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舒律的母親雖然不是什麼大家族出身,但也是個知書達理的女人。跟舒予正是同學,後來兩人進了同一所大學教書。直到舒冬出世,她把工作辭了。
她在家照看舒冬,舒律在國外留學。開始一切都很好,直到舒冬一次高燒,因為耽誤把腦子燒壞了。舒予正便把責任全都怪到妻子身上,直接提出離婚。
舒律那時候本來打算回國后就不再走了。但舒若舟不知道用什麼辦法讓舒予正打消了離婚的念頭。
“後來舒予正跟自己的學生搞在一起了。那學生就是於小曼。只比舒總大三歲。”
“那他母親……”
洪佟桐扯了扯嘴角:“舒冬變成那個樣,舒予正又出軌。你覺得呢?”
舒予正經常不回家,家裏只有幾個傭人跟着,誰也不知道舒律的母親患了抑鬱症。
兩年後舒律再回家的時候是因為母親自殺去世,不僅如此舒冬也被送到了療養院。而沒出一年舒予正就提出要娶於小曼。
這事引得舒若舟震怒,直接告訴舒予正,要娶於小曼家裏一分錢都不會分他。
這時候,舒予正變好男人了。一股子“千金散去還復來”的架勢跟於小曼去領證了。
只是迫於舒若舟的威嚴,始終不敢張揚。直到這麼多年後於小曼懷孕。
有些事是心照不宣的。舒家又添了一個金孫,舒若舟那邊不見得不會心軟。
殊不知舒予正那點私心早就被舒律堵得一乾二淨。
此後洪佟桐再看見舒律有了點人味兒時,就是他跟池靜在一起的那幾年。
“你知道少爺為什麼對你的不告而別耿耿於懷嗎?”洪佟桐一字一字跟釘子似的敲在池靜心上,“他不是不能等你,只是接受不了被那樣隨便一扔。池小姐,對他好一點吧。”
池靜沒說話。低下頭,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洪佟桐將池靜送到家,中途兩人沒再交談。
洪佟桐是把該說的都說完了,池靜卻是被胸口那塊巨石壓的什麼也說不出來。
進了門,池靜望着這一室昏暗,只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難受。
一陣鈴聲劃破寂靜,池靜慢慢將手機拿出來,看着這串沒有名字的數字,喉頭微微一哽。
“……喂。”
“是我。”
池靜:“嗯。我知道。”
舒律在那邊無聲一笑:“到家了?”
“剛進門。”
“歐洲這邊出了點問題,我需要在這邊待幾天。”
池靜緩了口氣:“我聽洪特助說了。”
那邊靜了半晌:“你怎麼了?”
池靜抽了一下鼻子,“我晚上吃了燒烤,實在是太辣了。”
舒律默了默,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時卻又聽她說:“我明天休息了。”
“嗯。”
池靜後背抵在門上,輕聲說:“我想出去走走。”
“去哪裏?”
“不知道。”她彎腰脫掉鞋,又改了口,“我想好了,去臨市。”
舒律靠了靠椅背:“……嗯。”
池靜站在黑透的客廳里,握緊手裏的電話,低聲說:“你忙吧,回來見。”
“池靜。”舒律沉着聲叫她,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那些沒有用的,不要去想。”
池靜就這麼默默地站着。
電話兩端都安靜下來,池靜感覺到舒律似乎還有話說。但最終傳到她耳邊的只有兩個字:“聽話。”
——
第二天有點陰天。池靜朦朧地睜開眼睛看了幾眼窗外,以為天還沒亮。
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注意到半個小時前文幕山打過一個電話。
池靜回了一個過去。
“你這周又不回來?”文幕山口氣有點不好。
池靜看着天花板,懶散地回:“我在家的時候你不珍惜,現在聽你的滾出來了你又埋怨,人老了都愛這麼沒事找事嗎?”
文幕山被堵的一時無語。半晌才扯個嗓子罵她:“你個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不是?我是無緣無故的趕你出去嗎?”
“果然是老糊塗。”池靜打了個哈欠,含糊不清地說,“兔崽子哪來的翅膀?”
文幕山氣得額頭上的青筋直抽。忽然間覺得池靜不回來是眼不見為凈。
“算了算了,你愛回來不回來。”
這幽怨的口氣讓池靜收斂下來。她笑了聲:“師傅,徒兒下周回去看你吧。我今天要去臨市。”
文幕山沉默片刻,表示同意:“你走了這麼久,是該回去看看了。”
池靜去的地方,是臨市的一家社會福利院。文幕山在她五歲的時候從這裏把她接走的。
後來文幕山每年會領她回來一次,每次都會帶上一些要捐贈的物品。也是因為這樣,池靜這個走出去的孩子還一直被這裏的人記着。
大門前仍舊是那兩棵鬱鬱蔥蔥的楊樹,只是外在環境比從前好了太多。
池靜進門的時候,正巧遇到院長從裏面出來。兩人打了個照面,池靜揚起笑容喊他。頭髮花白的院長扶着老花鏡端詳半天,才認出池靜。
“人老了,記性越來越不好了。”
兩人走在後院的小路上,原本滿是裂紋的道路如今已經煥然一新,平整潔凈。
池靜注意到,改頭換面的遠遠不止這一條路。
“哪老了。您這年紀應該跟我家文師傅差不多。”
老院長被她這句話逗得一樂,帶她在一條木質長椅坐下。
“每次看見你我都很欣慰。文先生是個好人。”
有句話叫同人不同命,院裏有因為各種原因被送進來的孩子。又有一部分後來被人領養走。從這裏出去后,他們以後的人生都各有不同。
池靜算是“命好”的那一種。
池靜笑了笑:“看見這裏越來越好,我也很高興。”
這一路過來,池靜看到了新的圖書館,新的遊樂場所,孩子們臉上不再只有不安和渴望,也露出了真正快樂的表情。
“這些都要感謝舒先生。”院長手裏的鑰匙傳出窸窣的脆響,“自從你們一起來過後,舒先生每年都會給院裏捐款。他幫我們解決了不少問題。”
院長轉頭看着池靜:“舒先生這次怎麼沒一起來?”
池靜怔怔地好回了一句:“他在出差。”
“這三年裏舒先生幫了我們很多。只是見不到他,連句謝謝都說不上。”老院長對池靜說,“你看到他,幫我傳達一下謝意。”
“……好。”
院長拍了拍池靜的肩膀,站起身來:“早點回去吧。”
院長走遠,池靜仍然一動不動地坐在長椅上。
望着陰沉沉的天空,池靜腦中混沌無比。老院長那幾句話就像水泥一樣灌進她耳朵里,將大腦里的氧氣一點一點都擠出去。
池靜雖然沒有一個健全的家庭,但是她始終自認是一個驕傲的人。
因為從小嗅覺不同於常人,被文幕山收養後跟着他開始學習調香。她長得好,又聰明,還是調香大師文幕山唯一一個徒弟,這些都是池靜值得驕傲的資本。
就算當初跟舒律在一起時,她也不曾自卑過。
她跟舒律糾纏了兩年,兩人才真正在一起。那時池靜二十歲,談了人生中第一次戀愛。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等她會意過來時,她發現自己滿心滿眼都是舒律這個男人。可是舒律呢?他每天有忙不完的工作。
那幾年又是舒氏內部矛盾開始激化的時候,舒律忙起來更是無暇顧及其他。每天跟池靜說不上兩句話,漸漸的變成很少主動去聯繫她。偶爾見面,也是匆匆忙忙,有時候甚至不能跟她吃完一頓飯。
池靜記得很清楚,在他們這樣不冷不熱地過了兩個多月後,有一天她坐在舒氏樓下的咖啡廳里,看見舒律和陳格菲從車上下來走進那棟大樓。他們雖然臉上都帶着疲態,但卻有一種由內而外的喜悅。
那感覺就像兩人合夥打了一場勝仗。
那一瞬間,池靜第一次真正認識到自己和舒律之間的差距。無關乎出身家世,是一種被遠遠拋在後面的無措和無力感。
池靜不禁捫心自問,幾年中,除了追着舒律跑她還做了什麼。她滿心滿意的都是這個男人的時候,舒律又在做什麼?
想完這些,池靜心裏已經涼透。
長此以往,她和舒律以後的閱歷見識甚至身處的圈子都會越差越多。舒律始終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而她只是依附於他的菟絲花。
池靜漸漸意識到他們之間產生了微妙的變化。本來跟舒律約好談一談,Zing品牌護膚品這時候被抹黑鉻釹超標。舒律不得不各個地方跑,忙得腳不沾地。
等他能喘一口氣的時候,池靜已經被文幕山送到布里斯身邊學習。
環境使然,池靜一直不太善於跟人溝通。有些什麼事只會自己翻來覆去地尋思。
池靜又患得患失地過了大半個月,文幕山出國的提議彷彿一個巨垂砸開了一直立在她眼前的那堵牆。
文幕山對她說:“你如果不知道想要什麼,缺什麼,那就出去看一看。看得多了,總能得到答案。”
於是池靜賭氣一般地走了。直到舒律主動聯繫她,她才告訴他:“我出國了。”
舒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