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陝西大旱
(還是先給第二卷開個頭吧==)
灼熱的日光照着已經龜裂的大地，一陣熱浪卷過，吹起幾葉枯草和無數黃沙。一群瘦骨如柴，衣衫破爛的行人相互攙扶着，在那寬闊的官道上緩緩前行。這已經是大旱的第幾年了呢？他們自己都不清楚了。每天的飢餓，使得他們度日如年，使得他們生活得如同遊盪在陰陽兩界之間的孤魂野鬼。
路旁的樹木均已枯萎，連樹皮都被饑民們颳得乾乾淨淨。路邊兩旁隨處可見那些蜷縮成一團的白骨。已經撐不下去了，有人餓得咽下了泥土，有人食用那乾枯的鳥糞。甚至連人吃人的慘劇都已經出現，如果哪家的小孩沒看好，一旦跑出家門就會被人捉去吃掉。
這裏曾經沃野千里的良田，這裏曾經是他們富足安康的家園。可是，現在呢？忍受不了的饑民們紛紛起義造反，本就已經貧瘠之極，加上兵荒馬亂，現在的陝西簡直已經成了人間地獄！
他們不願造反，因為那一旦被捉住，就是死罪。難道就這麼絕望的坐以待斃？不，這群行人還沒絕望，他們還有一線希望。
朝廷已經派來了一名叫做楊鶴的大官來賑災了……就在西安！順着這條路走，就能到西安！
饑民們抬頭看向了遠處，也不知道走到西安后，還剩下幾人，但是，只要有一絲希望，他們就有了盼頭。他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僅僅只剩下了這條半死不活的命，但即使是這樣，他們也想努力的活下去！
西安的三邊都督府內，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正愁眉苦臉的望着手中的賬本。
“已經沒有了么？皇上撥的十萬帑金，糧食二萬石，已經全花光了？”那老者正是三邊總督楊鶴。他已經到此目睹了這些慘象，他也理解了為什麼百姓們會群起造反。所以他上任后，就立刻買糧賑災，招撫叛軍。眼看造反的人們已經慢慢的歸順朝廷，眼看這場動亂即將終結，但是現在楊鶴手中已經沒有了可用的銀兩和糧食了。
“回楊大人，已經完全用盡了。”一個穿着青衣的賬房恭敬的說道。說實話，做了賬房這麼多年，還頭一次碰到楊大人這樣的官。如果是別的官員領到這等賑災肥差，不中飽私囊這官簡直是白當了。可楊鶴卻老老實實的賑災，招撫，沒有貪這筆巨資的一分一毫。
“哎，沒想到這場災難如此嚴重，看來還得稟明朝廷，再多籌集些銀兩才是……”楊鶴關上了賬本，嘆了口氣說道。
十萬帑金，糧食二萬石。多麼龐大的數字啊，可是在這場災難面前卻如同杯水車薪，一年不到就已經完全用盡。而那老天依然沒有下雨的意思，還是繼續着乾旱。這天災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哈哈，還要上報朝廷？楊大人，你難道還不明白么？你這是在養虎為患！你這叫負薪救火！”隨着一個聲音的響起，一名英氣勃發的青年走了進來。正是楊鶴的屬下，延綏巡撫洪承疇。
“洪承疇，又是你這小子，注意你說話的語氣。別忘記了皇上是怎麼說的，你雖負責剿滅頑固反賊，可你始終是我的屬下，只是輔助我而已。”楊鶴大怒。洪承疇這小子總是這麼沒大沒小的，常常忘記自己的身份。
洪承疇是自己手下得力幹將，雖是文人出生，但是打仗卻着實厲害。手下軍隊在和各路義軍交戰之中，沒有任何敗績。竟然漸漸在義軍中都打出了不小的名氣，大家都把他手下的那支軍隊稱為‘洪兵’。
“正因為我是在幫你，所以才會告訴你這些。現在你還有最後一個機會。”洪承疇微微一笑，緩緩說道。
“什麼最後的機會？”楊鶴大感奇怪。
“這百年不遇的大旱，的確是應該賑災，我也沒有異議。可是，你招撫那些叛軍我卻很難認同。難道你沒發現么？賑災所用銀兩遠遠不及那些招撫所用銀兩。放棄你那無聊的招撫計劃，把招撫用銀剩餘的銀兩用於賑災吧，而那些叛軍，則由我全力清剿！”洪承疇冷冷的說道。
洪承疇十分心狠手辣，對付叛軍絲毫不留情，不管是戰是降均是趕盡殺絕，這引起了楊鶴極大的不滿。
“什麼？現在各路叛軍都已接受了招安，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撤走招撫用銀？而且那所謂的叛軍也是百姓走投無路的無奈之舉，和陰謀造反，顛覆大明完全是兩碼事。難道這些飢餓的百姓和你有仇么？為什麼對這些百姓如此狠心？非要趕盡殺絕才合你心意么？”楊鶴大聲問道。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民就是民，匪就是匪！他既然敢造反，當然得給予制裁！現在叛軍已經廣布陝西和山西，動輒成千上萬，你難道還嫌這烽火燒的不夠旺盛么？還在給這些反賊提供銀兩和糧食！”洪承疇也漸漸惱怒起來。楊鶴雖然是對百姓的一片好心，可這些做法在他看來卻是愚蠢之極的。
洪承疇怒氣沖沖的來回踱了幾步，接著說道：“你難道以為他們真心接受了你的招安？錯了，他們只是接受你的銀兩而已！紫金梁也好，八大王張獻忠也好，闖王高迎祥也好，他們那所謂的投降投了什麼？他們的主力部隊降了么？沒有！他們只是在養精蓄銳而已，難道你還沒看出來么？”
“你這傢伙，吼什麼？你不過是個小小的延綏巡撫而已，別以為打了幾場勝仗，就足夠在老夫面前蹦躂了！”楊鶴被洪承疇氣的吹鬍子瞪眼，自己為了平叛日夜操勞，卻被洪承疇說的一文不值，反而像是自己在把這大明弄得烽煙四起似的。
“蹦躂？如果你把你那需要朝廷再籌集銀兩的奏章送上去，你還是算算自己能蹦躂幾天吧！現在除了採納我的建議，你已經沒路可走了！十萬賑災用的帑金，你倒是花得爽快，可你別忘了什麼叫做帑金！國庫空虛，這是皇上從自己內務府中調出的銀兩！你以為打了水漂還能全身而退么？”洪承疇絲毫不懼這個年邁的上司，爭鋒相對的說道。
“我絕不會採用你那把百姓趕盡殺絕的建議！就算我楊鶴因此丟了官職，我也絕不後悔！這十萬帑金我可是確確實實的用在了賑災和招撫之上，每一兩銀子的去處都有準確記載，老夫問心無愧！”楊鶴正氣凜然的大聲說道。
“哈哈哈，好一個問心無愧！多說無益，下官告辭！”洪承疇望了一眼楊鶴，大笑着轉身而去。
把百姓趕盡殺絕？哼，當他們對大明舉起戰刀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是叛匪了！丟了官職也絕不後悔？只怕到時候丟的可不止是你那頂官帽！
沒想到楊鶴這老傢伙竟然如此頑固，如此不會變通。看來現在還沒到時候，還得接着等待……
就因為有那些叛匪的存在，世道才會如此混亂不堪！總有一天，我會把這個世道進行肅清！讓這些亂臣賊子統統去死！
只有這樣，才能還給大明一片蔚藍的藍天，才能讓大明重新回到那個太平的盛世！
洪承疇抬頭看着天空，在心中狠狠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