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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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矮,還不到自己肩膀。
除此之外,頭髮枯黃沒光澤,皮膚蠟黃,臉型五官雖然不錯,可是這麼個病弱矮丫頭,便是天仙的五官也好看不起來,何況,姜錦也就是五官清秀而已。
穿着打扮就更不用說了,滿府里幾乎沒誰比姜錦穿的更差了,天香國色也要錦衣華服襯托,更別說,姜錦離國色天香差了不是十萬八千里也有一萬八千里了。
見姜氏就是這麼個醜丫頭,陸齊林對姜錦的興趣降到最低,再想想這丫頭出身,陸齊林都後悔昨天說要來看看人如何了。
若是擱在四年前,他肯定一句話不說,轉頭就走。
不過他畢竟不是當年的五陵少年了,而且畢竟身份不同,怎麼也要有點姿態。
而且來都來,索性還是處置完了利索些。
因此陸齊林硬着頭皮笑了笑,準備拿出來當年他年少時候滿樓紅袖招的魅力,把這醜丫頭迷暈,好順利打發了她。
然而,還沒等他正式和姜錦說話,他的小廝就急急忙忙跑來說找他有事。
陸齊林本來就對姜錦完全喪失了興趣,硬着頭皮上陣而已,既然二皇子找他有事,立刻借口走了。
剩下個姜錦風中凌亂。
她準備了一肚子話,結果一句話沒來得及說……
柳葉旁觀了這進展,也是傻了眼。
“那,夫人,呃,姑娘,世子走了,咱們怎麼辦?”
“涼拌!”
果然小白臉都不靠譜,她前世碰上的那個是,這個陸齊林長得人模狗樣,更是個渣男!
姜錦氣呼呼的衝進了佛堂,她覺得,她這下堂下的不順利,得多燒幾炷香。
定南侯府正院裏,,王氏卻面色焦急,略帶猙獰,連素日端莊大度的姿態都維持不住了。
她從聽說陸齊林下朝後直奔姜錦住的素香院,就緊張了起來了。雖然說她覺得自己兒子眼光挺高的,應該看不上姜錦,可是萬一呢。
見她派去素香院打聽的丫環回來了,她忙開口問道。
“櫻桃,世子怎麼說?素香院沒鬧起來吧?”
立在王氏面前的丫環容貌俏麗,見王氏着急,忙柔聲道,“太太莫急,雖然不知道世子爺和姜氏說了什麼,但是轉頭姜氏就去偏房佛堂燒香,世子爺出來時候臉色也不好,想來不會相談甚歡。”
“你說的可真?”
“可不敢欺瞞太太,若不是二殿下派人來找世子有要事相商,想來世子爺早來找太太,商量着如何寫休書了。”
“阿彌陀佛,那就好,那就好。”定南侯夫人王氏聽了櫻桃的話,情不自禁的念了句佛。“不是我心狠,我兒人中龍鳳,又新立了大功,怎能有個低賤出身的兒媳婦!”
櫻桃忙附和道,“可不是,她那品貌也妄想攀上世子爺!真是痴心妄想。”
她生的比素香院裏的那位美一百倍,也不過巴望着當個通房!
王氏不知櫻桃心中所想,卻突然想起另一事。
“那姜氏在燒香?可不能讓她在菩薩面前進了讒言!”
“不至於吧?”
“很至於,她昨兒那一招以退為進,要不是寶丫頭提醒,我還真差點被矇騙了過去!別讓她把佛爺也矇騙了,你也去燒香去!把事情說個清楚明白。”
聽了定南侯府夫人王氏吩咐,櫻桃心中雖然不以為然,還是忙應了聲是。
她正要出去,王氏卻突然站起來,聲音也不由自主抬高了。
“不行,還得我親自去燒香,你去豈不是顯得我不夠虔誠?”
總不能讓那黃毛丫頭真當了自己兒媳,當上這定南侯府未來的女主人!
因沒得兒子一個準信兒,定南侯夫人心中總還有點不安。
等去了她後院那大佛堂,看着供奉的佛祖菩薩,王氏的心方才安定下來。
她供奉的佛像銅塑金身,那黃毛丫頭供奉的不過一尊泥菩薩。
她燒的香是上上等的檀香,供奉的是嶺南佳果,那丫頭也不過燒幾柱雜香。
她這裏,什麼都比那黃毛丫頭好一百倍!想來佛祖便是同時聽見了兩邊的願望,也該應承自己這邊的。
再說了,她總是佔着理的!那黃毛丫頭不過是因為當年自己以為麟兒死了,花了兩百兩銀子買進來結陰親的,還真當自己是正了八經的世子夫人不成?
這邊,定南侯夫人王氏虔誠的上香上供,希望能順利打發走了看不順眼的姜錦。
那邊姜錦也在虔誠拜佛。
不是她迷信,這穿越的事都發生了,大約神佛也是有的。
不過,這兩人雖然敵對,所求的卻不讓佛祖為難。
畢竟嚴格意義上她和定南侯夫人祈求的是卻是同一件事!
佛祖,菩薩,求您大發慈悲,讓我(她)趕緊離開定南侯府吧!
京城二皇子的別院花園裏,陸齊林也在想這事。
“阿林,你今天心神不定的,怎麼回事?”三皇子蕭庭笑道,“難道是回來后發現被我那五弟蕭容給搶走了京城第一美男的風頭心裏不忿?”
“那算什麼事。”
定南侯世子陸齊林雖然口上嗤之以鼻,面上還是情緒不高,一口飲盡了杯中酒,放下青瓷酒杯,卻轉頭看向花園裏鮮妍的秋海棠。
三皇子蕭庭看着他俊美的側顏,挑了挑眉毛,帶着些調笑道,“那難不成是我那堂妹纏你纏的太緊了,讓我們的大英雄心中厭煩了。”
“不關郡主的事。”陸齊林也確實煩惱,便跟表哥蕭庭交了底,“還不是我娘搞出來的那個糊塗賬!”
“你說你娘替你買來的那個小媳婦?那有什麼好煩的的?給幾兩銀子打發了就是。”蕭庭根本不把姜錦的存在看在眼裏,只管開玩笑,“還是那小媳婦長得特別好看,你捨不得了?”
“好看什麼,不過是個黃毛丫頭,頭髮枯黃不說,個兒還特別瘦小,都不到我肩膀高,就一雙眼睛挺亮。”
陸齊林提起姜錦,還是有些厭煩,讓他這個世子失望了,就是姜錦的原罪。
“那你還有什麼猶豫的,要是個天仙,你想坐擁齊人之福,我倒是可以理解。如今長寧對你痴情一片,身份也高貴,人也美貌,你還有什麼猶豫的。”蕭庭哈哈一笑。
“不是因為她替我守了四年么,不好顯得太涼薄,不然我管她做什麼。”陸齊林薄唇一抿,神色冷淡。
“我倒是有個好主意。”三皇子蕭庭笑的有幾分輕浮,“你府里也不缺她一口飯吃,去問問她,若是願意做小,容她在府里就是了,多幾房姬妾的事。不過納妾的話,也要小心我那堂妹找你鬧。”
“這主意倒是不算壞。”
陸齊林挑了挑眉毛。“反正長寧不是愛拈酸吃醋的人,她連我庶長子都忍了,一個名義上的妾而已,她見了就知道的,我是絕不可能看上那樣的黃毛丫頭!我心裏只有她,如今不過拿個名頭,堵世人的嘴罷了。”
“呵呵,你也是有手腕,長寧那丫頭,只怕被你賣了還替你數錢呢。”
蕭庭卻不信陸齊林的話,嘲笑兩聲,然而他與堂妹長寧郡主並不親近,與陸齊林卻是親表兄弟,如今又站在一個陣營里,自然偏向陸齊林。
“看你說的,我既然打算娶她為妻,這夫妻一體,這有什麼?”
然而話雖然這麼說,陸齊林回到定南侯府的時候,臉色並不好。
他半路上遇上了五皇子簫容以及他預定的妻子長寧郡主。
姜錦心裏也明白,眼下這情況,不論如何,也只能吃了這個暗虧了。
只是想到柳葉,她方又硬氣起來,“別的我可以暫時不管,柳葉的身契呢?”
“什麼身契?哦,你是說你那個丑丫環啊。”
王氏哪裏把柳葉這麼個丫環記在心裏,早就把這事給忘了。然而姜錦心裏明白,柳葉這情況,在府里肯定活不下去,就算是什麼都不要,她也要把柳葉的身契要回來。
王氏卻覺得捏着姜錦的把柄了,不過,這也的確是姜錦的軟肋。
“身契我能給你,但是——”
“但是什麼?”姜錦深吸一口氣,王氏的無恥,或者說定南侯府的無恥還是超過了他的想像。
“拿着你陪嫁的那兩身衣服,立刻馬上給我滾!”
姜錦抿了抿唇,正要答應,後面突然傳來柳葉的聲音。
“我已經是個廢人了,阿錦,你別管我了!”
聽着她聲音虛弱,姜錦不知道怎麼的,突然鼻頭一酸,眼淚一下湧出來。
然而在王氏面前,姜錦並不想示弱,到底還強行按着崩潰的衝動,轉頭對柳葉道。
“何必說這樣的喪氣話,不過是些皮外傷而已,出府後找個大夫,很快就好了。”
說完了,姜錦深深的看了一眼王氏。
“我答應你,身契拿來!”
王氏被她恍如寒芒的眼睛一看,不知道怎麼就退了一小步。不過她也很快反應過來,現在她身邊奴僕環繞,還怕姜氏做什麼?
不過她也想到了昨晚兒的那一出,丟了好大的臉,受了那麼大的驚嚇,到底有些心虛。
“自有人送來,你急什麼?”
不過片刻,果然有人拿了柳葉的身契過來,還刻意羞辱的扔在地上。
王氏還嘲笑,“就在地上,你撿啊。”
姜錦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在場的所有人,心中恨意滋生,可還是慢慢撿起來。
從來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她就不信,定南侯府就一直能笑道最後!
郭子儀當年七子八婿,位極人臣,又如何?牆還沒塌,家就敗了!
定南侯府還不如郭子儀呢!何況,就算是她是女子,在封建社會男權時代,也不代表她什麼都做不了!
見姜錦低頭彎腰,柳葉嗚嗚的哭了起來,卻又不敢大聲,十分凄涼。
而同樣見姜錦彎腰低頭,王氏這口氣終於順了,拋卻了形象,哈哈大笑起來。
姜錦撿起身契,扶着柳葉,深深地看了一眼王氏,到底還是沒有再說什麼。
王氏笑的太早,這才到哪裏?
姜錦也有所耳聞如今朝上局勢,奪嫡從龍之功,本來就是一不小心就萬劫不復,她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是,她現在低微如塵埃,可是只要有心,十年,二十年,總有一日,她會做到的!
姜錦心中沉默,一句話沒說。
柳葉卻傷心極了,伏在她肩頭,眼淚瞬間沾濕了姜錦的衣服。
“如果,如果不是因為我……”
姜錦卻笑着拍了拍她,“不要這麼想,說到底還是因為王氏。”
“好了,不說這些了,我扶你走,接下來就是新生活了,應該高興才是。”
至少不用強迫吃素了,不過姜錦還是有些惋惜自己和姜錦娘抄的那些經文,四年時間,她抄了差不多一屋子經書,便宜定南侯府了!
不過王氏也沒閑着,她本來想暢快的笑一笑的,然而門上來稟報說,大皇子,二皇子,七皇子一起來了。即使侯府也是顯貴,這些皇子龍孫還是要小心伺候着的,定南侯父子又不在,王氏也只能硬着頭皮頂上了。
此時姜錦都到了定南侯府門口了,想也知道,走的肯定不是正門。姜錦一面扶着柳葉,一面還要挎着包裹,多少有些困難,跨過門檻的時候一個踉蹌,差點摔了一跤。
侯府的門子還在那裏冷嘲熱諷,哈哈大笑。
姜錦雖然心智堅韌,此時也有些忍不住脾氣了,要不是帶着柳葉,真恨不得回頭就放把大火把這定南侯府燒個乾淨。
而幾乎是同時,侯府正門前,一行人正在下馬,看他們神駿的寶馬,華麗的馬車,也知道這些人出身不凡,也不知道哪家的王孫公子來侯府拜訪。
姜錦不是很關心這些,她現在自顧不暇,也沒心思看西洋景。
然而對面似乎有人察覺了姜錦的境況,很快就有個侍衛過來,問姜錦道。
“我家主人看姑娘有些麻煩,要不要搭把手?”
姜錦雖然硬氣,然而此時的情況,也讓她很難拒絕好心人的幫助。何況柳葉的情況也不好,還需要找個大夫看看,因此猶豫了一下,她還是謝過了對方。
“還請這位大哥幫我叫個軟轎或者馬車,我想送柳葉去找個大夫。”
那侍衛雖然長得凶了點,壯了點,人倒是心挺好,看姜錦艱難,猶豫了一下道,“我去跟我家主人說一聲,親自送你過去吧。”
姜錦點頭,她在侯府逞了很多強,此時已經是強弩之末,也是精疲力盡了。
好在侍衛大哥請示了一下,很快就回來了,送了姜錦和柳葉去了附近的一家醫館。
下了馬車,姜錦誠懇的朝侍衛大哥表達了謝意。
“真的很感謝您了,對了,你家主人是誰,日後我好登門去道謝。”
“沒事,我也是舉手之勞。登門致謝就算了,我家主人是七皇子,如今還住在宮裏呢。”侍衛憨厚的笑了笑。
姜錦了解的點頭,“我明白,那還請大哥幫我向七殿下道謝,只恨我身無長物,無以為報。”
有那麼一瞬間,姜錦是考慮過,要不要搭一下七皇子的船,然而想想對方畢竟只是偶然好心,到底還是按下了心思。
侍衛不知道姜錦這會兒心思已經轉了幾轉了,只管笑道,“殿下只是好心人,姑娘好好過活就是了。”
“話是這麼說,我也不能做那忘恩負義之人。對了,大哥你怎麼稱呼,登門致謝應該還是可以的吧。”
姜錦其實已經很累了,她其實相當於兩天兩夜沒怎麼睡了,又鬧了這麼多事,今天也沒吃飯,不過勉強笑着,眼前已經有點發黑了。
侍衛笑道,“我姓蔣,行二,都稱呼我一聲蔣二郎,你也可以這麼叫我。”
“這可真巧,我姓姜,雖然不是同姓,卻是同音。”姜錦聲音也有些微弱了,“真的很感謝二哥——”
一語未了,她眼前突然徹底一黑,話也說不上來,整個人往後倒去。
蔣侍衛本來還想說笑兩句,眼見着她倒了下去,忙伸手扶住了她,一面掐人中,一面叫大夫快過來。
其實姜錦也沒什麼大事,只是因為過度疲勞,而且低血糖了。不過看着挺嚇人,柳葉本來就覺得愧對姜錦,此時又被嚇的大哭。
蔣二見這樣情況,也只好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安慰了一下柳葉。
不過柳葉心思單純,不似姜錦心智成熟,倒讓他套出不少話來。蔣二本來就是他主子派來了解情況的,如今可算是完成任務了。
柳葉又是這幾日侯府發生事情的直接見證人,知道的再清楚不過,對着蔣七把這幾日的事情倒了個乾淨。
蔣二聽了后,也挺憤慨的。沒想到定南侯府從上到下,都這麼不要臉。
何況定南侯府這真是糊塗了,其實這事也挺好解決的,姜錦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或是收個義女,或者與姜錦些厚贈,日後誰說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如今這樣子,縱使寫了和離書,官府管不着,傳出去了也不好聽。
因此,他猶豫一下,就給這對主僕支招,對柳葉道,“你們今兒就該跪在定南府門口的,說被侯府逼着寫了和離書,實際上該給的銀子不給,不給你們活路。”
柳葉嘆道,“我倒是沒什麼,但是姑娘肯定不同意。姑娘性情堅毅,之前就說過,我這雙膝蓋,跪天地神佛父母,絕不跪這等無恥之人。”
蔣二想了想,笑道,“你去跪也沒什麼啊,反正也沒誰說一定要姜姑娘本人去啊。姜姑娘病着,你這個被打的貼身丫環出面,豈不是更有說服力”
柳葉有些遲疑,到底還是被說動了。主要她心裏總是有愧,覺得如果不是自己,姜錦就算是和離出府也不會怎麼狼狽,那一千兩銀子也不會打了水漂。
“不過這事,我就不能出面了,畢竟我上面還有我家主人呢。”蔣二嘆道,從袖中掏出十兩銀子與了柳葉,“這錢你收着,雖然不多,想來也能派上用場。”
柳葉猶豫了一下,雖然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去侯府鬧,還是收了這錢。她也知道她和姜錦的身家,如果不是之前她和姜錦在衣服里縫了點散碎銀子,看大夫的錢都支付不起。
辦完了事,蔣二走的很痛快,他主子還在等着看熱鬧呢。
原來是王氏把茶壺給摔了,摔完了,王氏又喊人收拾。
“人呢?死哪裏去了!”
小丫頭雖然戰戰兢兢的,可是還是硬着頭皮進去了,看的那尼姑一陣嘆息。
這人啊,都被送到庵里清修了,怎麼就不能稍微安靜點兒?這大晚上就這麼熱鬧,明天還不知道怎麼鬧騰呢。
定南侯夫人王氏可不覺得她是在鬧騰,在她看來,她是受了大委屈了!明明都那姜氏不知足鬧騰,還得委屈她背黑鍋收拾爛攤子。
在丈夫和兒子的勸說下,勉勉強強的來到庵里,還讓她吃那等豬狗不如的東西,簡直是要了她的命了。
越想,王氏就越委屈,先把視線範圍內能砸碎的東西都給砸碎了,又哭了半夜,把早已經休息的惠寧師父都給驚動了。
就衝著王氏對姜錦做的那些事,惠寧師父其實十分厭惡王氏,但是定南侯府她開罪不起,當主持的不能不為了庵里其他人考慮,因此在定南侯給泉水庵添了一千兩香油錢后,惠寧師父還是接了王氏這個燙手山芋。
然而她也沒想到王氏那麼能鬧騰,照着這個鬧騰下去,王氏別說在庵里呆一年,一月都難。安撫好了王氏,天也蒙蒙亮了,惠寧師父想了想,還是得去定南侯府一趟。
頂好定南侯能把王氏送到他們府上別院去,就算不送去,她也盡到通知的義務了,免得到時候王氏鬧出事來,定南侯府怪上她們泉水庵。
她走的早,正好錯過了姜錦送來的包子。因為是指名送給她的,別的尼姑也不好擅動,便放到廚房裏了。
王氏鬧了大半夜,這一日起的就晚了,泉水庵里都是出家人,早上起的早,早膳早就用過了,都是溫涼不熱的。而且出家人以惜福為要,早飯也不過是粗糧粥,混了粗糧的饅頭,沒什麼油水的鹹菜。
王氏哪裏吃得慣這個,吃了兩口就吐了,把碗筷一摔,就讓丫環去找管廚房的尼姑交涉。
昨天那個小丫頭被王氏打了,今兒伺候的這個就頗合王氏的脾氣了,十分的霸道,指着那管事的尼姑道。
“這就是你們待客的態度?還不去重新做了新的來!若是不好吃,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那尼姑頗為生氣,且不說庵里都是清淡飲食,她一貫水平就那樣,全庵里都能吃,王氏主僕就吃不得了?就說這語氣,可別忘了,這是在誰的地盤上。
因此她也來了脾氣,索性不管了,指着廚房道,“有本事你們自己做去吧,別挑三揀四了。”
“你!”
“別你呀我的,我怎麼聽說,你們定南侯前任世子夫人守了四年也是吃齋念佛,自做飯自己吃?侯夫人不說,你個當丫鬟的,就不能做飯了?”
說完那大尼姑甩甩袖子就走了,也不理會那丫環叫喚。
那丫頭跟着王氏也有幾年了,侯夫人身邊的大丫頭,那可是體面地很,別說自己做飯了,往大廚房點菜也是經常,還是進府前在家做過飯,那點水平早就忘了。
但是要這麼空着手回去,只怕夫人又要招呼巴掌了,她可不像昨兒那丫頭那麼傻。她想了想,眼珠子一轉,她就不信廚房就一點什麼都不剩了,到時候熱點飯,先把王氏糊弄過去再說。
她進了廚房一看,就瞅見檯子上擺着個新竹籃子,蓋着白布也不知道是什麼。她就走近了,掀開一看,頓時來氣了。
這些尼姑好生無恥,明明就有熱包子,倒糊弄她說只有剩稀飯饅頭鹹菜,定南侯府又少了香油錢,竟然還吃起了小灶!
瞧着那包子包的小巧可愛,白白的,每個也就雞蛋大小,看着就十分精緻,肯定能把王氏給打發了。
不過,這一籃子包子怎麼也有十幾個,王氏也吃不了,自己乾脆先吃點吧。反正也沒人瞧着,這丫頭就先拿了一個,一口咬了下去。
然後,她的表情就變了。
作為定南侯夫人王氏身邊最有臉面的大丫環之一,不說山珍海味,點心面點,她可真是吃過不少,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兩天沒怎麼吃飯的原因,這青菜菌菇包子竟是她吃過最好吃的麵食了。
可是看看,也是挺尋常的包子啊,裏面也就放了青菜,蘑菇,還放了一點剁碎的木耳,就是吃着特別的順口。
這丫頭忍不住又拿了一個。
然後她又拿了一個……
反正,最後端到王氏面前的包子就只有五個了。
王氏對這個包子也是十分的滿意。她是湘地豪族出身,口味重,嫁到定南侯府後,定南侯府是武勛世家,口味也是偏着大魚大肉。要照着王氏平日的口味,這素淡的不行的青菜包子可不是她喜歡吃的。
可也不知道是餓了,還是這包子確實對味兒,王氏一氣兒吃了五個包子,還覺得有些不足夠。不過人吃飽了,情緒總是會比較平和一點,她也是鬧騰累了,吃飽了就睡了。
惠寧師父從定南侯府回來聽說王氏只在早上鬧騰了一回,先鬆了口氣,“阿彌陀佛,好歹是安靜下來了。”
她的徒弟知空端了杯茶過來,問道,“定南侯府怎麼說?”
提到這個,惠寧師父嘆了口氣,“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該同情她好了,當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被自己的丈夫和兒子推出來頂鍋,這王氏平日跋扈,最後又能怎樣?
知空卻道,“我看着她也不值得同情,昨兒還有精神打罵小丫頭呢。”
她就是昨天安慰王氏丫環的那個尼姑,也聽見了王氏是何等的跋扈霸道。
“不說這個了,一大早就到處跑,餓壞了,你看看廚下有什麼東西吃,拿些來我墊墊。”
知空聽到這話,才想起來早上姜氏送了一籠包子來,忙笑道,“我差點忘了,您去了城裏后,姜錦娘的丫環送了一小籃子包子,說是他們姑娘自己包的,送給您吃的,我去拿來。”
說完知空就去了廚房。
然後,廚房光溜溜的,什麼也沒找到。
知空只好拿了剩饅頭來,鬱悶的道,“咱們廟裏這也是出了賊了,也不知道被誰拿去吃了,真是的,一聲招呼都不打。”
“賊字說的太重了,許是誰餓了。”惠寧師父心底善良,為人寬容,“只是可惜了錦娘的心意”
“那也不該一個包子都不留啊。”知空嘀咕了一聲,到底也沒再多說。
知空本以為這事也就這麼過去了,頂多問下管廚房的師叔一聲,看看到底誰吃了。
不過很快,這個賊就自己蹦出來了。
王氏吃飽了睡醒了,然後派了個丫頭來通知廟裏的尼姑,下頓也照着這個標準來。
別說本來就憤憤的知空,連惠寧師父都開始後悔她對王氏多餘的同情心。
王氏這種人,根本就不需要人的同情!
惠寧師父當然不會搭理王氏,然而王氏卻一直不消停,讓她十分犯愁。總不能找姜氏給王氏做飯吧?
可是不讓王氏消停了,王氏卻擾的整個泉水庵不得安寧,礙於王氏的身份,惠寧師父還不能用點強硬的手段,愁得晚上飯都沒心思吃了。
知空見自己師父那麼愁,卻心生一計,對惠寧師父道,“也不是不能找錦娘幫忙啊。”
“這怎麼幫?就沖王氏做的那些事,我也開不了口啊。”惠寧師父愁道。
“嘿嘿,我說了的話,師父你可別罵我。”知空笑的跟個小狐狸似得。
“說吧說吧。”
“那王氏本來就欠了錦娘的銀子,這不是變着法子問王氏把錢要回來的好機會嘛。”
知空說的很委婉,實際上嘛,也就是趁着這個機會問王氏敲一筆,反正王氏不缺錢,她也沒本事一直不吃飯。
惠寧師父本來想拒絕的,畢竟她是個厚道人,而且覺得讓姜氏給王氏做飯,也太強人所難了,不過最後她卻被知空給勸服了。
畢竟知空說的也有些道理,這事他們就是牽線搭橋的,說不準人家姜錦自己願意呢。畢竟是王氏欠了姜錦的,他們這麼做,多少也是行俠仗義了。
“也是,趁着天還沒黑,你和我一起下山一趟吧。”惠寧師父也是煩透了鬧騰不停的王氏,也想儘快清凈下來,索性當下就往泉水村裡來。
泉水庵和泉水村非常近,都不到兩里路的距離,也就一刻鐘多點,兩人就到了姜錦家門口。
姜錦正和柳葉教阿容包餃子呢,萬沒想到惠寧師徒來了,一時非常詫異,不過臉上還是帶了笑。
“惠寧師父,您來了?”
面對姜錦的笑臉,惠寧師父還是有些為難,張不開口,姜錦的心裏反而七上八下起來,惠寧師父這個時候來,又這個表現,難道是什麼有什麼要緊事?
要知道秋日賞花會上,五皇子玉容墨發,紅衣拈花的姿容被當世畫聖李承道入畫,都說他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因此風頭正勁,備受京城群眾追捧。
如今倒好,京城裏市井裏,倒是有一半提起的定南侯府的陸世子讚不絕口的,而五皇子也就成了只有外貌的草包了。
五皇子簫容本就厭惡陸齊林,如今更厭惡他了,這路上遇見了陸齊林,自然要說幾句酸話。
不過簫容的段數不高,陸齊林也非吳下阿蒙,雖然身份有差,應對的也挺輕鬆。
讓陸齊林頭疼的是長寧郡主。
長寧郡主也不知道從哪裏聽來了風聲,聽說了姜氏的事,哭着過來求證。
這一下讓陸齊林頭疼了。
長寧郡主哪裏都還好,只這性子,被秦王保護的太好了,柔弱嬌慣,陸齊林費了好大功夫才把她哄好。
本來如果沒有五皇子簫容煽風點火還好點,偏偏長寧耳根子軟,陸齊林說的話她信,簫容的話她也聽個四五分。
如果不是同行的七皇子蕭顏幫忙解圍,別說天黑前陸齊林根本不能脫身。
說不準第二天他這個定南侯世子的緋聞又要上京城的八卦頭條!
不過這麼一鬧,陸齊林回到侯府的時候,也快到用晚膳的時間了。
他身邊伺候的小廝墨陽便問道,“世子爺,咱們還去素香院么,這個點兒了,要不先回去用飯?”
陸齊林橫了墨陽一眼,怒道,“氣都快氣飽了,還吃飯!”
“小的糊塗!”
墨陽狀似在扇自己巴掌,實際上並沒用力氣。
陸齊林沒察覺自己小廝玩的小把戲,而是在那裏繼續狂噴自己的怒氣。
“簫容簡直是條瘋狗,見人就汪汪汪的吠個不停!汪汪汪就罷了,還去攛掇長寧來找我麻煩!簡直是賤人雜種!什麼京城第一美男子,我看也沒比他旁邊的蕭顏好看多少!”
除開陸齊林的偏見,這話其實也沒誇張。
簫容和蕭顏的生母都是當年從各地採選上來的絕色,在梨園坊里精心訓練過了,送到皇上面前。
一個是歌姬,一個是舞姬,都是堪稱絕色,不過是歌姬運氣好,活的長,混成了寵妃,舞姬失了寵,被人誣陷,見罪於皇帝,早早死了。
因此要單論起姿容,五皇子還真未必穩壓七皇子一頭,畢竟五皇子自是俊美無儔,紅衣黑髮,拈花一笑時候美的動人心魄。
七皇子卻也清朗如月,玉樹芝蘭,氣度清華,一襲白衣勝雪,行走時候恍如瓊池月宮的仙人。
不過這七皇子命不好,皇帝不喜歡他,生母又低微早逝,還命硬連剋死了三個未婚妻,因此並沒人愛提起他。
所幸這七皇子為人也十分低調,又四處與人為善,大部分人倒也不討厭他。
起碼陸齊林不討厭他,噴完了五皇子,又想起另一事來。
“後日裏擺宴,不要忘了送張請帖給七皇子。”
想起宴會,陸齊林就想起姜錦來。
“不吃飯了,先去素香院。”陸齊林招呼了一下小廝,抬腳往素香院走去。
不管怎麼著,都要在正式擺宴前把素香院的那個麻煩給解決了。
家宴上發生那樣的事還能遮掩,要是大宴上,姜氏被幾個庶弟當槍使出現,他就算是捏着鼻子也不得不認了這個妻子。
少了一門姻親臂助不說,他也會從被全城追捧的功臣,變成全城的笑柄。
而且陸齊林下月過了生日,就有二十三了,還未娶妻。便是男子,他這婚事拖得也太久了,長寧那裏,不管是出於聯姻秦王,還是為了名聲,都要儘快上門娶親了。
陸齊林思考起正事,神情又恢復了冰冷,他厭惡五皇子和五皇子厭惡他是一樣的,完全是童年積怨。
但如果他真是個傻子,就不可能從活着南疆回來。
素香院裏,姜錦和柳葉正在準備做飯。
定南侯夫人王氏厭惡姜錦,強迫姜錦吃素。開頭廚房還送些素菜,時間久了,大廚房的管事嫌棄麻煩,便借口大廚房做飯油葷太多,鍋灶不幹凈,稟了王氏讓姜錦自理。
王氏索性就叫人在素香院裏弄了個小爐子,又初一十五送些米面過來,讓姜錦這個名義上的世子夫人自做自吃。
所以素日裏,姜錦的一日三餐都是自己動手。後來柳葉來了,她是個勤快姑娘,一方面覺得自己是丫環,另一方面,便都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