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39章
“在外面的花花世界裏你有多光鮮,多有名氣，我不管,一進組,你就和外面的世界隔離了，短則十幾天,長則幾個月，等待你的都是清苦的拍攝。”
江導眼角的皺紋略舒展了一些,倒也沒有傳聞中那樣嚴肅可怕，像個安靜的老人,帶着穩如磐石的沉穩氣質，和洗盡鉛華的質樸。
“行了,劇本一會孟副導演會讓人拿給你的,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第二天，顧淺淺就正式進組了，她的第一個鏡頭，是陸川被錦衣衛追蹤躲到了秦淮河最有名的青樓春風樓里，正巧碰上花魁柳瑩在表演一段歌舞，不僅僅是陸川,連追蹤而來的錦衣衛也被她吸引，放鬆了警惕，這才讓陸川有了可乘之機,逃之夭夭。
這一鏡頭,就是試鏡的第一個鏡頭“驚艷”！
但是和面試不一樣,不能太過鬆散的自由發揮,江導請來了舞蹈學院古典舞和民族舞的老師專門給顧淺淺設計了一套動作。在拍攝之前要緊急集訓三天。
鄭佳瑤也央求着江導，說機會難得想在旁邊跟着學，保證不搗亂。她是顧淺淺的丫鬟，戲份也不多，正巧有時間，而且又是投資方那邊塞進來的人，江導總得給點面子。
顧淺淺和鄭佳瑤算得上是娛樂圈裏小有名氣的小花旦，她們兩個穿着緊身的舞蹈服在臨時的舞蹈教室里練舞，身姿婀娜曼妙，那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不少年輕的簽約小演員和群演都會在門口擠着看。
白瑞澤和薛薇從舞蹈教室經過的時候，那些小演員中的一個小男孩看見了白瑞澤，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戳了戳同伴：“白老師來了，白老師來了……快走快走！”
“薛老師好，白老師好！……”
圍觀的小演員一鬨而散，薛薇打趣道：“這些孩子還挺有眼色，給你騰出地方來了，不去看看？”
白瑞澤雙手插在褲兜里，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只是路過而已。”
他表現的沒有要駐足去看的意思，但腳步去比方才慢了不少，眼神掃過舞蹈教室的玻璃門，顧淺淺正在練一個旋轉的動作，腰肢如柳，輕盈而靈動。
鄭佳瑤也在學習這個動作，她是學過舞蹈的，身體更加柔軟，旋轉的幅度更大，如果說顧淺淺的舞像是含苞的花蕾，鄭佳瑤就更像是盛放的牡丹，急於展示自己的艷麗與奪目。
“旁邊這小姑娘動機不純啊，你不擔心你們家淺淺？”薛薇看着鄭佳瑤那喧賓奪主的架勢，不由得好笑，現在圈子裏的小姑娘也夠“上進”的呀！這種招數都用的出來……
白瑞澤與薛薇對視一眼，嘴角露出一絲不屑：“連你都看得出來，更何況是江導呢！”
薛薇大笑道：“說的也是，這小姑娘道行還差得遠呢！柳瑩那個角色雖然風華正茂艷極一時，卻是個有風骨的，不會像她跳的這麼賣力，有邀寵之心。反倒是顧淺淺只用七分力就足以蠱惑眾生了。就像是高手過招，從來不用全力，卻總是遊刃有餘。”
“你武俠小說看多了……”
到了真正拍攝的那天，顧淺淺已經將所有動作爛熟於心，在富麗堂皇的清風樓大堂里，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在做最後的調試和準備，顧淺淺赤着足在金絲黑磚鋪就的小檯子上練習着走位。
這是她的第一個鏡頭，雖然所有動作都已經反覆練習，所有表情和情緒都反覆琢磨，但她還是有點緊張，害怕讓所有對她抱有期待的人失望。
“冷嗎！”
顧淺淺一回頭，正對上白瑞澤墨玉一般的眼眸。顧淺淺身上的衣服是一種特製的紗裙，為了保持這種飄逸感，只能往身上貼暖寶寶，不能穿外套保暖。白瑞澤飾演的陸川剛開始穿的是夜行衣，在進入清風樓后迅速換上了順手牽羊來的衣服，布料又多又保暖。
有對比就有傷害，本來不冷的，看見他也冷了。
顧淺淺瞪了他一眼，明知故問。前兩天麻辣燙那筆賬還沒跟他算呢！後來她被關進舞蹈教室集訓，白瑞澤竟然一次也沒來探監過，呸呸呸，探望，探望。白瑞澤有意無意的冷落她，鄭佳瑤可沒少說風涼話。
總之，就是他這個合約男朋友當的不合格！
“冷死了！冷死了！冷死了！”
顧淺淺赤腳站在冰冷的磚面上，早就凍的忍不住弓起足尖，雪白瑩潤的小腳趾，硃紅色指甲油的指尖，有一種我見猶憐之感！
這地磚太冷，只要不貼着地磚不就暖和了嘛！
她靈機一動，乾脆墊着腳尖，踩到了白瑞澤的腳面上。撒嬌耍賴一樣抓住他的衣襟，旁若無人的貼了過去。
白瑞澤哪兒料到她會如此大膽，臉上飛紅，往後略退了半步，顧淺淺踩在他腳上，本來就身形不穩，他一動，更是引的她東倒西歪，就要跌下來，白瑞澤條件反射似得就摟住了她的腰，穩住了她的身形。
“咦，你手裏拿的什麼？”
白瑞澤本來手是背在身後的，摟腰的動作一做，手就亮出來了，手裏好像拿着什麼東西。
“……熱水！”
顧淺淺從他腳背上下來，追着把他手裏的那杯熱水搶了過來，很老式的那種太空杯，瓶身摸着就很溫暖，不過送熱水這個梗，真的是太老套了，顧淺淺笑的前仰後合。
“啊呀笑死我了，你關心人的手段也太笨拙了吧，還停留在多喝熱水的階段？笑死我了，笑死我了，這杯子哪兒來的……長得也太丑了吧。”
當著這麼多工作人員的面，顧淺淺竟然笑成這樣，也太不給面子了，白瑞澤面帶慍怒的瞪了她一眼，伸手就要奪回那水杯。
“各部門準備，各部門準備！”場務拿着喇叭開始通知。
顧淺淺做了個鬼臉，一蹦一跳的跑開了，專程把水杯交給了小安，讓她保護好自己的戰利品，可不能讓白影帝搶回去。送人的東西，哪兒有要回去的道理？
江導喊了一聲“咔”！
歌舞升起，顧淺淺從閣樓上緩緩出場，穿着一身艷若桃李的長裙，赤着腳，皓白的腳踝上墜着一串金鈴，隨着她的動作，發出一串清脆悅耳的響聲，如夢似幻，如詩如畫。
陸川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忽然闖進春風樓里。
他身上帶着斑斑血跡，身形也是令人懷疑，但恰巧他進來的時間點，是音樂突然拔高，柳瑩突然一躍而起，桃花色的裙擺層層疊疊如水波蕩漾，衣袂翩翩，宛如遊走在花叢中的蝴蝶，優雅而帶着動人心魄的媚態。春風樓里所有的人都被她攥住了心神，根本沒有注意形跡可疑的陸川。
陸川也就趁此機會，得以喘息，匆忙掩蓋了行跡，順手牽羊了一件旁人的衣服套在夜行衣上。
這個戲份看起來簡單，拍起來卻格外有難度，顧淺淺的舞蹈節奏，要和白瑞澤的節奏相吻合，1號機器拍着顧淺淺的舞蹈，2號機器拍着白瑞澤的趁亂逃跑。他們之間，沒有眼神的交流，但顧淺淺飾演的柳瑩，確實是在幫白瑞澤打掩飾的。
這個細節，要讓觀眾第一次看的時候看不到內在聯繫。
但後期回憶起來，又覺得合情合理絲絲入扣。
柳瑩是被誣陷的罪臣之女，生平最討厭的就是為虎作倀的錦衣衛，她一次見陸川的時候，就看出陸川是被錦衣衛追殺的逃犯，所以才故意幫陸川打掩護，每當陸川快要暴露的時候，她就加快節奏，跳得更賣力，每一個眼神都妖嬈勾人，腳上的金鈴叮噹作響，交織成一串蠱惑人心的樂章。
就連陸川臨走之前，也忍不住留戀的回眸多看了她一眼，卻被柳瑩的一個眼色迷住，像個愣頭青一樣差點碰掉了一個茶杯，幸虧他眼疾手快，用腳尖接住了，這才免了一番動靜，沒有驚動那幾個已經被柳瑩迷得如痴如醉的錦衣衛。
柳瑩將陸川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她這一笑，似是將世上萬般顏色都比下去了，只她一人獨美。
“咔！咔！咔！”
江導說完咔之後，又認真看了一遍剛剛拍攝的鏡頭。整個劇組氣氛非常緊張，因為剛剛顧淺淺所飾演的柳瑩，在劇本里並沒有最後那一抹笑，她這相當於笑場！
顧淺淺也非常緊張，她明知道剛剛那個鏡頭她不該笑，可白瑞澤用腳尖接住茶杯時那個心有餘悸的動作，還是讓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對不起導演……”
“完美！”
“什麼？”
“簡直完美！顧淺淺你真是我的福星，這個鏡頭我之前構想的時候，總覺得哪裏缺了點什麼，原來就是缺了這一抹偷笑。柳瑩幫助陸川完全是處於道義，但這一笑卻不同了，是對陸川本人產生了興趣，也為後期情根深種埋下來了種子。你這一笑，把兩個人的感情都演活了……我怎麼沒想到呢！我怎麼沒想到呢！”
鄭佳瑤本來等着看顧淺淺出洋相呢，結果她明明笑場了，整個劇組的人卻對她讚不絕口，好像她是個演戲的天才一樣，這怎麼可能！肯定是湊巧，顧淺淺只是走了狗屎運。
“我就不信，你一直能運氣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