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鴆殺小狼狗

12.鴆殺小狼狗

黎明將至時天色隱有微光。

夜清聽着外面的隆隆雷聲,察覺到今日可能會下雨。

雨天路滑,趕路就不合時宜了。

然而,明日一早就是七夕節了,按照和她的約定,要趕到附近最大的月城去,帶她看一夜花燈,走一路人世的。

真是的,明明之前自己才是佔據主動權的那一個,是什麼時候開始,讓她悄無聲息地奪走全部主動權的呢?

說不清啊……

或許她身上本就有一種奇怪的引力,讓人不能不為了她動心么?

她就那麼躺在桐幼薇身側,一直看着她,直到外面的天色亮起,桐幼薇被刺目的陽光照得睜開了眼睛。只見桐幼薇揉了揉眼睛,翻了一個身,用茫然而睏倦的神色看着睡在身側的夜清,啞聲問道:“你沒睡嗎?”

夜清說:“啊……醒的比你早而已。”

她翻身看向窗外,雨已經停了,客棧之外的柳葉被雨洗得分外潔凈,滿窗碧色,柳葉清新,混雜着泥土的芳香飄了進來。

雨後的陽光總是格外強烈,為了避免桐幼薇被曬到,夜清撐起身,關上了窗子。

桐幼薇像個孩子似的頂着一頭亂髮起床來翻找衣服:“我們今天還要去月城看花燈呢……明天就是七夕了……”她說著,將衣套到頭上去。夜清靜靜地看着她穿衣服,看了一會兒,覺得有哪裏不對。

她的衣服套到頭上以後,就不動了。一坨衣服堆在她頭頂,讓她看起來像一個有點傻氣的小饅頭。

夜清:“?”

她湊近了想要看看桐幼薇在幹什麼,卻聽見均勻的呼吸聲。

……睡著了啊。

夜清哭笑不得,只要自己去替她穿衣服,將她的腦袋從層層疊疊的衣服之中剝出來,桐幼薇恍然驚醒,又迷迷糊糊地給自己穿衣服。

夜清帶着她出去吃早飯,早晨坐在小鎮上的喝熬得細而清爽的小米粥,本來是件挺浪漫的事情,誰知道桐幼薇喝着喝着又睡著了,腦袋埋在碗裏,沾了一臉粥渣。

夜清真是哭笑不得,趕緊把她的頭髮從粥里搶救出來,扶起她的腦袋以免她淹死在早飯里,然後拿了手帕給她擦乾淨臉上的粥,那一瞬間真有一種照顧孩子的錯覺。

都怪葯給她吃的太多,藥物的作用似乎對她遠比對其他人敏感,現在竟開始嗜睡了。

夜清不敢給她多吃,又不敢不給她吃,生怕她腿傷一好就逃跑,因而即便是她由於藥物作用開始嗜睡,也還是咬着牙餵了一次葯。

夜半一次暴雨下過之後,山間變得格外泥濘,兩個人一個騎馬一個步行,走得慢了很多。好在過了這段路前面就是官道,也會好走很多。

夜清將桐幼薇抱在懷裏,在她身後驅着馬,問道:“這麼偏僻的地方,你們當時是如何找到的?”

她說完之後,久久沒有得到回答,一低頭,發現桐幼薇又睡著了。纖細的脖子低低垂着,漂亮的青絲覆蓋在脖子周圍,黑襯白,白托黑,越發顯得後頸那一塊瑩潤如玉。

夜清沒忍住,在她脖子上啃了一下。

桐幼薇恍然驚醒,腦袋猛地抬起來,正正磕在夜清腦門上。

夜清被她這麼仰頭一撞,當即就撞出來一臉鼻血,差點沒有跌下馬去。

血腥氣順着林間的清風遠遠地揚了出去,在那安靜而又空氣清新的山路上,那麼一陣濃郁的血腥氣格外明顯,夜清想或許是自己中毒之後對血氣有了更敏感的嗅覺,並未在意,取了手帕隨意地擦了擦臉。

桐幼薇伸出手,很委屈地揉了揉自己劇痛的後腦勺,獃獃地說道:“怪了,我今天格外困,腦袋也很僵硬的感覺……”

彷彿是被灌入沉重的鉛,將整個腦袋凝住了,讓她動彈不得。

夜清從馬上跳下去,將馬牽到一棵樹旁邊系好,有點無奈地看着自己被她撞出來的血沾了點到那漂亮的紅蓮刺繡上,伸手點了穴道止住血,對着馬上的桐幼薇道:“你好好坐在上面不要動,我去清洗一下手帕。”

她囑咐完之後,發現桐幼薇獃獃地坐在馬上,微微偏了頭來看她,整個人的神情遲鈍而呆萌,那一瞬間不由得有點心疼。

藥物的副作用還是很大的,尤其是她腿傷未愈的時候。

然而,那一絲心軟只是瞬間,夜清隨即想到她對自己做的那些混蛋事,恨不得她被撕成碎片才肯罷休。

於是,不顧那有一絲依戀的眼神,逕自轉身去溪邊洗漱。

不遠處就是溪流,再不洗乾淨,這血漬就該洗不掉了。

這衣服是她當年親手為自己縫的,如今只剩下這最後一件,她捨不得再弄髒了。

她很快就洗凈了身上的血漬,正想回去找桐幼薇,誰知她剛一轉身,整個人就呆住了。

桐幼薇坐在馬上,正回過頭,歪着頭看她,那神情里有一絲無辜,紅潤的嘴微微撅着,帶着幾分委屈的模樣。

然而,就在那美麗的人身後不遠處,一隻龐大的老虎正蓄勢待發,隨時準備對着面前的早飯撲過來。

夜清知道,她的師父武藝高強,單憑一張琴就可以將那巨虎直接懶腰折為兩段,然而她如今竟然絲毫沒有察覺身後的危機,只是茫然地坐着,張了張嘴,彷彿想要問問夜清為什麼要用那樣的神情看她。

夜清動也不敢動,整個人更是不敢出聲,只能僵在原地,對着桐幼薇拚命地使眼色——身後就是那巨虎,危機轉瞬及至……

危機形成一個完美的三角,唯獨最頂點的位置茫然不知。

這時,遲鈍的桐幼薇終於察覺了身後的異樣,猛地回過頭去,那巨虎已然躍起,無聲無息地撲了過來!

夜清本以為這種時候,她會如箭上弦,閃電一般衝出去救人,然而令她自己沒想到的是,她卻被一陣恐怖淹沒了——她將再也見不到她,而她會死在別人的手上,好不容易追到的一切都會破碎,那種憤怒令她怒不可遏。

憤怒令她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手中的毒刃迅速射出,一枚打中巨虎,一枚打中強撐着腿傷努力躲開的桐幼薇。

撕裂只是一瞬間的事,鮮紅的血液登時從桐幼薇肩頭湧出,然而所幸的是她及時躲開,避開了那最致命的攻擊。

巨虎轟然倒地,□□瞬間發作,麻木了一隻腿的老虎只是一瞬間遲疑,劍刃已經從天而降,砍下了它的頭顱。

夜清盡最大力氣喘着氣,手中的劍沒入巨虎的脖子,無論如何都拔不出來了。

最初的憤怒過去之後,她才行想起來她用了最毒的暗器。

那是可以瞬間致命的,暗毒。

夜清眼睜睜看着桐幼薇在自己面前倒下去,纖細的身子無力地落進她懷裏,肩頭的血液緩緩地留着,她睜大了眸子,似乎拚命地想要呼吸,但是卻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扼住了喉嚨,掙扎不脫。

夜清抱住她,卻連動的勇氣都沒有。

她要怎麼做?

吸出她傷口的毒液?

然而那毒液已經在一瞬間蔓延了全身,攻擊了脆弱的心臟。

那雙美麗的眸子愕然地睜大,然後漸漸地開始渙散起來,苦楚的呼吸聲劇烈地掙扎着,最終還是軟弱了下去。

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不甘心。

那一瞬間的佔有欲遠超過了對她的愛。

執着已成痴迷,竟瞬間奪走了理智。

不能允許她死在別人手下,不能允許她被自己以外的東西重創,為了保護那一角所謂的純粹,就連殺了她都在所不惜。

夜清手忙腳亂地將她放到地上,令她靠着樹坐下,明知道她已經停止了呼吸,卻依舊不甘地將那可以解毒的所用東西灌進她的口中。

不是要去月城看花燈的嗎?不是要讓我背着你走過人流如織的七夕,一起猜那些愚蠢的燈謎嗎?

你睜開眼睛,你想去哪裏我都帶你去好不好?

是我不對,是我錯了,所以我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

她試着伸出手去抱她,卻只碰到了她那已經暗淡地睜着的眼睛。那曾經美麗地將她迷惑至深的雙眸,此刻褪去了光滑,如同水面上死魚的眼珠,無力地睜着,瞳孔渙散。

夜清試着去抱她,試着去吻她,然而無濟於事。

那一刻,她絕望地哭了起來。

她恨不得殺了自己,換她一線生機。

柔軟的唇部依舊嫣紅,然而卻再也不會張開了,也不會吐出那些艷麗的謊言,她等這樣的寂靜等了很久,卻在這寂靜里抓狂。

夜裏她如孩子般抱着枕頭的模樣,清晨醒來時在衣服里打瞌睡的姿勢,將睏倦的臉埋進粥碗時的安寧……

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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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懸賞人頭腫么破[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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