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六十九

69.六十九

山路本崎嶇,但因有白雪覆蓋,藤條席子拉起來並不算十分費勁。

一個多時辰后,他們到了之前石曼生查看過的一處石壁下。此處無雪,地勢平坦,地面乾燥,正是過夜的好地方。

將柳木白安頓下來,石曼生謹慎地在周圍一丈往處撒了一圈葯,並再三叮囑柳大人千萬不要觸到撒葯的地方。

若是黃蠍玉還在就好了。她有些可惜地想着。那日從橋上跌下,柳木白本來掛在腰間的黃蠍玉就不見了蹤跡,想必是被水流沖走了。

外出拾了柴,她回到石壁下點了火,又用石碗煮了雪,化了水喝。吃食方面,昨日的兔子還剩下一些,她離開石洞的時候還特意采了好些白果,暫時果腹不是什麼問題。但之後的食物……石曼生的眼睛不由往林子深處看了看。

就着火堆熱了兔子肉,她直接遞給了柳木白,“吃吧。”

見她又把兔子肉讓給自己,一人在那兒吃着白果,柳木白有些愧疚,“一起吃吧。”

石曼生搖頭,“不用,應該很快就有好吃的了。”

很快?柳木白面露疑問,她笑得高深莫測,“我們只管等着就是。”

……

天將將黑的時候,石曼生冷得打了好幾個噴嚏。

她努力把火堆燒得旺了些,可還是架不住四周驟降的溫度。畢竟是露天,哪怕有個石壁遮風擋雨,但較之山洞的保暖效果還是要差上不少。更何況,她現在身上只穿了自己的衣服,柳木白的都已經還給他了……

“你……要不要靠過來點。”柳木白的聲音傳了過來。

石曼生別過頭看了他一會兒,準確地說——是盯着他身上蓋着的油光水滑的大氅看了一會兒。

“阿嚏——”再又打了個噴嚏之後,她毫不猶豫地靠了過去,將那大氅扯了一部分蓋在自己身上。她可不能病了,不然誰都走不了。

挨着坐到一起,兩人的胳膊難免碰着,石曼生不自然地咳了兩聲,“柳大人,不介意吧?”

“非常時刻,不介意。”他笑着說道,將大氅又往她那邊拉了些,“兩人一起也暖和些。”

“是挺暖和。”她跟着着笑了笑,但還是覺得有些尷尬。想了想,索性打了個哈欠,“我有些困,先睡會兒。”

“好。”他溫言道。

隨手拉了些藤條做枕頭,石曼生躺了下來,背對着柳木白蜷起身閉上了眼睛。許是因為累了一日,躺下沒多久她就真的睡著了。平緩而輕的呼吸聲在這荒山黑夜之中聽起來讓人很安心。

柳木白稍稍側身看了她一會兒,也躺了下來。蓋着大氅,圍着火堆,身邊還有人相陪,這個夜晚似乎並不是那般寒冷。不知不覺,他的思緒也迷糊起來,緩緩進入了夢鄉。

……

“咔噠——”

樹枝折斷的聲響。

睡在外圈的石曼生猛地睜開了眼睛。

黑夜之中,她看到不遠處隱隱有幾星綠光在閃爍,有什麼東西正在黑暗中緩緩朝他們逼近。

火堆依然亮着,但光芒已不及先前那般盛。是以,躲在暗處的食肉動物們開始蠢蠢欲動。石曼生有些興奮,側身看着那些靠近的綠點,忍不住稍稍屏住了呼吸——要來了。

綠光越來越近,黑暗被火光逼退,那些生物漸漸顯出了形態。是一群狼,它們提着腳步,壓低上身,緩慢而又輕巧地靠近着,眼睛幽幽發著凶光。粗粗一數,一共七頭,很快就形成了半圍之勢把他們困在了石壁之下。

還差一些。她有些緊張,生怕驚到了它們,索性裝作什麼都沒看到地閉上了眼睛,耳朵卻豎起來仔細聽着。

一步、兩步、三步……修長的四條腿悄無聲息地行走着。

一頭最大的灰毛狼率先走近,它是領頭的,額間有一簇醒目的白毛。這個狼群已經好幾日未曾進食,如今遇到了這兩個看上去很“可口”的食物,自然捨不得放棄。

近了,石曼生能稍稍聽到狼的低喘。

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嗚鳴,有什麼東西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重重倒了下去。緊接着是雜亂的幾聲低吠……

成了!

石曼生興奮地坐了起來。

柳木白被她起身的動作弄醒了,感覺到她離開,大氅里一下就少了些許溫度。他也睜開了眼,想看看是何情況,而這一看驚得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們周圍不知何時竟然倒了兩匹體格龐大的灰狼,石曼生正笑逐顏開地拖着狼往火堆這邊走。

——跑了五隻。但不管怎樣,有兩隻已經很不錯了。

看見柳木白醒了,她立時邀功似的提了手邊那隻狼的尾巴,“吃狼肉啊。”停了停,她又加了句,“餓了沒?餓了我們現在就做烤肉啊?”

火光下,她的笑顏似被染上了一層金黃顏色,將這雪山黑夜都溫暖了幾分。那樣的笑容,真實純粹,莫名讓他心中一動。很多零碎的感覺開始拼接,像是被蠱惑了一般,在這個剎那,柳木白忽然想要觸碰一下她的臉頰,想觸觸那火光下的笑顏。

她沒有注意到他的不對勁,兀自揪着狼尾巴,興奮勁兒還沒過,“我們把這些狼皮拼起來做個墊子,柳大人,你看怎麼樣?”

思緒被她聲音打斷,指尖微微一顫,柳木白有些僵硬地點了下頭,“好。”

“這麼多狼皮,等下了山還能賣些錢,這樣連路費都有了,到時候……”突然發覺這個話題不對,石曼生匆匆換了個話題,“我去邊上處理處理這狼去,很快就能烤肉吃了,你要是困就再睡會兒,等好了,我叫你。”她自己是挺餓,盼這頓盼了許久了。

“好。”

柳木白坐在原處,他似乎連多說幾個字都有些做不到。心裏的感覺很奇怪,奇怪到他的視線總是忍不住隨着她而走。

這不是個好跡象,他對自己說,努力忽視心頭的怪異感覺,柳木白深吸了幾口氣,這才稍稍平靜下來。也許,剛才自己只是被狼給驚倒了。嗯……一定是這樣。

第二天白天,石曼生和柳木白兩個人一起,整整花了一天的時間才將這兩頭狼都處理妥了。

狼肉好生分了出來,狼皮用雪擦洗了許多遍,又找草藥擦洗,終於去掉了血腥味道。想了想,她吧狼皮毛都鋪在了藤條席子上。此外,她還把狼肉埋在雪地里全都凍上,然後用藤條把它們綁起來拖在了席子後頭。

——只有不愁吃喝,才能放心趕路。

接下來,在這山林中,石曼生拖着柳大人不慌不忙地尋起出路來。渴了就化點雪喝,餓了就烤點狼肉,累了就找塊平坦的地方生個火堆、鋪上狼皮,蓋着大氅睡上一宿。

就這麼走走停停了七八日,石曼生整個人瘦了一圈,可四周的景象依然是山林白雪。這片山比想像中要大不少。

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在第九天的時候,他們看到了遠處的一縷炊煙。

有人家了!

歡喜的心情溢於言表,石曼生不由地加快了步子。

然而,望山跑死馬,向著炊煙的方向,她拖着柳大人又足足走了一日才終於來到了那個屋子前頭。

院子裏,一個七八歲小女孩正在喂着雞,看到石曼生和柳木白兩人一身狼狽地出現在面前,她有些慌張地掉頭就往往屋裏跑去,“娘!娘!外頭來了兩個怪人!”

怪人?

石曼生低頭自我審視了一下,不得不同意這個說法。連日露宿,她和柳木白兩人都是狼狽不堪,此時一個躺坐着,一個在前面拉着,再加上拖在地上的凍狼肉,確實很怪異。

過了一會兒,一個農婦打扮的矮胖女子隨着小女孩一同走了出來。看到他二人,一時有些吃不準情況,“二位這是……”

柳木白先開了口,“在下二人誤入深山,走了好些日子才出來,想要問問最近的城鎮該如何去?”

那女子聽罷很是同情,尤其是看到柳木白模樣俊美卻腿腳不便,心下更是不忍,“這鎮子還有些路哩。要不你們現在我這兒歇息一宿,趕明兒,我讓我家的用牛車把你們送鎮上去?”

石曼生一喜——真是再好不過了。

“那就要叨擾您了,實在是萬分感謝。咳咳咳。”柳木白輕咳了幾聲,顯得很是弱不禁風,那女子立時又露出了同情神色,急急把他們迎進了屋。

石曼生腹誹——裝吧。這幾天可從沒見他咳來着。真是男色惑人。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這家的男主人回來了。男主人姓胡,是當地的獵戶,聽了他們的處境后,很是熱心地就答應了下來。胡大姐還特地燒了水讓他們洗漱,更拿出了兩身乾淨的衣裳給他們換上。石曼生心裏感激,二話不說將兩張狼皮都送給了二人,當然,還有吃剩下的狼肉。

看到狼皮,胡大哥的神色變了幾變,“這是……你們殺的?”

他知道這頭狼,是山裡狼群的首領,渾身灰黑,只有額頭尖上有簇白毛,好認得很。以前打獵的時候,他也遇到過,差點沒回得來。

石曼生點點頭,“算是運氣好。”

胡大哥想了想,把狼皮又遞了回去,“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要。若是你們過意不去,那些狼肉我就收下了。”他說話很實在,停在石曼生心中更是感動。

“胡大哥,別推辭了。承蒙你和大姐收留,於我們可是救命之恩了。”

幾番勸說,胡大哥終是收了下來,其實,他打心眼裏就很喜歡這狼皮。

晚上,胡大姐正在收拾讓他們睡覺的屋子,石曼生去廚間倒水喝的時候不小心聽到了她和胡大哥的談話。

“讓他們倆睡一間,會不會不好?”畢竟孤男寡女,也不知具體是個什麼關係。

胡大哥果斷搖頭,“沒事,那公子的衣服一看就是好東西,肯定是大戶人家出來的。那姑娘還能殺狼,應該是他的護衛,睡一間也好貼身保護。”

“有道理。”胡大娘附和道。

石曼生聽了忍不住黑了臉——他柳木白是大家公子,她就像個護衛?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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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閻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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