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八十二

82.八十二

接下來,柳木白真地開始和石曼生“耗”了。

屋外的防守人數加了足足一倍,聽他的意思,應該還有人馬正在往此處趕。自從知道到梅子傾出現在附近的消息后,整個院子的氛圍都水漲船高地緊張了起來。

每一天,除了睡覺時離開,柳木白會一直待在石曼生的屋子裏,親自擔當起看管的任務。

他不避諱地當著石曼生的面與那些下屬交流着人馬安排的緊張,刻意告訴着她——他要讓梅子傾有來無回。

又過了兩天,柳木白甚至命人將這屋子用屏風直接一隔為二,搬來了床鋪,連睡覺都在她屋裏了。

——是不是誇張了?

阿丙他們面對柳大人這些時日的種種行為,都覺得有些過。

畢竟接下來的七八日,壓根兒就沒什麼動靜。但他們都知道,現在,凡是牽扯到石姑娘的事情,柳大人都表現得格外異常。

所有人心裏都在默默懷疑:大人是真的只想治腿,還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當然,對於后一點,目前的柳大人是寧死都不承認的。

他暗暗對自己說——他只是擔心梅子傾會鑽空子帶走石曼生,那樣的話,他的腿就再也沒機會了。這次能找到石曼生也是湊巧,如果再來一次,他可能就找不到了。

所以,絕對不能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柳大人如此行事,讓石曼生越發不自在。

每天都要與他共處一室,日子彷彿有幾分回到石洞中的情景。睡覺時還都能聽到柳大人清淺的呼吸聲。不對,那呼吸算不得清淺……

柳大人近期的睡眠情況着實算不得好,想要輾轉反側,可偏偏雙腿不能動彈,翻個身的動靜都挺大。往往幾個動作下來就已經氣喘吁吁了,很容易就把睡着的石曼生也弄醒過來。

——這又是何苦呢?既然覺得此處已不安全,為何不索性帶着她回京城看管?

可再一想,石曼生就明白了。

此去京城,路途遙遠,變數太多,沒有足夠的人力物力確保安全,柳木白絕不會輕易動身。

所以,他在等,等人馬全部到位,他才會做下一步打算。柳木白不知道梅子傾此次帶了多少人,會用何種方法來“救她”,只有盡其所能地防範。

而事實上——來到此處梅子傾真沒帶幾個人。

梅子傾此行就是為了來見石曼生。從風林谷一路到了廣陵,待看到柳木白的人佔了石曼生先前買下的院子,他心中就暗叫不好。

而後跟着當初夏近秋給他的一隻回鄉蠱,梅子傾一路摸到了現下這間小院。

也就是在這時,他們一行人被柳木白的屬下發現了蹤跡,但好在及時脫身。如今,梅子傾也正在苦惱如何能見上石曼生一面。

於是,事情算是暫時僵滯下來……

也就是在這段時間,柳大人心煩意亂日日睡不好覺。看到石曼生,他就會想起梅子傾,更會想起她手上拿到紅痕就是為了那個南詔餘孽。

同在一個屋檐下的石曼生,也不得不跟着睡不好了。

……

月明星稀,靜夜涼風。

“醒着?”睡不着的柳大人,忍不住問出了聲。

剛被柳木白翻身動靜弄醒的石曼生依舊睡意很濃。

換個姿勢,不理睬他的問話,她準備繼續會周公。

“你醒了?”一想到她白日裏不理睬自己的冷漠模樣,柳木白就有些不快,聯想到她此時可能也是故意不搭理自己……

“睡不着,不如說說話?”

安靜的黑夜不知不覺拉近隔閡,他的心緒有些煩亂。

可柳木白等了好一會兒,屏風那邊還是沒有回應。

“石曼生?”他又一次詢問。

“閉嘴!”忍無可忍,還讓不讓人睡了。

“你醒着。”柳木白肯定地說道,似乎完全不在意她此時的怒意,“為什麼剛才不回話?”

“你不睡我要睡。”

可那個不知好歹的柳大人,還是繼續說著,“可你醒着。”

——是被你吵醒的!

“我很困。能不能別再和我說話了?”這樣說,他總能聽懂了吧!

屏風那邊安靜了一會兒,可就在石曼生放下心神,準備再會周公的時候,柳木白又開口了。

“可我睡不着。”

石曼生猛地翻身坐了起來。

本來還洶湧的睡意被柳大人這麼幾次三番的“對話”徹底打消了下去,她睜眼瞪着那面屏風。

屋裏很暗,但從窗戶透過的月光依稀還能看見屏風上的花紋——猛虎下山。

她很不理解,為何溫文爾雅的柳大人會選這麼個屏風,孔雀開屏都比這個適合他。

藉著月光,披了外衣,她走到桌邊倒了杯水,壓着起床氣,囫圇喝了下去。

聽到她喝水的動靜,柳木白勉力撐起了身子,半坐在了床上,“麻煩給我也倒一杯。”

呵,倒是會使喚人。石曼生不搭理他,自己又喝了一杯。

“石曼生,我渴了。”

她狠狠放下杯子,清脆的撞擊聲在這屋中格外明顯。

“有人嗎?你家大人要喝水。”衝著門的方向,她幫他喚了一句。

外頭那麼些看管的人,自然有人能幫他倒水,她才不伺候。

“誰都不許進來!”柳木白緊接着就厲聲說道。

屋裏一下靜了。

石曼生擰眉再次看向了屏風,冷笑了一聲——莫名其妙!

“石曼生。幫我倒杯水。”

——他就是和自己卯上了?

“柳言之!你是不是有病!”起床氣還沒消,她的火氣也上來了。

柳木白聲音沉了下來,分毫不退,“幫我倒杯水。我有話和你說。”

“不倒。”

“那好。你過來,我有話說。”

“這樣就能聽到。你說。”她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石曼生自己沒有發覺——這個夜晚,隔着屏風,她對他說的話比這兩日的白天加起來的還要多。

柳木白很執着,“你過來。”

“要過來你自己來!”石曼生又喝了一杯水,二話不說回了床上,用被子捂了耳朵。

屏風那邊終於安靜了。

畢竟雙腿無法動彈的柳木白想要下床然後過到她這邊來實在是有難度。

石曼生再次閉上眼睛準備培養睡眠。

……

然而,僅僅過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屏風那頭又傳來了動靜,而且是非常大的動靜。

“哐當——”什麼東西倒在了地上,靜夜之中,鬧人十分。

“你到底有完沒完!”

柳木白這次沒有回話,被她這麼一說,屏風那邊又安靜了一會兒。

接着,就繼續傳來各種聲響。

“咚——”

“砰——”

“啪——”

這次是摔落的聲響,還有柳木白一聲抽氣。

石曼生終於按捺不住,重新披了外衣,幾步繞過屏風,“柳言之,你就不能消停……”後面的話卡在了喉嚨中。

屏風后,她看到了空蕩蕩的床鋪,以及那個倒在床腳,正吃力扒着木輪椅想要坐起的柳大人……

聽到她的聲音,柳木白猛地回頭,深墨的眸子映着銀白的月光,隱隱帶着被發現的慌亂,緊抿的薄唇無不顯出他此時的窘迫。而那素色長袍,勾勒出了他瘦削的肩骨……

石曼生忽然發現,柳木白竟是比當初在石洞之中又瘦了幾分。

他慌忙別過頭,有些無措地收回扒着輪椅的雙手。

散在肩頭的長發垂落下來,遮去了他半邊容顏。

“我只是想過去,可有些難。”

他輕輕解釋着,與剛才那個厲聲讓她過去的柳大人,判若兩人。

看着這樣的他……也許是夜色惑人,也許是秋意涼心,她忽然就說不出任何一句嘲諷的話來了。

——真是麻煩。

上前一步,石曼生面無表情地扶住他的雙手,“起來。”

接觸到她的體溫,柳木白立時緊緊攀住了她的雙手,藉著力,撐起了身子。

石曼生把他扶到了床上就要後撤,卻被柳木白牢牢扣住雙手不肯放開,兩人的距離很近,她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呼吸。

她掙了掙,掙不開,“柳大人這是……”

“石曼生。”他抬頭,正對着她俯下的臉龐,近在咫尺。

哪怕夜色模糊了她的輪廓,他依然能看到她微微擰起的眉頭,還有那因為不滿而拉平的嘴角。

柳木白緊了緊指尖,定定看着她,欲言又止。

太近了……氣氛有些怪異,石曼生稍稍後仰,想要拉開距離。

察覺她要退開,柳木白這些時日積壓的緊張、不甘忽然就涌到了極致……

——為什麼她總是想離開!為什麼就不能好好待在他身邊,好好和他說話!

手腕狠狠一扯,未及反應的石曼生直直向他撲來……

看着她眼中的詫異,柳木白心中一橫,毫不猶豫仰頭迎上,準確地尋找了那兩片柔軟,用自己的唇緊緊壓了上去。

“唔……”

石曼生控制不住平衡,被他一下扣在了懷中。

不管不顧地拉着她,攀附着她,察覺她的反抗,柳木白手上再次用力,竟是將石曼生與自己一同拉倒在了床鋪之上。

慌亂之下,她勉力許久,終於側開腦袋,終於得了空隙,“你給我放開!”

一手扣着她臂膀,一手固住她的下巴,一個側身,他整個人都覆在了她的上頭。

果斷低頭,再次封住了她的唇。

這個吻帶着孤注一擲的執着,唇下觸及的柔軟冰涼,讓他心尖都發顫起來,他能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完全不受控制……

是她廢了他的腿,卻又解了兩處穴道給他希望……

是她救了自己,讓他忍不住動了心……

明明是她讓他動了心,可憑什麼她卻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緊閉雙眼,柳木白不想看她此刻的表情,更不想從她口中再聽到會讓他生氣的話語。

拚命汲取着她的呼吸,一分一毫都不想錯過。

“你放……唔……”

趁她逃離說話的間隙,就着她張開的唇瓣,他探入了那片芬芳。

那裏,依稀還有剛飲下的綠茶清香。

舌尖相觸,石曼生渾身一震,瘋狂地掙紮起來。

連連踢在他的腿上,雙手不斷推拒。

爭鬥之間,身子大不如前的柳木白被她用手肘狠狠頂了下胸口,一聲悶哼,手上霎時鬆了勁。石曼生趁機逃到一邊,而後一揚手就要往他臉上甩去。

“我喜歡你!”

揚起的手頓在空中,她吃驚地看着他。

柳木白有些狼狽地撐起身子,一手捂着胸口,目光一瞬不瞬,死死盯着她,帶着幾分如狼地兇狠。說出這句話的瞬間,這段時間以來的慌亂、煩悶、患得患失……統統都有了出口。

他認了,在她一日勝似一日的冷漠中,他認了。

胸口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咳了幾聲,可視線一直捨不得從她面上移開。

“石曼生,你說對了……我又一次喜歡上你了。”

服了相思閻羅,他忘了對她的感情。

而這一次,他又喜歡上了曾經被遺忘的她。

心頭一滯,她的鼻尖忽地有些酸澀——這算什麼?他這算是什麼!

說喜歡的是他,吞下相思閻羅的也是他……

……

“啪——”

揚起的巴掌終於落下。

她聽到自己冷到極致的聲音,“與我何干?”

事到如今,你說喜歡,與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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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閻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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