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番外四這章沒車

135 番外四這章沒車

董慈這一覺睡得十分香甜,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董慈洗漱好問了候在寢宮外的宮娥,才知趙政下了朝又被蒙將軍急匆匆叫走了。

接着又招了群臣章台宮議事,到現在也沒歇息過。

董慈應了一聲,自己先用了點飯食,想着趙政還沒顧得上吃飯,和小宮女交代了一聲,自己去了膳房,想看看有什麼時令的食材,打算給他做點好吃的。

只是還沒等董慈把面揉好,興平便急匆匆的趕進來,滿面焦急頭上都是汗,“姑娘快去看看小公子,受了刑起高熱昏睡不醒了。”

小公子指的就是胡亥了。

現在正在蒙府上。

董慈聽的心慌,也顧不得手上都是麵粉,讓一個近侍回寢宮去拿她的藥箱,自己隨興平去看胡亥,她越走越快,最後竟是跑了起來,出了宮門叫人牽了匹馬過來,顧不得能不能當街縱馬,徑直往蒙府趕去了。

興平沒來得及說,董慈也顧不上問清楚前因後果,她現在只想看見孩子。

騎馬一路奔過來,沒多大點路程董慈卻覺太慢了,度秒如年。

蒙府外早有人候着了,蒙恬見了她迎上前來,邊引着她往裏面走邊道,“阿慈你莫要着急,胡亥會沒事的。”

房間裏熬了葯,帶着刺鼻的苦味。

董慈在門邊一眼便看見胡亥正趴在床榻上,三兩步上前,走近了這才發現孩子身上都是棍傷,皮開肉綻的十分嚇人,胡亥臉色潮紅氣若遊絲,董慈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指尖發抖給他探了脈,又試了試他的體溫,知道是傷口感染引起的高熱,雖是棘手,但好在她還能治……

沒傷到筋骨,但從背到腿,就沒有一塊好肉,仔細一看傷口新舊不一,都是前前後後六七日的事,到底是誰這麼狠心,要對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下這麼重的手。

興平在後頭拎着藥箱搶進來,一起來的還有個太醫署的小太醫,手腳麻利的把董慈要用的東西擺齊了。

董慈喘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些。

現在不是憤怒的時候,也不是算賬的時候。

董慈硬是將眼裏的淚意逼了回去,寫了方子讓興平去熬藥,凈了手給胡亥清洗了傷口,上藥,包紮傷口,又喂他吃了兩顆保命丸,等小孩呼吸平穩了許多,這才鬆了些心神。

要在讓這高熱多燒上半個時辰,就算不死,也得把腦子燒傻了。

董慈撐着床榻站起來,她現在就想有個人來告訴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不過五歲大的孩子,傷成這樣,如果熱度退不下去,跟要胡亥的命有什麼分別。

董慈環顧了一周,這才發現房間裏有不少人,醫師、蒙恬、蒙毅,尉繚,王琯,還有趙政都在。

董慈見趙政也在,心裏便微微發涼,再看他波瀾不驚的神色,憤怒和質問都硬生生壓了回去,如果趙政都不對此事發話,那可能就不是小孩子闖禍這麼簡單的了。

董慈挺直背站在榻前,死死咬着唇,精神緊繃。

蒙恬等人看着董慈欲言又止,趙政開口道,“此事便照先前商定的處置,你們先下去罷。”

蒙恬蒙毅雖是躊躇不已,卻還是領命退下了。

房間裏就只剩下了三人。

董慈回頭看了眼氣若遊絲的兒子,眼淚再也憋不住,鼻音濃重,“到底出了什麼事,胡亥不過五歲大,如此重的刑法,這等連皮帶骨的打法,是想要他的命么?”

孩子若是出了事,有什麼三長兩短,當母親的大概是真活不下去,董慈現在就是這樣想的,她現在就不想問什麼緣由,就想將打殺胡亥的人揪出來打一頓什麼的,這才能出她心裏堆着的這口惡氣!

趙政沉聲道,“以後胡亥不再是秦國公子,詔令已經昭告天下,逐胡亥出咸陽貶為庶人。”

董慈得了個晴天霹靂,腦子裏一片空白,伸手扶住旁邊的廊柱才堪堪站穩,死死咬着唇才沒質問出口,只顫聲道,“不管因為什麼,我不同意。”

是了,在這個等級森嚴分明的年代,沒有趙政的應允,誰敢動胡亥。

董慈看着面上一絲波瀾也無的趙政,不敢置信又心痛窒息,他還當胡亥是他的兒子么,逐出咸陽貶為庶人,是不要胡亥當他兒子了么?

董慈挺直背站在床榻前,不管因為什麼,都不是拋棄兒子的理由。

趙政看着董慈不打算講道理也不辨是非對錯橫豎就想護著兒子的模樣,即心疼又好笑,知她是一時接受不了,便也耐下心解釋道,“三十軍棍,貶為庶人,胡亥所犯之事對秦律來說已經是酌情量減了,他性情實在乖張頑劣,阿慈你不打算聽聽緣由再做評判么?”

事情和被俘的楚國名將項燕有關。

他這個去了兵營五六日,剛領了軍棍屁股還沒好全的小兒子,利用自己秦王兒子加上五歲孩童的便利身份,尋了個機會給看守俘虜的士兵下了葯,提着劍將項燕刺死了,連帶着項氏一族的人無一倖免。

當時士兵正在營場操練,喊殺聲掩蓋了動靜,等事發的時候已經是一地血泊,頭顱滾了一地,項氏一族一個不留。

事發之前胡亥使計將身邊的暗衛支走了,整件事是事先有謀划的,胡亥隱瞞得很好,發生之前沒有一丁點徵兆,打了蒙恬一個措手不及。

董慈聽得整個人都跌坐在了地上,那日明陽宮前血腥的場面浮了上來,這次十幾個人,只怕這次場景也差不到哪裏去。

董慈臉色煞白,神色慌亂,又不敢置信又無措,像聽天方夜譚一樣,不真實,又清清楚楚發生在她兒子身上了。

趙政挑揀了一些說了,隱瞞了胡亥面不改色殺死了一個兩歲孩童的事實,他直覺不想讓董慈知道這個。

斬草除根,心狠手辣,胡亥被押來見他的時候,神色鎮定並無後悔懊惱之色,他心裏亦有些詫異,更勿論董慈。

董慈聽得頭暈目眩,耳鳴,心跳聲如雷貫耳,又有點犯噁心,她的兒子究竟是怎麼回事,這麼小的年紀,性情如此暴虐毒辣,究竟是哪裏出錯了,上次是因為扶蘇依律行事她無話可說,這次又是為的什麼……

會不會是弄錯了,根本不是胡亥做的,董慈心裏雖是清楚趙政不大可能會弄錯,卻還忍不住開口問,“阿政是不是弄錯了,會不會是別人做下的……”

董慈素來就是個對孩子盲目寵溺盲目信任的母親。

趙政心裏喟嘆了一聲,上前將董慈抱進懷裏,低聲道,“阿慈,此事交給寡人處置,不要為此傷了心神。”

這就不是處置不處置的問題,董慈靠着趙政,勉強提着精神問,“胡亥有沒有說為什麼要殺項家人。”

趙政搖頭道,“興許是因為項燕項超辱罵秦庭的緣故,寡人原本打算時機到了便儘快除去項燕此人……不想胡亥先一步越權將項燕砍殺了,當真論起罪來,打他一百軍棍還算輕的,朝臣給他求情,此番便只施了三十軍棍,餘下七十軍棍等年過十五領罰。”

趙政看了眼床榻上氣若遊絲的小兒子,若有所思,殺人做得很絕知道斬草除根一個不留,卻又不顧旁人所思所想,趙政也不知他是聰明還是蠢笨了。

好歹是有個理由。

胡亥對趙政尊敬愛護,依他的脾性,自是聽不得旁人對趙政有半分不敬,只是這也太殘暴心狠手辣了些,是個大人做下這些事都讓人難以接受,更何況他不過一個五歲大的孩子了。

董慈心神俱亂,腦子裏紛紛亂亂的,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辦好。

趙政摟着她手臂緊了緊,低聲道,“蒙恬蒙毅想給他頂罪,胡亥一口拒絕了,硬扛着自己受刑,昏死過去也沒哭嚎求饒一聲,倒是出乎寡人的意料。”

自己犯的錯後果當然要自己承擔,董慈心裏搖搖頭,看了眼渾身是傷的胡亥,雖是知道詔令已下無可悔改,還是忍不住朝趙政道,“阿政,不要把孩子逐出咸陽城好么?孩子還這麼小,哪裏受得了,他有錯放在身邊慢慢教他便是……”

貶為庶人逐出王宮讓他自生自滅,想想董慈都接受不了。

董慈眼眶通紅,趙政知道她淚包的性子,見她眼裏水汽四溢,心裏一邊嘆慈母多敗兒,一邊又覺得她哪哪兒都好他都喜歡透了,心裏漣漪一層層盪開來,忍不住低頭在她眼瞼上吻了吻,摟着她溫聲安慰道,“好了阿慈,此事交由寡人處置,阿慈你就不要再費心了。”

勸不動,董慈從他懷裏退出來,轉身看着小胡亥,失魂落魄的。

董慈搖搖頭,在榻前坐了下來,拿巾帕給胡亥擦乾了他頭上的虛汗,孩子有錯,就更應該放在身邊好好教育看管了,胡亥現在年紀還小,好好教育還有改好的可能。

董慈吸了吸鼻子把淚意逼了回去,心說把他時時刻刻待在身邊看護着,仔細觀察,慢慢一點點矯正他的壞毛病,時間日久,總能教好他,胡亥底子上還是個好孩子,只是不知道是哪裏出錯了。

趙政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董慈會有什麼打算,便也在榻前坐下來,蹙眉道,“打消你腦子裏不切實際的念頭,你想陪着胡亥一起出宮,是絕不可能的,別胡鬧了。”

董慈也不看他,只鼻音濃重地說道,“胡亥犯了錯是該懲罰,但我做母親的陪着他教育他是天經地義,況且兒子這麼小,讓他一個人在外面阿政你放心么?”

趙政還真沒什麼不放心的,如若不是胡亥年紀太小,此事便也算不上什麼大事,並不值得費心。

他的王后就是個老鼠脾性,在這些刀刀劍劍的事情上總是容易受驚,大驚小怪的,沒有他在旁邊怎麼行。

趙政心不在焉的抓着董慈的指尖把玩,見她衣袖上沾染了些麵粉,便問道,“阿慈你做了什麼好吃的……”

這混蛋!

現在還有功夫有心情想什麼好吃的!

董慈氣得頭昏,扯回自己的手正想揍他一下,就聽得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喚母親。

是胡亥,董慈忙哎哎應了兩聲,伸手覆上他的額頭試了試溫度,輕聲問,“寶寶是不是很疼……”熱還是有點熱,但沒有方才嚇人了。

胡亥搖頭,他其實醒過來有一段時間了,只不過裝作昏睡的樣子沒出聲也沒睜眼,他算是看明白了,他半死不活的在這躺着是引不起他父王半點憐惜的。

別說他只是起不來,就算腿被打斷了他父王估計也不會多分點注意力給他,相對而言,他的父王更樂意摟着他的王后各種安慰各種溫存,能來看看他已經十分不錯了。

反倒是董慈,胡亥看着她紅腫的眼眶,再是剛硬的心都軟了兩分,她待他真的非常好,畢竟換了旁的人,定要拿他當怪物厭惡噁心害怕了,看看士兵宮人看他的目光,再看看見着他就繞到遠處的那些武將家的小娃娃。

胡亥拉了拉董慈的衣袖,嘆了口氣道,“你是個好母親……”

董慈哭笑不得,拿巾帕給他擦了擦手,笑問道,“小胡亥腦子燒糊塗了不成?”

胡亥搖頭,看着董慈破涕為笑的樣子,目光微微一動,難得真誠了一回,“母親莫要為兒臣擔心,父王已經為孩兒安排妥當了,綱成君蔡澤蔡大人告老還鄉,收了兒臣當弟子,兒臣跟着他不但餓不死,還能修身養性學本事,難得老太尉不嫌棄,兒臣覺得也不錯。”

蔡澤?

董慈愣在了原地,還未說話就見胡亥咧嘴笑了起來,“就是母親能不能給孩兒做點好吃的,兒臣想吃母親做的飯菜了。”胡亥是真想,宮裏的廚子不行,兵營里的更差,和豬食也差不多了,吃了這五六日,他已經受夠了。

董慈看他這樣還惦記着吃的,自是又好氣又心疼,給孩子這麼一攪和,心裏的慌亂倒是散了不少,胡亥和他父王一樣,對這件事輕描淡寫,董慈不知不覺便也鎮定了許多。

胡亥說完又眼巴巴看着自家父王,求道,“父王,兒臣想見兄長。”

他這兒子膽大妄為不說,臉皮還特別厚,趙政開口吩咐道,“扶蘇有事要做,你啟程那日他自會來與你相見,這幾日你便在蒙府養好傷。”

胡亥雖是有些失望,但還是點頭應了,恰好興平端着葯進來,董慈先抿了一口,見溫度藥性都剛剛好,便一勺勺餵給他喝了,胡亥被自家父王平靜的目光看得心裏發毛,只好把被子裏的另外一隻手伸出來,捧着碗自己把葯咕咚咕咚喝了。

興平準備了蜜餞,董慈便餵給他吃了一顆,低聲道,“你現在只能躺着靜養,吃了葯困了便睡一會兒,不困母親讀書給你聽,或者和母親說說話也行。”

胡亥忙搖頭,“母親自去歇息,不必管兒臣,兒臣這便睡了。”

他是真怕董慈問他為何殺人,為何下手殺死個兩歲大的孩童,旁人看着他目光古怪他不怕,但董慈這個人一根筋起來連父王都頭疼,這幾年他在旁邊看着深有體會,他可不想招惹她,這次的事能成功連他自己都覺得不真實,說實話連他真不相信項梁項羽項超這麼容易就被他弄死了。

他以前沒見過項燕,只知道項羽隨項梁在吳中起義,是個厲害的叛亂逆賊。

他雖沒見過項燕如何威風,但觀其風度聽其事迹,也知其厲害之極,照他知道的後事來猜測,父王應該是沒有對項氏一族趕盡殺絕,這才留有項梁項超項羽這些後患,眼下這一族的人作為俘虜被關押在兵營里,陰差陽錯老天讓他看見了,這就是一個天賜良機。

因着這次的出生年月比上輩子提前了十幾年,胡亥見到的項羽就是個剛斷奶的小毛孩,實在是一個天賜的意外之喜。

他在兵營里忍了兩日,安排妥當了才出的手,兄長和父王以前不是還教過他么,只會喊打喊殺是莽夫所為,這次的事他也再三想清楚了,他要是嚷嚷着請殺項氏一族,只會適得其反。

這是他兩輩子加起來做過最堅決最有計劃的事。

而且成功了,就算被揍得爬不起來,他心裏一樣很興奮。

他知道自作主張不會有好果子吃,但他不後悔,這些迫使大秦分崩的奸賊,他得讓他們死得沒有翻身之地。

那項超項梁死前還叫囂着反秦,辱罵父王,他得讓他們死得透透的,絕沒有生還的可能,他受刑前也親自確認過,腦袋掉下來是接不回去的。

胡亥精神奕奕,眼睛亮晶晶的看不出半點受刑后虛弱的模樣,也不喊疼不喊痛,鬥志昂揚可愛得不行,董慈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忍不住又湊上前親了他一口,喃喃道,“乖寶寶不要害怕,母親會把你治好的。”

胡亥對旁人有敵意和暴力傾向,並且沒有絲毫不道德感和罪惡感,漠視生命,沒有道德底線,種種跡象都不排除他天生有性格障礙的可能,但他對親人又愛護之極,不踩着他的點他又特別乖巧聽話,董慈又看不透他。

一定是什麼地方不正常,或者他只是抑制不住自己憤怒的情緒,說到底這也是一種需要治療的疾病。

比起這件事,孩子被逐出咸陽城的事反倒沒有那麼讓人擔憂了。

孩子自小生活優越沒遇到過什麼大事,沒道理有這麼嚴重的性格缺陷,那到底是哪裏出了錯……董慈看着粉嫩嫩乖巧精緻的小兒子,拉着他的肉呼呼的小手忍不住親了又親。

要說胡亥最怕董慈什麼事,頭一件就是她這隨時隨地都會親親抱抱的舉動,胡亥把自己被握着的手抽出來,離遠了些,這才通紅着臉不自在道,“母親莫要擔心,聽父王說綱成君有萬貫家財,兒子跟着他不會比在宮裏差到哪裏去。”

趙政聽着就掃了眼信心滿滿的胡亥,心說兒子還是太天真,貶為庶人,就是要讓他出去歷練長見識,享福是絕對沒有的,綱成君蔡澤人稱三朝老狐狸,為人處世精明老道,着了他的道卻還心服口服的多不勝數,胡亥性子桀驁我行我素,落到蔡澤手裏,再混也翻不了身,苦頭是吃定了。

不過為免董慈掛心,趙政雖是知道內情,便也沒戳破兒子的白日夢,姑且讓他樂和兩日。

董慈點點頭應了,事已至此,趙政的安排興許已經是最妥當的方式了,綱成君蔡澤博古通今學識豐富不說,還是計然派大弟子,為人處世講究中庸之道,胡亥能學得個中一二,心性成熟些,也就不會這麼衝動莽撞了,心態平和穩當,化解了戾氣就好了。

胡亥對董慈生了親近之意,知道她在擔憂什麼,便拉了拉她的手認真保證道,“胡亥向母親保證,往後除非有性命之憂,否則絕不傷人性命,胡亥定然尊重蔡澤老師,好好聽他的話,努力學本事。”

小孩信誓旦旦,目光堅定彷彿他就是這麼打算的,聽起來很有說服力,董慈忍不住笑了起來,額頭湊上前碰了碰寶貝兒子,柔聲笑道,“那胡亥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乖乖聽老師的話,好好學本事,學好了本事,等母親老了,便來依仗你,哈哈,好么?”

男子漢說話當然要算話。

胡亥瞥見旁邊一言不發的父王,忙點頭應道,“母親快回宮去,跟兄長報個信,讓兄長莫要擔心,過兩日來看胡亥。”

董慈應下了,趙政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拉着董慈起身道,“回宮了。”

胡亥已經是庶人,詔令已發,董慈一國之後的身份在這裏,自是不好留下來照看他,好在他的傷口處理得及時,發完汗再好好養兩個月便無事了。

只是孩子還太小,董慈很不放心,就遲疑着不肯走,趙政早已等得不耐煩,手臂一伸就將人抗了起來,大步往外面走了,“胡亥就是個混小子,阿慈你不若想想如何對寡人好一點,失去寡人的寵愛,那才是真沒依仗。”

胡亥:“…………”

董慈聽他叫胡亥混小子就氣得不行,掙扎着想下來,“快放我下來,這裏是蒙恬家,阿政!”

路早給蒙恬清乾淨了,馬車就候在門外,上了馬車趙政才撒了手,董慈氣得不行,上去就錘了他兩下,趙政不怕她這三腳貓功夫,擒住她的手腕壓在馬車裏就是一通吻,直吻的董慈面色潮紅氣喘吁吁渾身癱軟無力才松下力道來。

董慈偏頭躲過他不依不饒的唇,無奈道,“阿政你瘋了么大白天的在外面,你不處理政務了么。”

朝事忙得差不多了,他現在想做的事是如何把他的王后拆解入腹,昨夜是憐惜她奔波勞累,憋了大半年不能碰她,他不單單心裏想她,他身體也特別想她。

趙政低頭在董慈被他吮得越發紅潤的唇上咬了一下,回得心不在焉,“群臣體恤寡人失子之痛,給寡人放了兩日假恢復元氣,無事可忙。”

失子之痛。

她橫看豎看都看不出他哪裏有失子之痛了。

董慈心裏噴了口氣,鬱悶得不行,伸手捂住陛下的唇把他腦袋推遠些,無奈道,“阿政你怎麼半點不上心,胡亥受了這麼重的傷暫且不說,他小小年紀心狠手辣還不自知,阿政你怎麼半點不擔心。”

說不自知那倒未必,胡亥只怕是知道,但並不在意罷了。

趙政掌心在董慈腰上摩挲了一下,隔着衣衫並不盡興,便解了她的衣扣勾帶往裏探去,掌心觸摸到她纖細幼滑的腰身,連身體都微微發熱起來,渴望不言而喻。

趙政目光微暗,他心裏想着旁的事,回話就回得心不在焉,“擔心什麼,俘將拒不投降,自來都是砍殺了了事,胡亥斬草除根,下手雖是狠了些,但也是我大秦慣常的做法,這幾年秦庭溫和慣了,他來這麼一下,倒也算新鮮。”

只他這個兒子,確實有幾分古怪。

他素來嬌生慣養,卻不哭不鬧咬牙抗住前前後後五十軍棍,看着性情乖戾暴虐,又很聽話,幾乎到了說什麼是什麼的地步。

喜好美酒,卻又刻意滴酒不沾。

不好文不好武,卻也跟着扶蘇堅持了這三兩年。

天生聰慧,克己自律。

除卻他偶爾犯蠢之外,胡亥這一言一行很不像孩子。

倒像一個想刻意改好的公候浪蕩子弟。

趙政頓了頓,看了眼自己憂心忡忡正走神的王后,隨後停止了腦子裏荒唐的念頭,董慈的事亘古未見,有不正常的事便往這上面攀扯才是瘋魔了。

再看看罷。

趙政索性丟開不想了,低頭在董慈唇上吻了一下,低聲道,“你不喜歡他這樣,往後丟開不管便是,萬事還有寡人在,不要為此勞心勞神。”

那是她生的兒子,哪能說不管就不管的,董慈很想抨擊陛下幾句,但想到別的又有點心疼他,觀念不同生活經歷不同,她不能拿自己的思維套用在陛下身上。

一來嬴異人當年拋下他和趙姬獨自逃亡,並沒有顧忌兒子的死活,趙姬又是那副渾不在意沒心沒肺的模樣,早年間韓美人非得要弄死他讓成蟜上位,這中間生生死死多少驚險博弈,成蟜還好好活着,已經算他們兄弟情深了。

二來當年惠文王嬴駟因着觸犯律法,也被他老爹秦孝公流放山林,他們秦家人的腦迴路異於常人,不是她這等凡人可以匹敵的。

陛下在這些事情上顯得冷靜淡漠也不是什麼難理解的事,他對她,成蟜,扶蘇以及胡亥,已經很好了。

董慈想得通,卻因為胡亥小小年紀心狠手辣的手段茫然又不安。

又懷疑是不是自己觀念不同所以太過小題大做。

秦君秦將動輒屠殺俘兵,許多以數十萬計,這樣的事時有發生,大概連小孩子都很不以為然,上次明陽宮給胡亥弄得血流成河一片修羅場,可別說宮女興平他們,就連她從小看着長大的扶蘇都比她鎮定了數倍,大概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歷史上的胡亥繼位前不過一個喜好玩樂沒有野心的貴公子,繼位后卻下令殺死了自己二十多個兄長公子們,他內疚不安么,或許有,或許沒有吧。

天家自古無親情。

胡亥這點心狠手辣的勁和歷史上記載的胡亥真的特別像……

董慈搖搖頭將心裏莫名的慌亂和不安壓了下去,歷史已經改變了,她的胡亥是個好孩子,尊敬兄長,厭惡美色,小小年紀勤學好武,多半時候都很聽話不胡鬧,比歷史記載的胡亥好上一百倍。

歷史已經改變了,她胡思亂想也沒什麼益處,重要的是怎麼讓孩子變得溫和平順些。

放孩子出去見見世面也好。

董慈因着對未來的不安慌亂,倒是徹底硬下了心腸,在外歷練吃過苦頭,見得多了經歷得多了,心胸開闊些,性情自然會平和下來。

把他護在羽翼之下,也許才是害了他,她一點都不想胡亥和歷史上那一位扯上任何關係。

董慈打定主意,思路漸漸清晰起來,回過神張口才想說話,便發現自己衣衫散落,腰上趙政的掌心炙熱滾燙正不住揉搓,還有不住往上的趨勢,董慈臉色爆紅,忙把他不安分的龍爪揪出來扔到一邊,拉好衣衫氣道,“阿政你瘋了,現在還在馬車上!”

興平老叔可就在外面,這馬車簡易,根本就不隔音,從這裏到王宮也沒多遠的路,陛下真是瘋了。

終於回魂了。

他不過親親她看看她,也沒當真要做什麼。

趙政靠着馬車壁坐了起來,手肘搭在曲起的膝蓋上,就這麼閑散地看着董慈衣衫半解的模樣。

臭流氓!

董慈臉紅滴血,坐起來三下五除二飛快地把衣衫穿好理齊了,防賊一樣遮得嚴嚴實實,站起來腳步一跨就想去外間,她寧願和老叔一起去趕車吹風。

趙政腳一伸就蹬在對面的馬車壁上,攔住董慈的去路,懶洋洋問,“去哪?坐下。”

董慈哭笑不得,真想叫他的屬下進來看看他這流氓行徑。

董慈在他腿上擰了一下,沒好氣道,“不想跟臭流氓一起坐馬車。”

“過來寡人跟你說說胡亥的事。”趙政腿又往上抬了抬,保准董慈抬起腳他就能使壞絆倒她,趙政面上一派四平八穩,笑問道,“寡人不過是想看看你,光天化日之下,還是在馬車裏,阿慈你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麼,如此不正經。”

馬上就要到宮門口了,料想他也不會胡來。

董慈舒了口氣,依言坐了過去,她實在是羨慕他這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脾性,她腦子被今日的事攪合得一團糟,方才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董慈靠着陛下坐下來,嘆了口氣道,“阿政,我剛剛很害怕,胡亥和扶蘇現在親如兄弟,兩個都是好孩子,可是萬一以後變了怎麼辦……”

趙政伸手摟着董慈的肩將人攬進懷裏,絲毫不意外董慈會這麼問,呂不韋想告老還鄉,臨走前出了這等事,老相國和董慈有一樣的憂慮,這也是將胡亥貶為庶人,讓他跟着蔡澤四處遊歷的原因之一。

爭權奪利之下,難免會起殺心。

若當真有兄弟相爭那等事,最難受的莫過於董慈,只這實在是沒必要費心的事,趙政偏頭看了眼靠着他的董慈,開口道,“有寡人在,你怕什麼。”

這氣定神閑的語氣,董慈抬頭看了眼毫無掛礙的陛下一眼,搖頭失笑,心說以後的事以後再說,至少現在兩個寶寶都是好寶寶,她不要杞人憂天自亂陣腳,萬事還有陛下在。

胡亥好吃,她給他做點易存放的小零食罷。

董慈靠在趙政肩頭,閉着眼睛在心裏盤算要給孩子收拾的東西,胡亥不缺吃穿,出門走遠路,東西帶得多了也不方便,還是做些救命葯拿着,萬一有什麼突髮狀況,還可急救用。

董慈打的好主意,是以為至少要等胡亥傷養好了才會出咸陽城,只是還沒等她做出來,扶蘇便來說弟弟已經跟着蔡大人走了,坐馬車走的。

董慈先是一呆,接着就要去找趙政,扶蘇搖頭,悶聲說道,“詔令上寫了離城的時間,父王一早便將蔡澤先生送出了城,現在去也追不上了。”

董慈苦笑一聲,心裏空落落的站了一會兒,見面前的趙小寶眼裏都是紅血絲神色黯然,便拉着他坐下來問道,“寶寶是捨不得弟弟么?”

胡亥自出生十之七八的時間都是跟他待在一起,吃住都在一處,乍一分開,他心裏就缺了一塊,空嘮嘮的飯不想吃也睡不好覺。

扶蘇任由母親攬着,半響才悶聲道,“蔡大人喜好四處遊歷,窮山惡水邊疆老林都去過,弟弟年紀小,哪裏受得了。”

扶蘇說著就紅了眼眶,“那項氏一族本就是將死之人,弟弟是下手重些,但放在身邊兒臣好好管束他便是,兒臣想不通……怎麼就當真把弟弟趕出咸陽城了,傷也還沒好全。”

更重要的是,世人皆以為胡亥勤奮刻苦,獨自抗下了軍棍哼都沒哼一聲,只有他知道他這個弟弟又怕苦又怕疼,出去了定是要吃不少苦頭。

董慈聽得眼眶發熱,將孩子摟進懷裏輕輕拍着他的背,忍不住也非議了陛下一句,“你父親對你們是太過嚴厲了些,寶寶這些年你是不是很辛苦……”

“不辛苦……”扶蘇在董慈懷裏搖搖頭,悶聲道,“兒臣和弟弟都知道父王是為了我們好,就是三年後才能見到胡亥,那時候他都八歲了。”

三年不讓回家這種事也只有趙政做得出來,董慈磨牙,也不管維護趙政偉岸的形象了,咬咬牙就要站起來,“你父王是瘋了,母親這就找他去!”

扶蘇抬頭見自家母親咬牙切齒一副想找父王拚命的架勢,忍不住破涕為笑,董慈見他雲開見月,忙捏了捏他的臉道,“那弟弟的事交給母親,寶寶不許傷心了,改日母親帶你去涇陽玩好不好?”

事已至此,已無可轉圜的餘地,扶蘇不欲母親憂心,便應了一聲,打起精神道,“弟弟不能進宮,等兒臣贏得出宮的機會,打探到弟弟的行蹤,出去見他也是一樣的。”

“聰明!”董慈也樂了一聲,捏了捏趙小寶的鼻頭,胡亥是上天賜給她的小惡魔,扶蘇就是小天使啦,哈。

趙政負手立在門邊,看着抱在一起相互安慰的母子二人,沉着臉朝兩人道,“去涇陽要不要問問寡人同不同意?”

是父王。

扶蘇轉頭看了一眼,臉一紅從母親懷裏出來,起身站直了,行禮道,“兒臣見過父王。”

趙政盯着自己這個喜好黏着母親的大兒子,緩緩開口道,“柳臨賑災的事交給你來辦,辦得好,許你去見胡亥一次,如何?”

這還是父王頭一次這麼通情達理。

扶蘇心裏驚喜,朝父王行了個大禮,目光堅定精神奕奕,“還請父王放心,兒臣定不負父王所託。”

趙政頷首應了,吩咐道,“下去罷,去找林由風。”

扶蘇亦朝董慈行了禮,退下了。

賑災這事說不上需要什麼才能,卻特別繁瑣,有夠他忙活一陣的了。

身為天家子弟,享受着錦衣玉食,也就要辛苦許多。

尤其是扶蘇。

還有她的小兒子胡亥,路途奔波,這會兒不知道有沒有哭起來。

被人惦記着的胡亥已經徹底不想說話了。

自太醫令親自來診斷他高熱已退背上的傷可以帶着太醫路上慢慢養之後,他都來不及抗議就被扔上了馬車,好在兄長頭天晚上過來蒙府陪他,他想說的話都說完了,遺憾的是走之前沒能和父王母后見上一面,聽兄長說母親給他做了許多小吃食,可惜這次是吃不到了。

不過沒幾日胡亥就沒心思感慨些有的沒的了。

如果他知道能跑能跳之後迎接他的是如此悲苦的日子,他一定在馬車裏多賴上幾日。

他下了馬車朝蔡老師問好。

蔡澤抄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傷好啦?好了就該幹活了。”

胡亥心裏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並且預感成真。

作者有話要說:咕~~(╯﹏╰)b作者菌實在太能拖,以上四個番外照計劃只是番外中的一個,另外還有四個,但是字數超了,明天更新一個扶蘇胡亥和小公主的日常。

拖拉的作者菌,求大家原諒一下,最後還有個cheche,我很擔憂一萬字能不能解決,哈哈哈~~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我在秦朝當部長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我在秦朝當部長
上一章下一章

135 番外四這章沒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