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帥哥
戲班子的規矩就是這樣,肖逸不服也不行。他只能吃午飯的時候偷偷省下一個饅頭,趁着王虎去睡午覺的時候,端着水過來遞給劉振初吃。
劉振初:“這不合規矩。”他竟然拒絕,而且跪得筆直,雙眼目不斜視。
肖逸:“你這不是傻嗎?班主又沒有看着你——”舉着饅頭他面前,可人家愣是不看一眼,把肖逸鬧得又氣又笑:“那這樣吧,不用你動手,你張嘴就行。”
鬆軟的饅頭塞到嘴邊,劉振初最初不看一眼,最終卻慢慢變得心情複雜起來。
這個小師弟才是真的傻呢。
“你真多事。”張嘴吃了那塊饅頭,他依然還是那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嘿嘿。”肖逸不管他說什麼,笑得老甜了,然後問道:“什麼時候才能起來?”
劉振初:“再過兩個小時。”
那時候宋清棠被一輛黑色的轎車送了回來,就在王家大院的門口。他過來找劉振初,看見劉振初又被罰跪了,幸災樂禍:“到點了,快起來吧,我要換衣服。”
肖逸往他臉上一瞥,頓時眼睛一亮,那妝容化得細膩秀美,太好看了。
“大師兄,教我化妝唄。”
宋清棠一愣,然後笑成了一朵花:“小師弟,你着什麼急啊,有你化妝的時候。”招招手:“來,跟大師兄走,我教你開嗓子。”
肖逸:“哎,這就來。”
劉振初欲言又止,拉着肖逸:“膝蓋疼,快拉我起來。”
肖逸奔向宋清棠的腳步一停頓,只能七八手腳地先把劉振初弄起來:“小初哥哥,辛苦你了,晚上好好休息,啊。”
宋清棠抱着胳膊,笑眯眯地等着,心裏頭想的是:這個小師弟不簡單,以後八成是個能耐人。
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劉振初那人,可不是跟誰都這麼套近乎的。肖逸能跟他相處好,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肖逸:“大師兄,開嗓子怎麼個開法?”最終還是跟宋清棠兩人留在二號房,等宋清棠換好衣服卸好妝,他就主動開口請教。
對上小師弟亮晶晶的小眼神,宋清棠頓時有點兒明白,為什麼劉振初對這位小師弟這麼好。
因為他啊,有着不一樣的精氣神,鮮活又陽光。
“看大王在帳中和衣睡穩,我這裏出帳外且散愁情,輕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頭見碧落月色清明。”宋清棠先教他唱一段《看大王》。
肖逸:“看大王在帳中和衣睡穩,我這裏出帳外且散愁情,輕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頭見碧落月色清明。”
調調兒不準確,可是音色好啊。
饒是宋清棠這種身經百戰的成熟男人,也想給小師弟贊一聲,這把小嗓音夠纏綿的啊。
宋清棠繼續教他吊嗓子:“小師弟,你這樣發音,啊——啊——啊——”
肖逸學得倍兒認真:“啊——啊——啊——”嚎了幾聲,歪頭:“大師兄,我啊得對不對?”
宋清棠:“哈哈哈。”瞧他逗趣的小模樣,笑得東歪西倒:“小師弟,你天生就是唱戲的料。”學得太好了。
肖逸嘚瑟樣兒:“是嘛!”唱戲是藝術對不對,可以當成一項陶冶情操的愛好深入研究,鍛煉藝術精神和氣質,而絕非一項用來討好別人的特長,有覺悟的人應該這麼想。
時代,只是一個平台,而非枷鎖!
有方向有信仰的人,無論在哪裏都能成為一個優秀自由的人!
肖逸的信仰是什麼,就是他自己。
“看大王在帳中和衣睡穩,我這裏出帳外且散愁情,輕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頭見碧落月色清明。”
劉振初&各位師兄:“……”小師弟唱得婉轉又纏綿,很像那麼一回事兒。
練嗓子,練身段,練眼神——眼神練好了能勾魂。
肖逸本來就是演戲的,雖然演技浮誇了點,但是思想覺悟高,學習能力強——最重要的是他本身就喜歡這種調調!
“看大王在帳中和衣睡穩,我這裏出帳外且散愁情,輕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頭見碧落月色清明。”
一大早,肖逸在院子裏練嗓子,順便等着昨夜徹夜未歸的大師兄給自己帶早餐。
不多時,一輛黑色的轎車開進衚衕口。
肖逸聽見車聲,出來迎接:“你可回來了,餓死我了。”早上刻意沒吃班子裏發的饅頭呢。
車門打開,宋清棠從車裏下來,臉色蒼白如紙:“小師弟,快過來扶扶你大師兄我。”
“怎麼了?”肖逸好不心疼他,走過去噓寒問暖,仔細扶着。
等那車走了,宋清棠才呸了一聲:“老色鬼,把我折騰得不輕。”走兩步又哎喲了一聲:“可疼死我了,快扶我進去躺着。”
肖逸:“哪兒疼?”
宋清棠輕笑了一聲:“以前是屁股疼,現在年紀大了,改他媽腰疼了。”扶着腰,眼色黯然下去:“不服老都不行。”
肖逸:“你才多少歲?”
宋清棠勉強笑笑:“唱戲的就是這樣,吃的青春飯。”
年老色衰的人家還不要,就喜歡年輕鮮嫩的。
把宋清棠送回屋裏,肖逸也不惦記着外面的早餐了,乖乖地去廚房吃饅頭加白開水:“看大王在帳中和衣睡穩,我這裏出帳外且散愁情,輕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頭見碧落月色清明。”沒事他就哼上了。
劉振初抱着一捆柴進來:“你就這麼愛唱戲?”扔了柴,問他:“宋清棠回來了?”
肖逸:“回來了,腰疼,屋裏躺着呢。”吃饅頭吃得苦大仇深:“小初哥哥,你說我啥時候才能吃上肉?”他懷念以前天天山珍海味的奢華日子。
劉振初:“……”眼睛都快氣紅了,他怎麼能這麼心大,難道就沒一點害怕:“豬腦子,就不想想他為什麼腰疼嗎?”就知道吃和唱戲。
肖逸,默默塞了幾口饅頭,把臉色擺嚴肅了才看他:“你怎麼會認為我不知道呢?我又不是智障。”繼續吃,口齒不清:“可是小初哥哥哎,那是大師兄的人生,我沒有立場去質疑和評論,他有他的無奈和想法。”
劉振初斜眼:“你腦子裏就這些覺悟?”他覺得他要開始不走程序地噴了。
肖逸摸摸鼻子:“怎麼會呢,我不會跟他一樣的。”
來到這裏,從來就沒有想過要隨波逐流,屈服於現實,真的一點都沒想過。
可是到底要怎麼做,還在計劃當中……
“看大王在帳中和衣睡穩,我這裏出帳外且散愁情,輕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頭見碧落月色清明。”
小徒弟肖逸,是王虎收過覺悟最好,條件最好的一個徒弟。他對肖逸滿意到准許他隨意溜達的地步,這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至少劉振初覺得有點難以置信,但是人家就是做到了。
肖逸每天都朝王虎要點錢,出去買早餐和零嘴兒吃。
宋清棠也會給他點錢,可是勸他別花光了,存起來做私房。
“看大王在帳中和衣睡穩,我這裏出帳外且散愁情,輕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頭見碧落月色清明。”
這天傍晚,肖逸一邊溜達一邊漫不經心地哼着曲子,走到中學的操場外邊。隔着一層鐵網,操場裏面正在打籃球的幾個男學生吸引了他的目光。
這年頭籃球是個新興的活動,能夠買得起籃球的都不是普通家庭。
只見操場上的大男孩們,都是清一色的白襯衫加牛仔褲,腳上蹬着一雙運動鞋。不過一樣的穿着,也能看出不一樣來。比如那個身高最高的男同學,看到他之後肖逸就看不到別人了。
白襯衫,有點寬鬆的九分深藍色牛仔褲,腳上的運動鞋疑似海外某知名奢侈品牌……原來七十年代的款式就這麼帥,看起來真不錯。
觀察了這麼久,那男孩終於轉過臉來,驚艷的五官一閃而逝。
肖逸想吹口哨,這小哥哥長得太帥了,既青澀,眼神又帶勁,像一匹狼似的。
“謝春生!”
突然一個穿着白色校服裙的女生滿臉羞澀地跑過來,把一封信塞進男孩手裏,然後捂着臉調頭跑走了。
“哇哦!”球場上,流里流氣的男生們紛紛吹響口哨,興高采烈地起鬨:“謝春生,有女人暗戀你啊,你快去追人家啊。”
那名叫做謝春生的男孩,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信封,下一個舉動是走到操場邊沿彎腰放下信。起身時眼睛看着在附近等待的女生,表情很清楚,不接受。
告白女同學身邊的一票女生:“搞什麼啊!晶晶這麼漂亮……”
肖逸站在外面看了一幕,搖搖頭,多想過去告訴那些青澀的女孩們:“男人如果連漂亮的女生都能拒絕,那八成是個悶騷沒跑了。”
他們不會對羞澀的女生感興趣,反而喜歡那種……成熟風|騷的類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