鄲為質的嬴異人,可那人是個好命的,得衛國商人呂不韋千金相助,賄賂趙國群臣和守軍,逃回秦國去了,如今被立為儲君,不出意外就是將來的一國之君,當真得天獨厚,佔盡優寵。
姬丹想着薊城傳回的消息,他父王新納的夫人生了個兒子姬合,聰明伶俐很得寵愛,父王似有另立儲君之意……
趙國他是再呆不得了。
姬丹晃了晃手裏的茶杯,仰頭一飲而盡,只覺苦得讓人心生煩躁,瞧着遠處這一池碧波,不由道,“異人真乃神人也,易名子楚,盡得勢。”
董慈瞥了眼沒甚表情的趙政,替正做嘲諷臉的姬丹默哀了一下。
嬴異人為討好嬴柱寵愛的老婆華陽夫人,是把名字改成了子楚,可雖說是確有其事,但你當著人的面嘲笑他老爹諂媚無恥靠女人上位……
她就說幾十年後始皇帝對這個少時的難兄難弟怎麼那麼無情冷漠,原來船這時候就給他開翻了,誰也不會和看不起自己來歷,看不起自己老爹的人結交呀?
若不是時間身份不對付,董慈真的特別想採訪一下著名的悲劇人物太子丹殿下,若是吃一斤屎能讓您立馬回燕國接手王位,你願意么?
這對姬公子來說,估計是一個十分為難的問題。
姬丹話說完也覺有失德之嫌,非議他人不是君子所為,又見在場的除了自己和隨從,其餘兩個皆是不足十歲的孩童,便又放下心來,瞧了瞧天色,知今日不會有收穫,也不在此耽擱費神,起身笑道,“天色晚了,賢弟也累了,為兄得了一副君子奕,甚是喜愛,聽聞趙姬妹妹棋藝精湛,為兄心嚮往之,呵,改日再來時,賢弟可得為為兄引薦一二。”
趙政臉上還是那副沒表情的樣子,等姬丹走遠了,瞥了眼立在一邊的董慈,也出了亭子打算回房了。
董慈給那一眼看得毛骨悚然,連忙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的一舉一動,連連對自己說了幾遍沒做錯事沒失儀沒給陛下丟臉,這才稍微淡定了一些。
她一個小小的奴婢,還不值得滔天偉略的始皇陛下費心罷?
再說能從一個人的眼裏看出殺意寒意,簡直是無稽之談,這一定是錯覺,就說讀物害死人,她完成任務以後回了家,可要少看些了。
董慈收了茶壺,小跑幾步追上了趙政,等差不多距離了才慢下來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頭,轉頭瞧了眼遠處戰國眾多悲劇人物中的代表人物太子丹的背影,心裏替偉大的始皇陛下說了聲幾十年後再見,先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